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成都,黃崇道:“陛下特意囑咐,阿蔓不必著急晉見,先去醫治慕容姑娘要緊。”阿蔓稱謝,道:“皇帝哥哥倒是心細,請代我向皇帝哥哥致謝。”劉禪稱諸葛亮為相父,諸葛亮之子諸葛瞻與阿蔓以兄妹相稱,阿蔓與劉禪自然也是兄妹了。


    當下阿蔓引著冷月兩人,先去瞧慕容雪霏的情狀。隻見慕容雪霏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不知情狀如何。宮中王太醫見阿蔓迴來,麵帶憂色道:“慕容將軍受傷極重,藥石難以奏效,唉,怕是、怕是……”他不敢再往下說下去。


    姒千痕見了故人,心中既是欣喜又是憂傷,十年未見,慕容雪霏風采不減當年,不同的是,那年她風華正茂,如今卻隻能靜靜地躺在這裏,一動不動。冷月走上跟前,見到慕容雪霏,心中一怔:這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見她受傷不輕,冷月將自己如蔥的玉指搭到慕容雪霏的皓腕之上,柳眉緊鎖。


    阿蔓焦急地問道:“怎麽樣,慕容姑姑有救嗎?”


    冷月道:“你們先出去,無論是誰,隻要我不出聲,都不許進來。”阿蔓拉著姒千痕出去,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一顆心一直懸著。過了良久,聽到冷月虛弱的聲音道:“都進來吧。”


    阿蔓兩人進到屋內,冷月臉色更加蒼白了,慕容雪霏悠悠醒轉,睜開了雙眼。阿蔓知道冷月為了救慕容雪霏,定然是消耗極大,當即拜倒在地,道:“冷月姐姐,救命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冷月伸手將她扶起,阿蔓隻覺得冷月的手指冰冷刺骨,阿蔓更是感激:冷月向來自視甚高,此時犧牲如此之大,對阿蔓的恩情,自是非同一般了。


    冷月道:“我隻能救得她的性命,可是她的武功盡皆散去,我也是沒有法子的。”


    慕容雪霏此時意識已經清醒,聽了這話,也並不傷心,對冷月道:“感謝姑娘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又何敢奢求其他?姑娘為了救我,也是武功全失,怕是要至少一年方能恢複。隻可惜我亦無法相助姑娘,這一年之內,阿蔓要好好保護姑娘周全!”


    這話一出,眾人方知,冷月為救慕容雪霏竟也將自己的功力消耗殆盡。姒千痕插嘴道:“慕容姑娘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歹人動冷月姑娘一根手指頭。”冷月武功雖失,但心性未因此而變,聽到姒千痕又在說些不清不楚的話,一腳往他腿上踢去。姒千痕大叫“啊呦”,並不閃避,叫道:“姑娘我可不是歹人!”慕容雪霏看到姒千痕也在此處,兩人十餘年前雖隻見過一麵,卻似相識已久的好友。慕容雪霏微微笑道:“這麽多年了,你一點也沒變。”


    姒千痕神情中閃過一絲落寞:“可是你卻變了。”慕容雪霏當年還是意氣風發,武功絕頂,如今雖然容顏不減當年,可是曆經十年滄桑,又添了幾縷白發,此時雖然得救,武功卻已全失。美人遲暮,物是人非,興亡之感,由此而生。兩人又提及五色石及封印相柳之事,慕容雪霏在這些年中,一直在幫他留意相關信息。後來她探知女媧補天乃是取自昆侖山的神玉,隻要能采得昆山神玉,那不但能封印相柳,甚至可以將其形神一舉消滅。隻是慕容雪霏一來忙於軍務,二來得到的線索有限,因此暫時沒有將此消息告知姒千痕。


    黃崇此時走到門外,身後跟著兩個侍女,他傳達劉禪的旨意:“陛下聽聞慕容將軍已醒,特派兩個侍女加以照料,阿蔓和兩位尊客,請隨我去皇宮麵見陛下。”姒千痕喜歡熱鬧,想去看看蜀漢皇宮長什麽樣子,冷月對此並無多少興趣,本不願去,在阿蔓的軟磨硬泡之下,方才答應。


    皇宮之中一個少年正坐在中央,蔣琬已經去世,費禕在下首第一位,後麵薑維、廖化、柳隱、宗預、郤正、諸葛瞻等一幹文臣武將分次而列。阿蔓上前行禮,姒千痕和冷月卻是不跪,宦官黃皓斥道:“大膽草民見了皇帝,還不跪下行禮!”


