將人送至側門,趙捕頭想到了什麽,壓低了嗓音,有些突兀地對青姝說道:“我家那個笨丫頭,往後就有勞你了。”


    說話間,得到金葉子依然表現鎮定的趙捕頭,眼睛裏終於泄露出些許的歡喜之色。


    “捕頭客氣了,我喝過了巧兒的拜師茶,理應好好教她手藝。”


    辭別了趙捕頭,青姝帶著人離開衙門。


    迴程途中,汀蘭請來的那人識趣地走了,剩下青姝和汀蘭腳步不緊不慢地走在空曠的大街上。


    “趙捕頭的閨女為何拜你為師?”


    明知汀蘭是在沒話找話,青姝仍然迴答了她,“他閨女想學刺繡,一直苦無良師,偶然間看中了我的手藝,這才有了拜師一事。”


    當然,若非是她讓王延故意在趙捕頭麵前展示她的繡品,這個偶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若是沒有拜師這一茬,她能否請動趙捕頭,還是未知之數。


    迴答了汀蘭的問題,青姝又饒有興致地問她:“你當真讓方家兄弟吃下了那玩意兒麽?”


    “那是當然。”


    汀蘭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紅暈,“不但吃了,還吃光了,我覺得你這個主意簡直太好了!對付那種人就是要用這種惡心的法子。”


    聞言,青姝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她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情形有多慘絕人寰,方家兄弟怕是寧願一死也不想遭受那些吧!


    “我其實也就那麽一說,沒想到,汀蘭還真能下得去手,嘖嘖——”青姝悄摸對係統道。


    【……你少來這套,你明知汀蘭恨透了方耀祖,我信你個鬼!】


    青姝啞然失笑。


    這個殘疾小係統當真是越來越了解她了。


    “我剛才見到了薛青遠。”


    “他如何了?”聽到汀蘭這樣說,青姝並不意外,縣衙牢房就那麽大,汀蘭遇見薛青遠一點兒也不稀奇。


    “他求我替他疏通,要我救他,嗬~我怎麽可能會救他?”


    再次開口,汀蘭的語氣裏,好似有了一種滄海桑田之感。


    “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上輩子,我嫁給了他,其實我並不中意他,王雪仙讓我嫁我就嫁了。出嫁後,他不介意我並非完璧,對我很好,我一直以為他很喜歡我,漸漸的心裏也被感動了,我還為他生了個孩子……”


    說到孩子,汀蘭的嗓子哽住了。


    此時此刻,她每說一個字都會伴隨著刺痛,可她還是控製不住想要傾訴的欲望。


    “要不是和王雪仙對上,我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心裏的人從來就不是我,而是求不得的王雪仙……”


    “你不恨他嗎?”


    雨夜的雲層遮擋了大半個月光,青姝借著微弱的月光,側眸望向汀蘭。


    汀蘭猶豫了片刻,繼而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恨他,起碼他送走了我的孩子,給那孩子留了一條生路。這一世,形同陌路便可。我恨的是王雪仙和陸葕之,他們一個將我利用了個徹底,另一個卻以鏟奸除惡的名義,害我性命,讓我不得好死,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還有就是方耀祖。”


    想到方耀祖如今的下場,汀蘭高興得眉開眼笑,可笑著笑著,淚水卻在不經意間滴落了下來。


    她抱著膝蓋蹲下,身體微微顫抖著。一時間,青姝也無法分辨她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隻聽到她口齒模糊地呢喃道:“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晚,多少次午夜夢迴,我依然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讓人惡心的味道……”


    汀蘭突如而至的崩潰,持續了挺長一段時間。


    骨子裏一貫冷漠的青姝,這次卻停在原地並沒有走開,隻因她從此時的汀蘭身上,看到了薛青姝的影子。


    待汀蘭收拾好心情站起身,青姝這才出聲問她:“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我……不知道。”


    迷茫過後,汀蘭倏然開始恐慌起來,先前有仇恨的力量推著她向前走,使得她無所畏懼,如今大仇得報,她反倒不知該如何走下去了。


    有時候重來一次的機會,非但無法給予人勇氣,還會讓人心中充滿恐懼,裹足不前……


    “我想跟著你。”


    當目光觸及到安靜站在一旁的青姝,打心眼裏湧上的那股安全感讓汀蘭一下就有了決定。


    她看向青姝的神色分外緊張忐忑,仿佛是將青姝當成了救命稻草,一心隻想牢牢的抓住,完全不敢設想被拒絕後的場景。


    青姝感覺到了她的無助,然而眸底仍是一片漠然。


    她淡聲道:“我不需要你。”


    話音剛落,汀蘭急了,“怎麽會不需要?我可以幫你做很多事,讓你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我保證,我一定會對你忠心耿……”


    青姝揚手打斷了她的話,“什麽都不必說了,你我就此分道揚鑣。”說完這句話,她便轉身邁步走開了。


    汀蘭哪裏肯就這樣放她走,當即追了上去。


    “為什麽不肯接受我?你是嫌我沒用嗎?我真的可以為你做很多事……”


    知道不說清楚,這人肯定會沒完沒了,青姝再次停下了腳步。


    平淡如水的目光從汀蘭慌張的俏臉上掃過,她唇瓣輕啟,道:“汀蘭,你既然重活一世,就該知道,我和你前世並無交集,此次聯手不過是因為擁有共同的仇敵而已,不是麽?”


    汀蘭急道:“是,我們的確沒什麽交集,可我也從未害過你啊,害你的人是王雪仙和薛青遠薛青航,我和你是一頭的,你為何不肯留下我?”


    聞言,青姝唇畔漾出一抹涼薄的淺笑。


    “你前世不曾害我,所以我可以與你合作,但你應該清楚,你不曾害我同樣也不曾幫過我,那三人對我的所做的事,你不可能全然不知,你知道他們要害我,也知道他們想賣掉我。你什麽都知道,隻是那時你忠心於王雪仙,所以選擇了對我的遭遇冷眼旁觀,這……也算是正常的吧。”


    “可你,現在又憑什麽讓我成為你的避風港?”


    見汀蘭如遭雷擊似的愣住了,青姝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嘲,“哪怕你曾提醒過我一句,如今也有底氣讓我向你伸出援手,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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