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踏進前院的陳悠悠依然很忐忑。


    雖然林伯告訴他前院客人是其父親的至交好友,且溫文儒雅、平易近人。但她還是慫啊,管他什麽平不平易近人的,關鍵他是人啊!在這麽一本正經的情況下,是人她就慫啊!


    然而此時的原本也愁眉苦臉精衛卻是忽然靈光一閃,撲騰著翅膀激動的說:‘傻子,你又不會說話,怕他個鳥!’


    對啊!她不會說話啊。突然感謝老天爺沒讓她說話啊!俗話說:說多錯多。可她連話都說不了,那人還能怎麽的?搖頭裝傻,點頭充楞。下定決心的悠悠雄赳赳氣昂昂地邁進了前院大門。


    旁邊林伯看得一頭霧水,這小姐肩膀上的鳥突然不正常,怎麽小姐也一下子跟變了個人似的,剛還苦大仇深的呢。心想這烏鴉果然不能養,打算一會就出去尋鸚哥兒。


    悠悠前腳剛進院子,就見廳裏走出一個人。一身上好的白綢做衣,繡著雅致的青綠竹葉花紋作滾邊,腰上一條綠底白紋的腰帶,係一潤白小玉,頭上亦簪一根白玉小簪,將全部頭發高高豎起。麵容白俊秀氣,眉眼清澈含笑。正仰頭望著院中一樹綠蔭,陽光斑斑駁駁的灑下來,似一卷溫暖的畫。


    精衛看得有些癡了。想她見過無數帥哥美男,其中尤以龍王敖璃為勝,卻都不似眼前這個,帶著一卷幹淨的書卷氣,即使長相上並不如敖璃,但那一身清貴雅致,卻是甚合精衛眼緣。要說敖璃亦是絕美,那一身睥睨天下的恢宏帝王氣,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有的,隨便一個動作便是可成就一幅波瀾壯闊的江山圖。可在精衛眼裏,就是討嫌。傲氣什麽傲氣,哪有眼前的溫潤如玉看得賞心悅目。


    (敖璃:“阿嚏!”,他莫不是感冒了?)


    然後這幅美絕的畫卷就被破壞了。


    安靜和諧的畫麵裏,蹦躂進了一個手舞足蹈的——陳悠悠。


    精衛氣急!


    悠悠在身為貓的時候,就有一個癡病,便是見到好看的事物都格外激動開心。這也是為什麽原三河鎮怎麽多人家,她獨獨挑了陳悠悠母女倆。當然是因為左右對比下來,她們長相最合她心意。而此時,她這癡病便是又犯了。


    悠悠蹦躂著上前對著那溫潤少年一通“群魔亂舞”,直比劃得林伯和精衛心力交瘁。少年倒是還好,隻是愣愣的看著她,也沒什麽反應。


    “寀之萍”,屋內傳出一個溫和的聲音,接著便走出一個和陳遠道差不多年紀身著淺灰色華袍的男子,“你問他的名字,他叫寀之萍”,


    悠悠:你懂我!


    精衛:這都能看得懂?!


    林伯:寀大人果然當世大才!


    “寀兄莫怪,這便是弟不久剛剛尋迴的女兒,陳悠悠。”陳遠道有些歉意的拱拱手,“悠悠不會講話,也不懂什麽規矩,還望寀兄見諒。”


    那個叫‘寀兄’的男子微微一笑,拍拍陳遠道的手後走向悠悠,細細地看了她一眼,說“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轉而又看看旁邊的寀之萍,歎了口氣。


    苦命?悠悠到覺得還好,她現在可比原來幸福多了,連油條浸粥都吃到了。


    於是,她給了‘寀兄’一個大大的,甜甜的笑臉。


    ‘寀兄’一愣,隨即輕笑出聲,“陳兄,孩子都能如此心性,我們就別杞人之憂了。”


    “是啊”,陳遠道也走近前來,“隻要她自己想得開,我便也安心了”。


    他們在說什麽?悠悠表示聽不大懂,她的貓腦瓜沒那麽高的素養,轉頭看看精衛,然而對方並不想迴答她這個問題。


    ‘行禮’,精衛的靈識傳來,


    什麽?悠悠愣了愣


    精衛歎氣,‘行禮。見麵禮’


    哦哦哦!精衛說過,她也見過,人類之間碰到麵都要打招唿的,就是彎腰做個奇怪的動作,他們叫“行禮”。


    於是在除了精衛之外的人眼裏,就是悠悠突然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向後退一步,雙手高舉合於胸前,彎下腰,硬生生的揖了一個左手在前的男子禮。場麵一度十分怪異。


    精衛雙翅蒙麵,她真的不忍再看下去了。


    大家一時間都沒什麽反應。倒是寀之萍,他走到陳悠悠麵前,同樣的動作,行雲流水卻無比鄭重的迴了一禮。


    這下輪到悠悠傻眼了。接下來她怎麽辦?再行個禮?她看著精衛。


    精衛突然福至心靈的秒懂了她的意思,眼看悠悠就要舉起她那“罪惡”的雙爪了,急忙道:‘千萬別!’,撲棱翅膀就“哇—”的一聲叫出了聲。


    於是這隻突然發聲的“烏鴉”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悠悠:說話就說話,咋還激動呢?


