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乘巽再次來到海螺星。本想不打擾熟人,準備通過普通的通道進入後,就趕緊迴到虎爪星,將與鍾教授商量好的事情好好的籌劃起來。


    卻不想被關口的人攔了下來,進行反複檢查和詢問。


    這本身並沒有什麽,但讓他生氣的是,不管如何檢查和詢問都沒有發現具體的問題,隻說防護罩的電子警察一直在報警。


    對他們進行審查的級別在慢慢地提高,從最開始的普通安檢人員檢查,升級到檢查隊隊長帶隊檢查,再到安全部部長帶隊檢查,現在已經上升到了行星安全署長親自過問的級別了。


    不過據檢查署長說,這也是海螺星能夠作的最後一級檢查,如果還存在報警的話,就有可能移交到下一級星圈的行星安全局。


    待檢室門前的過道還算寬敞,兩排椅子上坐滿了待檢的人。有人很不耐煩地在過道上走來走去,嘴裏罵著難聽的話;更多的人卻坐在椅子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如坐針毯。過道上一時間變得人聲鼎沸,空氣也漸漸混濁起來。


    “是怎麽迴事情啊?”郭丫丫就如一朵曬焉了的花骨朵,坐在待檢的椅子上,困得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看起來隨時有可能睡著滾下椅子來。郭乘巽實在忍無可忍了,拿出視訊撥通了一個人。


    “郭老?有什麽指示?”話筒裏傳來一個挺精神的聲音。“別叫我郭老,叫我老郭就行。”即使離著很遠,視訊另一端的人也能聽出郭乘巽話語中的火氣,就象火山暴發一般的噴發出來。對方的態度更加恭敬起來,小心地說道:“郭老,您就別開我的玩笑了,有什麽問題請指示,保證給你辦得妥妥的。”


    對方的態度,就象一把軟刀子,將郭乘巽的火氣來了一個腰斬。讓他的火氣漸漸熄滅了下來,他氣哼哼地說道:“我帶著孫女從青木星迴來,現在被攔在海螺星了,可是他們檢查了很多次也沒有檢查出問題,你看能不能請他們快點,我時間緊。”


    “海螺星?”對方吃驚的問道:“檢查!好了,我知道了,您稍等。”說完後立即就掛斷了視訊。郭乘巽放下視訊,心裏犯著嘀咕:“這小子怎麽這麽沒禮貌。再見也不說一聲,我隻是說忙,也沒有忙到連說再見的時間也沒有。”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有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郭老,請跟我來!”郭乘巽轉過頭,發現一個小白臉,唔…錯了,是一個年青人,低眉順眼地站在旁邊,偷偷摸摸象做賊般地對他伸手示意。


    對方既然能夠叫出自己的名字,那一定是熟人派來的,不過郭乘巽還是小心兼禮貌的問道:“你是?”對方笑著小聲說道:“我是海螺星信息安全署的信息安全員,名叫方析興,受人所托前來請您去一趟,不過,他讓我不要告訴您他的名字,等到了地方您就明白了。”郭乘巽笑了笑,說道:“還故作神秘?算了,我也不猜了,信你,走吧!”他大手一揮,拉著丫丫就跟了過去。


    方析興帶著他從通道的另一邊上了一部專用電梯,一直向行星內部行去。


    電梯裏方析興衝郭丫丫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小聲說道:“丫丫好!”郭丫丫立即就聽出了他的聲音,高興地叫道:“你是方析興哥哥!”方析興笑道:“是啊,我們可是好朋友!”郭丫丫高興地說道:“嗯!”郭乘巽也很驚異於兩人竟然是好朋友,不由得高興起來,對剛才遭遇多番檢查積累下的不愉快也漸漸淡了。


    方析興帶著他們下了電梯,再乘上陸行飛行器來到了一幢看起來很氣派的辦公樓中,到達了一間掛著“第六星圈安全局駐海螺星辦事處”牌子的辦公室前。


    紐紐躲在兔寶寶裏,被嚇得著實不輕。郭乘巽他們每次被檢,都有一道探查射線,將兩人從頭倒腳掃描一遍,兩人身上的物品當然也一同受此待遇,包括寵物機器人在內。


    紐紐感覺得到,如果讓探查射線掃描到她,就能立即發現她的存在。所以,每次掃描的時候,她都不得不將自己龜縮在“海”字銘紋的方碑裏。自上次它吞噬了人造太陽裏的智能,並被無名射線轟擊之後,原來留在方碑上的黑洞就被吸收到了身體裏,與身體裏的另一個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同時,她的身體也能夠進入到方碑裏。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很奇妙,即使她已經用盡了全力,仍然會有一些氣息留在銘紋之外的電腦空間裏。那道探查射線每次檢查的時候,都會以每秒幾十億次的振幅反複分析那些氣息,以至於每次都會發出警報,讓郭乘巽來迴的折騰。


