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大門開了。


    趙捕頭揮手趕了趕眼前飛揚的塵土,一個雜草叢生的荒院出現在了他眼前。


    院子裏的雜草瘋長,差不多都快有人那麽高了,趙捕頭一眼看去,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從進門之處開始,雜草就被人踩出了一條狹窄的路……


    趙捕頭迴過頭看向方家三兄弟,“看來這個院子前不久還有人來過,還不算太荒!”


    “這……”


    “可能……或許是下人不聽話,偷溜進來了。”


    冷汗順著臉龐無聲滑落,方家三兄弟周身沁著冷意,他們低垂眼簾,根本不敢與趙捕頭對視。


    “給我仔細搜!”


    趙捕頭收迴視線,抽出佩刀,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唰唰’幾聲,捕快們紛紛抽出佩刀,砍倒雜草,分散搜尋。


    這個院子五髒俱全,趙捕頭親自帶著人搜完前院,一無所獲之後,又來到了後院,見他來了,一個捕快握著別在腰間的刀柄,快步跑到他麵前迴話。


    “頭兒,沒有發現。”


    跟在趙捕頭身後的方耀宗,飛快地瞄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那口枯井。


    用衣袖拂去額角的汗水,他暗暗鬆了一口氣,大著膽子再次開口與趙捕頭搭話。


    “趙捕頭,我說了這就是一處普通……”


    趙捕頭不無困惑地皺起眉心,揚手揮斷了他的話,道:“既然什麽都沒有……傳話下去,收……”


    “喵——”


    趙捕頭收隊的話還未說完,耳邊倏然傳來一聲貓叫。


    循聲望去,隻見一隻有著藍色眼瞳的白貓,姿態慵懶地趴在枯井邊沿……


    方家三兄弟兩腿發軟,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


    該死的貓!


    方耀祖從沒有過如此後悔的時刻,早知道這隻貓會壞事,他當初就應該掐死它,給王雪仙陪葬才是。


    眼看趙捕頭的視線被白貓引到了枯井處,方耀宗和方耀祖陣腳大亂,年紀最小的方耀世暗罵了一聲‘沒用’,遂穩住心神,站了出來。


    “不過是隻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野貓,沒什麽要緊的,趙捕頭,我先前讓下人備好了酒菜,要不您帶著手下的弟兄們去喝點兒?”


    被他這麽一打岔,趙捕頭還真就收迴視線開始往迴走了。


    再開口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等還要繼續搜尋吳招財和吳進寶,酒菜就不吃了。”


    聽到他這樣說,方家兄弟高懸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吳招財和吳進寶的死可不關他們的事,隻要剛才那口枯井裏的東西沒有被人發現,他們大可以高枕無憂。


    哪成想,就在他們放鬆下來之時,一個墜在隊伍後頭的衙役突然開口。


    “頭兒,那口枯井裏還沒搜過。”


    趙捕頭腳步頓住,“沒搜過怎麽不早說,你們都是怎麽辦事的?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下去搜!”


    此言一出,方家兄弟肝膽俱傷,嚇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趙捕頭,前院備好了酒菜……”


    “起開!”


    “趙捕頭,看在從前的交情上……”


    “你竟敢阻擋本捕頭辦公差?來人呐~方家兄弟不對勁,那口枯井絕不簡單,快去找繩子來,帶上鋤頭鐵鍬……”


    眼睜睜地趙捕頭帶著人退迴了枯井邊,方家兄弟隻覺得腦袋一麻。


    那種感覺,仿佛是有人掄著一把巨大的鐵錘,毫不留情地往他們的天靈蓋上猛地砸了下來,迎接他們的將會是神形俱散,灰飛煙滅……


    ……


    一陣腳步聲傳來,正在繡著一幅臥蓮觀音像的青姝指尖微頓,稍抬美眸往門口看了一眼,唇畔含著笑問道:“熱鬧瞧得如何了?”


    一臉怒容的王延,快步走了進來。


    “太可怕了!你絕對不敢想象我看到了什麽!”


    見他情緒激動,胸口起伏不止,青姝道:“喝口茶緩緩再說不遲。”


    王延下意識順著她所言,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頭灌下後便開始說起了剛才的所見所聞。


    “官差竟從方家後院裏,抬出了十來具屍骨,有些白骨森森,還有些尚未完全腐爛,據聞,那方家後院有口枯井,井深三丈有餘,那方家少爺每埋一次屍,就會往裏填上一層土,硬生生把三丈的深井埋成一丈不到的淺井……”


    “簡直目無王法!!!”


    聽到此處,青姝放下手中的針線,繡布上,菩薩的眼神悲天憫人。


    “方家三兄弟如何了?”


    相比起屍的過程,她更關心方家兄弟的下場。


    王延迴道:“縣太爺下令將方家所有人收押,待屍體全數取出,再行判決。不過,失蹤的招財和進寶並不在枯井之中,吳家人堅稱他們就在有青瓦遮頭之處,趙捕頭後來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帶著幾個人去了咱們村。”


    這天傍晚,招財和進寶的屍體,被趙捕頭等人用平板車拖迴了縣城。


    又過了兩日,枯井中的屍首盡數取出。


    這些人身世成迷,沒有親人為他們喊冤,但就算他們隻是奴籍之人,方家殺害他們仍然觸犯了國法,罪大惡極。


    縣太爺開堂審案這一日,天上突然降下一場大雨。


    傾盆大雨將縣衙屋頂上蒙了一層灰的瓦片,衝刷得烏黑發亮。


    青姝舉著傘站在縣衙門口,隔著擁擠的人群,遠遠了望著大堂裏的情形,方家三兄弟在牢裏受了重刑,身上的白色囚衣血跡斑斑,看起來觸目驚心,青姝卻與圍觀人群一般,覺得還不夠解氣……


    生死關頭,所有人都以為方家兄弟會互相推諉。


    然而,他們在堂上的表現卻出乎眾人的意料。


    老大方耀宗竟試圖獨自將所有的罪責抗下來,好在縣太爺並不昏庸,並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他最終沒能徹底將兩個弟弟擇幹淨。


    最終,縣太爺下令抄沒方家家財,判方耀宗秋後處斬,方耀祖和方耀世下獄,刑期二十年。


    縣太爺下達最後判決之時,一隻纖細的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在青姝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


    青姝唇畔勾出一抹淡淡的淺笑。


    看了一眼還在伸長脖子往衙門裏頭探望的王延,悄然退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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