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的書房裏,坐在書桌後李熙,聽完朱厚輝的迴報,沒有火急火燎的就往三進趕,而是出乎意料的沉著,問了幾個問題。


    “那王誌軍,已經走了?這麽晚了,有沒惹人眼?”


    “已經走了。東翁放心,外頭我們一直仔細著,未見有什麽風吹草動。何況,那王誌軍也是個心思明白的,小心著呢。”


    “你剛才,一直沉著個臉?”


    朱厚輝原本微躬的身子,躬得更深了一些:“雖是借劉襄理的口,但那王誌軍,當著幾個人的麵,說什麽能和杜海山重歸於好,是哥兒最大的心願,這於我們,又不是什麽好話,讓東翁的麵子,往哪擱?難不成,我還要給他臉?”


    李熙不置可否,手指在桌麵上輕叩了幾下,淡淡的:“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吧?善德的人,敢擋你的駕,得裏頭王誌軍點了頭,你才能進去,這是不是讓你覺得,心裏特別的不舒服?”


    “確實……有那麽一點。”


    朱厚輝認了。


    之前,當他發現了王誌軍在三進,要徑直走進那個有王誌軍在裏頭的屋子時,那個林有,言語上雖然沒有一點放肆,但竟然敢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敢目光毫不閃爍的和他對視,這真的讓他心裏很不舒服,這可是在“李家”!


    朱厚輝看著李熙:“東翁,有一事,厚輝有點不明白:明心堂的人,隻知有哥兒,不知有東翁,哥兒若一心為李家,那沒什麽,可哥兒至今還是偏心渾河堡的那位多一些,東翁為何,還一直容忍他坐大?今天林有敢攔我,有了第一次,隻怕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哥兒如今的勢力,已經不可小覷,日後若翅膀硬了,你就不怕他不聽話?”


    李熙的臉上,浮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怎麽?擔心將來他尾大不掉,我們反而受製於人?”


    朱厚輝看著李熙,想了想,有點開竅了:“我……我能想到的,東翁肯定早就能想到,哥兒能有今天,別的不說,他的人的聯絡員證,還都是東翁幫忙起的,東翁,你……你這是故意的放縱?你就那麽相信他?”


    李熙微微一笑:“你相信我不?”


    “信!”朱厚輝幾乎是衝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


    李熙瞥朱厚輝一眼,有些事情,隻能在父子之間,與善德在心裏意會,連對朱厚輝也不便說。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若容,說明那人,確確實實的值得信任。


    父子各自擁有自己的勢力,並沒有什麽不好,可互為奧援,這不僅是應對外部,更是為了管控來自勢力內部的風險,比如孩子手下的某個強人,若有一日因故起了歹念,那在他弑主奪位之前,就得先掂量掂量,就算他能一時


    僥幸得手,但之後還能不能逃得過來自“李大先生”的追殺……反之亦然,自己手下若有人想作怪,也得先掂量掂量明心堂的力量!


    善德是個很聰明的人,響鼓不用重錘敲,李熙確定在這上頭,他不但早就已經懂了,而且父子倆心有靈犀,極有默契。


    見朱厚輝被噎得沒了言語,眼裏也還有緊張不安之色,李熙站起,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這是他最忠心的心腹和親隨,相伴多年,感情親厚。


    李熙看著朱厚輝,意味深長:“沒錯,我是容許甚至是助長了三進的坐大,而善德呢,不也一直在盡心為李家的壯大而奔忙、時常自請供我驅使麽?明心堂的人,沒錯是眼裏隻有善德沒有李家,但善德的心裏,有我!因為他知道,我的心裏,也有他!信任是種非常金貴的東西,很難真正的達成,但我們有幸,彼此之間,達成了這種信任。”


    朱厚輝想了想,輕輕點頭。他有點開竅了又有點還沒想透徹,但心裏是那種已經舒服多了的感覺。


    東翁說得沒錯,林有一心隻為哥兒又如何,哥兒心裏有東翁!


    不得不佩服的人,是東翁!良心這東西,多難得啊,是東翁的眼光和手段,發掘到了這麽一個有良心的哥兒。


    “至於說到肯不肯聽話,”李熙鼻子裏一哼,自嘲:“別說翅膀硬了,翅膀沒硬,明心堂成立之前,他也不是一個肯聽話的主!叫他不要出去作死,哪一迴肯聽我的?走吧,跟我去三進看看去,個討債鬼,就是不讓人省心!”


    李熙走向衣帽架,朱厚輝趕緊過去服侍。


    穿好了外套,接過了文明棍,開動之前,李熙斜著朱厚輝:“你說,王誌軍這一趟,是他自己跑來的呢,還是善德授意?王誌軍說善德今天在益發曾經暈倒,你覺得,這是真,還是假?”


    朱厚輝細想一想,老老實實的道:“不好說……沒啥破綻,都有可能,我拿不準。”


    跟著就看著李熙,帶著驚訝:“東翁,你懷疑,哥兒這是在做戲?”


    “那小子,鬼得很!”李熙鼻子裏再度一哼:“隻怕是,‘三分病,七分裝,一心要喝疙瘩湯!’”


    “啊?那,東翁還去?這都過十二點了,搞不好還會吃閉門羹!”


    “兒女就是討債鬼!三分病,也是病!得瞅瞅去!”李熙邁步出門。


    李家三進二樓,誌遠的房門前,一堆人簇擁著李熙。


    林有叫門,叫不開,裏頭的人裝死,一點反應也不給。


    李熙一擺手,簡單直接,對著門裏:“善德,要麽你開門,要麽我叫人砸門,你自己選一樣。”


    門,開了。


    可能是因為門窗密閉,裏


    頭味道那個難聞!


    床上一片狼藉,床邊一地的煙頭煙灰,煙臭味之外,還有一股子尿的腥臊味,人關在裏頭這麽久,虧得屋裏有痰盂,還不至於隨地大小便,但誌遠病中還在尿血,那味好不了。


    而之前林有就為誌遠放在桌上的粥和藥,還在桌子上,原封未動。


    李熙一搭眼,心裏就已經有了數,也不理那個表情漠然一身淩亂的誌遠,而是先吩咐林有:“林有,這裏,一會你讓人打掃下,開窗子通風,辛苦你重新再給他熬點粥,藥就算了,明天再熬;還有,幫他把洗澡水燒上。”


    林有恭敬的點頭:“好的!請大先生放心!”


    李熙看著誌遠,右手平伸,掌心向上,從容的向誌遠遞出他那保養得極好的肉乎乎的手掌,聲音輕且溫柔:“善德,站了這麽久,爸有點累了,跟爸先去邊上小客廳裏坐坐,好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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