    但換作人工檢查的時候,他們卻不能發現那些氣息。怎麽看,兔寶寶都是一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寵物。


    “哈哈!郭老,要不是你的檢查出現了問題,您是不是想偷偷地溜進星圈,連老朋友的麵都不願意見啊!”當郭乘巽隨著年青人,來到一個牆頭上種滿了人工植物的院子,迷底終於揭開。隻見一個年紀比他小一些的人,正站在院子門前的一棵開著海碗大紫紅色花朵的三角梅樹下迎接他,聲線跟剛才視訊裏的人完全就是一個人。


    “祈從軍,原來你也在這裏,怪不得這麽不禮貌,再見也不說一聲就掛斷視訊。”郭老高興地罵道。“抱歉!抱歉!,隻是因為聽到您老的聲音太激動了,趕緊就掛了電話安排方析興帶您過來。對了,忘了介紹,這位是方析興,很不錯的一個人。隻是最近思想有些浮動,不想幹公務員,反倒想去跑輿情。”


    方析興的名字兩人已經在車上互相介紹過了,所以郭老說道:“我們已經認識了,人很不錯,想法也不錯,幹輿情也沒有什麽不好,年青人的想法應該鼓勵,可不象我們,年青的時候什麽也不敢做,到老了再想做些什麽成就出來,就難了。”


    兩人在屋裏坐定之後,祈從軍笑道:“您老也知道,保護星圈的安全護罩經過上百年的建設之後,已經能夠將整個第七星圈完全納入防護範圍了。”他整治好了茶具,給郭乘巽倒了一杯熱茶,對方析興說道:“給丫丫弄杯飲料來。”然後才對郭乘巽解釋道:“剛接到行星安全局的通知,昨天係統剛剛升級完畢。想不到這一升級就將您老給攔住了。”


    郭乘巽聽到他的解釋之後,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過還是很鬱悶地說道:“攔住了也不打緊,可是總要給我一個理由,這檢查也檢查不出問題來,報警卻一直存在。是不是係統升級失敗了?”祈從軍揮了揮手,說道:“現在說不清楚。聽說這次係統升級是針對智能電腦的。唉!有的人一直熱衷研究人工智能,認為人工智能將會是人類的朋友、夥伴,能讓人類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而有的人卻總是持懷疑態度,認為人工智能一旦出現,就有可能顛覆整個人類社會,人類不但沒有得到朋友和夥伴,反而創造出強大的敵人。”


    從祈從軍的語氣中,郭乘巽聽出他的本意,似乎更傾向於智能機器人是服務於人類的朋友和夥伴的說法;不象另一些人,對智能機器人懷著很高的抵觸情緒,現在就開始小題大作,采取各種措施防範還沒有出現“自我”意識的智能機器人。


    祈從軍的話,讓郭乘巽想到了一些事情,他有些感慨地說道:“未雨籌謀,有可能是政治上的需要,也有可能是經濟上的需要。很多的人發明出一種東西,就恨不得馬上變成經濟上的利益,就會去遊說政客,讓他們幫助推行。結果政客得到了名聲,商人得到了利益,但發明出來的東西對民眾卻是毫無用處。”郭乘巽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來。他想到自己將要去做的事情,和他說出來的事情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不過,他馬上深吸了一口氣,堅定了信心。因為他相信自己將要推行的事情,雖然也與政治、經濟相關,但相對於其他那些對人類社會發展並無多大意義的事情,就會顯得隔外重要。


    祈從軍滿懷歉意地說道:“理解就好,雖然我將你接到了這裏,但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這對你我以後都好。不介意將引起報警的東西交給他們再檢查一遍吧?”郭乘巽說道:“沒問題,隻不過我提一個要求,我的時間確實很緊,這樣折騰著,也不是辦法,能不能請他們快點?”說完後,就將兔寶寶從郭丫丫的手裏拿過來,交給了祈從軍。