    林伯:這鳥果然不正常


    陳遠道:那隻烏鴉?......吃什麽?


    ‘寀兄’:......


    寀之萍:......


    大廳裏,悠悠終於知道了‘寀兄’的名字和身份。他叫寀雲,字言之,是寀之萍的二叔,與陳遠道是同科進士,有同年之誼,再加上二人心性相合,對事的見解也大多相同,一來二去的,變成了知己好友了。


    但這位寀大人的官運可比陳遠道好多了。同年的進士,相差不大的年紀,人家已經是京城正四品的給事中了,而陳遠道卻還在這小小長洲府當個從五品的通判。


    不過這也怪不得。當年科榜上,寀雲便是第二十名,而陳遠道是第一百二十名;且寀雲出身大家,祖父是當朝帝師,父親亦是如今太子少保,且兄長尚主,是真正的高門府第,世家公子。如此光鮮的身份,如今隻做個四品官,那還是人家低調勤懇,不靠家族。


    當然,後麵的這些,都是悠悠後來從林伯那聽來的,在大廳裏,悠悠隻知道了‘寀兄’的名字和身份而已。林伯對於這位寀大人那可是一個勁兒的誇啊!什麽“君子”、“大才”的全都有,聽得悠悠耳朵生繭。


    迴到前廳的時候,


    一行人從外麵院子裏重迴大廳,寀言之寀大人這才向陳遠道道明來意:


    原來,此次他是特地帶著寀之萍迴鄉養身子的。


    是的,長洲府正是寀家這個世家大族的祖籍。當年寀帝師年老致仕後,便帶著妻子迴鄉居住。可老夫妻兩個住膩了高門大院,迴來後任憑族人三延四請也不肯迴祖宅,倒是在這尋了個安靜的小宅院住了下來。而那宅院就在陳府隔壁。長洲府裏也並無甚人知曉當今帝師就住在這裏,還以為就是兩個尋常有錢的老夫妻在此養老的。


    而此次他們迴來,非常不湊巧的,老夫妻兩個去城外水雲觀吃齋去了,原是要住上一個來月的。雖然寀言之已經去信了,可老人家腳程慢,身體也不是太好,還是要住上幾日才迴得來。然寀言之自己京中事務也是繁忙,耽擱不得許久,所以便來托一托這位老友,煩他照看寀之萍兩日,等老兩口迴來。


    ‘咦?’,悠悠眨了眨眼睛,


    ‘怎麽了?’精衛問她,


    悠悠看了看身邊的桃紅柳綠,‘寀府沒有小丫鬟嗎?為什麽一定要等到寀帝師迴來才能照顧寀之萍呢?’


    ‘額......這個......’,精衛發現這個問題她還真不知道,但又不想在這笨貓麵前露醜,於是故作高深的,‘哼!這些大院裏的人,我見多了,腦迴路都不大正常。’


    ‘啊?這樣的嗎?’悠悠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轉頭就去看寀之萍,難怪他之前對於她的熱情視若無睹,感情不大正常。頓時心生同情。


    精衛:......


    “悠悠可是奇怪?”寀言之突然問她,


    ‘嗯?’,‘啥?’悠悠一臉懵,精衛一臉懵,


    悠悠:這個人不得了!


    精衛:這貨會讀心術?


    “嗬嗬~”,寀言之輕笑出聲,“丫頭莫要吃驚,寀某為官也近十載,察言觀色的本事雖不精通,卻還是會些的。何況丫頭你的想法可都是寫在臉上的。”


    悠悠抬手揉揉自己的臉,望向她爹,她臉上有字嗎?


    陳遠道笑著搖搖頭,擺擺手讓她別再蹂躪自己的臉了。


    寀言之接著道:“悠悠丫頭,我父母年事已高,按理身邊合該有無數人侍奉左右。可老兩口年齡大了性子也怪,偏偏不肯,身邊隻幾個人跟著侍奉。此次去水雲觀,府中隻留下一個管家並二三小斯看守宅院。之萍身邊也僅帶著平時的兩個心腹小廝,我又不敢擅自給父母院中填人手,這才托到陳兄家中,還望能照顧一二。”說著又向陳遠道拱了拱手。


    哦~原來如此,悠悠和精衛同時用力地點了下頭。


    這可把寀言之看笑了,深覺這陳家小姐有意思,對這鳥也是更多了分好奇。


    陳遠道卻是早已見怪不怪,這鳥從三河鎮便跟著他女兒了,通人性得很。


    “隻是,弟還有一事不明。”陳遠道伸出一根手指朝門外指了一指,向寀言之詢問到。


    悠悠瞧著那方向,似是那天所見之森嚴府院的方向。與精衛對視一眼: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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