    姒千痕道:“我非蜀漢子民,乃大禹後裔,這君臣之禮是行不得的。”


    冷月道:“你就是皇帝?為什麽大家見了都要跪拜你?大家都怕你,我卻是不怕。”冷月深居部落,對世間禮法渾然不知。


    劉禪不以為意,道:“各位都是功臣,不必多禮。”又笑著對阿蔓道:“沒想到小阿蔓也長大了,能為國家建功立業了,我這次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阿蔓一臉驕傲地道:“那是自然,不過這次的功勳,多虧了我的朋友相助。”


    “很好,居功而不自傲,這次確實要重重賞你們兩位朋友。”劉禪眼神中甚是嘉許。


    “陛下當真是什麽也肯賞嗎?”姒千痕聽到這話,心中一動,已有了主意。


    “金銀財寶、功名爵位,無有不可。”劉禪承諾道。


    姒千痕道:“隻是我兄弟二人,對此皆不感興趣,隻求陛下一件事,能夠派人送我去一趟昆侖山。”


    “你這要求著實不小,昆侖山可是羌族聚集的地方,又處於魏國涼州地界,關山萬重,你要去那裏做什麽?”劉禪心中不免起疑。


    “其中原因,說來話長,卻也不便就此明說,還請陛下見諒。陛下要是有難處,我自也不強求。”姒千痕道。


    “朕既已答應,怎會不算數的?”劉禪對薑維道:“伯約,你率軍攻隴右,送他到昆侖山,同時你派人去接應羌、胡部落,蠶食涼州。”薑維道:“陛下,之前出兵,往往不足一萬,然而要全境占領涼州,非五萬不能出行,還請陛下恩準,維帶五萬精兵,定能踏平西北!”


    費禕阻止道:“我們的才能比起諸葛丞相來,差太多了;當年諸葛丞相北伐都沒做到的事,我們能做到嗎?所以此次出征,帶一萬精兵即可,一方麵可以緩解後勤的壓力,一方麵進可攻退可守,切不可將所有的國運都押上!”


    “不錯,伯約莫要心急,此次出征,不求收複涼州,主要目的在於西結羌、胡,再緩圖東進。”劉禪對費禕的意見頗為讚同。轉而又問冷月:“姑娘需要什麽賞賜,不妨一起說出來,朕一並滿足!”


    冷月對功名利祿亦毫無興趣,心下所念的,便是部族的安危,如今肥遺、旱魃現世,勢必引起大旱,唯有盡快除之。但自己一年之內武功全失,確實大大不方便。又覺得阿蔓悟性極高,可以作為得力助手,遂道:“第一,我要阿蔓陪我十年,協助我做一件事,我傳她武功,但不以師徒相稱;第二,我希望皇帝撫恤百姓,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在南中妄動兵甲。”


    “第二條,我做得了主,至於第一條,卻要問下阿蔓了。”劉禪轉頭看向阿蔓。


    阿蔓原本對冷月極為感激,雖然她一時想不通冷月目的何在,但是她既如此說,又肯傳授自己武功,當下便毫不遲疑答應了下來。但她不肯吃虧,又向劉禪討要賞賜:“皇帝哥哥,我也是功臣,你這用我借花獻佛,對我可有什麽賞賜補償?”


    劉禪笑道:“你倒是會討價還價,小阿蔓想要我賞你什麽?”


    “這個……”突然問起來,阿蔓倒是不知道該要些什麽好了。她本來也是無所訴求,思索片刻道:“皇帝哥哥,賞賜先記下,等將來我想好了再賞我吧。”


    劉禪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他打了個哈欠,神情甚是疲憊,對眾官員道:“那今天就到這裏吧,朕該休息了。”同時使了個眼神給黃皓。


    大軍定於第二日正午出發,阿蔓和冷月和姒千痕一同前往昆侖山,或許也能找到肥遺和旱魃的相關線索。


    一彎新月升到半空,庭院中種著兩顆疏桐,劉禪在院中望著夜空,秋風吹來已是有些寒涼。一個少婦衣著華麗,從後麵取了一件衣服給劉禪披上,道:“陛下,又在考慮北伐的事情了?”


    劉禪點了點頭,轉過身來,握住那少婦的雙手,道:“可惜朝中無人可用,想要北定中原,真的是太難了。”


    那少婦幽幽地歎了口氣:“要是父親還在,那就好了,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可惜被奸人害死,唉!不過薑維才能卓越,他一直主張北伐,陛下何為何不肯將大軍盡數交付與他試試,或許可以成功。”那少婦正是張飛的女兒張星彩,及笄後嫁與劉禪為後。


    “自丞相去世後,朝中反對北伐的聲音越來越多。費禕與薑維意見相左,朝中上下一心,尚且難以成功,如今分成兩派,此時強行北伐,怕是事倍功半。”劉禪的眼神又黯淡下來,望著遙遠的夜空出神。


    “那個人,陛下決定還留著他嗎?朝中不少大臣對陛下頗有微詞,陛下為何自汙其名?”


    “我殺黃皓,不過是殺一螻蟻,於我並無多大裨益。留著他,反而讓司馬老賊覺得我沉迷玩樂,戒備之心便不會那麽強,或許,這也是我能為北伐做的吧。再者,利用他,也能壓製一些朝堂上不同的聲音。”


    “隻可惜我身為女子,否則也像父親、兄長一樣,上陣殺敵,以報陛下。”


    “星彩……”劉禪叫著張星彩的名字,“不要這麽說,這些年來,多虧了你為我分憂,朝堂亦如戰場,辛苦你了。”


    張星彩雙眼中滿是溫柔,依在劉禪懷裏,她不知道蜀國的未來在哪裏,但她知道,她自己的未來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劉禪撫著張星彩的頭發,亦是滿眼溫柔。他的苦心,隻能跟眼前這個人說,也隻有眼前這個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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