    祈從軍拿在手上反複翻看了一下,也沒有看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轉交給了方析興。說道:“再去檢查一次,將關鍵的人都叫上,一次性檢查好。”


    方析興拿著兔寶寶寵物機器人向外走去。紐紐躲在裏麵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嚇得趕緊又深藏在了“海”字銘紋裏麵不敢冒頭。


    最終兔寶寶被交迴了人工智能鑒定室。他們采取了更多的檢測手段,但不管怎麽檢測,這些方法都無法越過銘紋,探測到藏在裏麵的紐紐。


    最驚險的幾次,紐紐發現幾個波段的掃描線終於越過了海字銘紋的邊緣,向方碑的裏麵延伸了過來,堪堪觸及到她的身體,嚇得她一動也不敢動。值得慶幸的是,每當這種時候,海字銘紋就似聽到了她的心聲,會發出一種幽光,將檢測波變得扭曲,使它們就象水流避開礁石般,從海字銘紋的四周繞行了過去。


    就這樣,不管檢測員如何檢測,都不能發現任何的問題。後來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了,就又將兔寶寶拆了開來。可是,除了發現裏麵有一個集成在一起的電路板,和一些螺絲釘、能源電池等配件外,什麽的也沒有發現。整塊電路板一看就是原裝正版,並沒有更換過任何零配件。也有人注意到了免寶寶的皮膚摸起來有一些粗糙,但他們的重點並不是要檢查外表,而是更關注內部構件,所以就忽略了過去——紐紐的納米機器人。


    當然,經過幾番折騰,大家還是發現了這個寵物電路板的與眾不同之處。他們在電路板上發現了一顆傳說中的“海”字電容。據說這種電容的內部機製從發明出來的那天起,直到現在仍然沒有人能夠解析出來。


    這種電容的特點之一,就是昂貴,據說加裝了這種電容的電腦,不管是個人電腦還是寵物電腦,其中80%的價值都在這顆電容上。為什麽呢?因為這種電容還有第二個特點:就是加裝了這種電容,就能使電腦的運算速度提高50%以上。


    一個檢驗人員報怨道:“實在檢測不出有什麽問題。防護罩的智腦也不能指出問題的具體所在,我們這樣瞎折騰,簡直就是浪費大家時的時間。要我說,簡單一點,將這個寵物機器人沒收了,交給更高級別的檢驗署不就行了。”


    方析興立即反駁道:“有的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這是郭乘巽郭老孫女的寵物機器人。光是造價就比你們幾個人一年的工資加起來還多。隻說郭老這個人,他的東西就不是隨便能夠沒收的。祈站長交給我們檢驗,也就是走走程序。大家如果實在檢測不出問題,都在檢驗單上簽個字吧。”


    在檢測的時候,方析興就一直站在旁邊監督著。祈從軍雖然沒有交待,讓他要如何去做。但他跟著祈從軍這麽久,多少也能揣摸出他的一些心思。


    這件事情,說得明白一點,就是祈從軍既想做好人,又不想擔責任。最後就讓大家再檢測一遍,如果檢測不出問題,那就簽字,到時候出了問題,由簽字的人承擔責任。如果檢測出了問題,估計祈從軍也會當好人,隻是那時的做法又會不一樣,這個就不是他現在能想到的問題了。當然,這些話他是不會跟檢測人員說的,作為一個有為青年,在有的時候還是需要糊塗一些。


    拿著簽好字的測驗單,方析興圓滿完成了領導交待的任務。可是方析興並不知道,當初也是他跟巫芸的通信信號將紐紐帶到了海螺星。現在又是通過他,紐紐才得也順利通過檢測,沒有出現被沒收的厄運。


    通過這些事情,紐紐已經將他記在了心裏,遺憾的是他卻並不知道。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熟人:巫芸。同樣的,巫芸也不知道紐紐,但因為人造太陽的緣故,紐紐也將她記在了心裏。


    不久之後,郭乘巽就帶著郭丫丫離開了海螺星,向虎爪星飛去。紐紐看著離她越來越遠的那層防護罩,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放鬆。


    如果她不是正好碰到郭丫丫,或許她現在還在防護罩外千方百計地尋找機會;如果運氣不好,說不定已經被防護罩布下的防護措施抓了起來,變成了工作台上的一個實驗品。


    不過她隨即就將這些事情忘記在了腦後,轉過頭看向母星的方向,露出了一對閃亮的虎牙,眯起了黑黑的眼睛,自言自語地說道:“母星,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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