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的地方,真的就是已經荒廢多年的千兆隆酒廠!


    正是夏天,雖不是風幹物燥的季節,但氣溫高,蔓延快,蘆葦雜草多年未清理過,生長又茂盛,在輻射熱的作用下,很快就形成了大麵積的燃燒。


    火起了,左鄰右舍的卻不能過來撲救,甚至在外圍看熱鬧都被人驅趕得遠遠的,因為來了大批的憲兵和特務,把千兆隆都包圍了。


    千兆隆南麵,一處特別高出的民居的瓦麵上,有一個人趴在屋脊後,居高臨下,監視著千兆隆正門的動靜。


    這人是李閻王!


    還真讓胖子猜著了,放火殿後的人,就是他!


    頭上太陽曬,下麵瓦麵燙,可他卻不覺得熱,調整著因為才竄上房略顯急促的唿吸,全部的精神頭,都在留意周圍動靜和盯緊著千兆隆正門那堆子軍警上頭!


    李閻王這會子,是仍然心有餘悸,媽了個巴子的,虧得哥兒在警察局裏頭有人,不然這會子,肯定賊難看!在千兆隆裏頭的梅子瑜以及陪著梅子瑜的慶文秀,隻怕都已經沒跑了,連帶在千兆隆外圍警戒保護梅子瑜的劉襄理等滿洲情報組的人,隻怕也會損兵折將!


    驚心的同時,也有慶幸,幸虧哥兒謹慎又明智,讓王誌軍去找了劉光祖,及時將高宏才挑唆日本人即將對千兆隆包圍搜查的消息傳了出來,哥兒又當機立斷,讓自己和黑子趕過來救駕,而劉襄理也是個狠角色,夠果斷,不囉嗦,三言兩語確定了任務的分派就立即執行,沒半點拖拉,這才好歹是沒出大婁子!


    哪怕是再晚五分鍾,梅子瑜都來不及轉移,就他媽的比日本人快了那麽一步!自己點了火翻出圍牆才鑽進草棵子,還沒來得及掉過腚呢,就已經有日本兵跑來沿圍牆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包圍警戒了!


    日本人來得太快,李閻王都怕火勢未成,就被日本人給滅了!


    幸虧,火燒起來了,慶文秀可是這地的老地主,他告訴了李閻王哪裏藏了能引火的老酒!


    看著千兆隆酒廠那邊又是煙又是火,一片亂哄哄的,那些軍警一副又想衝進去裏麵搜捕又怕火燒到的模樣,李閻王心裏就暗爽——燒吧燒吧,越亂越好!


    哥兒叫點這把火的本意,除了抹去痕跡,更是為了吸引注意,掩護梅子瑜的轉移!果然那些笨蛋就以為犯人還在千兆隆裏頭,對著火場哇哇亂叫,急得抓耳撓腮,還有些勇的,直往火場裏衝呢,也不怕火燎了頭發和眉毛!


    可很快李閻王就爽不起來,而且一下子心都揪緊了。


    因為奉天救火隊到了,這還不止,又來了一輛卡車,從車上跳下來一個不知是什麽警銜的頭目,在他的指揮下,軍警的行動很快變得迅速有效,而且最要命的是,在那頭目的指揮下,不但是繼續包圍著千兆隆,還向外搜索,其中一隊人,甚至向梅子瑜他們逃跑的方向一路搜索而去。


    梅子瑜出了千兆隆,要先上慶三爺收藏在外頭荒草裏的黃包車,再轉馬車,去一個劉襄理定的隱藏點,梅子瑜腿腳不便,又要避人避軍警,李閻王料他們跑不快。


    可不能讓狗日的攆上梅子瑜和慶三爺他們!


    遠遠地看著那個“指揮若定”的敵方頭目,李閻王眼裏滿是陰狠之色,在心裏罵一句:“媽的,這是逼著老子開洋葷啊!”


    李閻王仍保持著趴臥的姿勢,右手貼著瓦麵晃動,他手上原握著一個東西,外頭纏包著一件夏布對襟衫,衣衫晃鬆晃開,裏頭是一把****!


    這把****,是李閻王從劉襄理手裏“借”來的。


    之前黑子帶著他找到了隱身在千兆隆牆外荒草溝裏的劉襄理,李閻王第一眼就留意到,劉襄理手裏有一把“奇怪”的短槍。


    之所以“奇怪”,是因為劉襄理手裏短槍上,加了***!


    李閻王自認是“玩槍的神”,自認為“老子什麽短槍沒見過?!”,可人家劉襄理手裏,就是有這麽一把他以前沒見過的槍。


    想想劉襄理的背景,李閻王隱約猜到,這也許就是自己曾經聽說過,但卻從來沒見過的****!


    要真的是,那可是他李閻王以前從來沒開過的“洋葷”!


    一問,果然!


    這是一把從美國進口的****,專為特務和間諜設計,用於對指定目標進行偷襲槍擊,整個滿洲情報組,也就劉襄理有這麽一把****。


    李閻王立即就對劉襄理手裏的這把短槍,拖著一尺長的涎水,恨不能立即就奪將過來,據為己有。


    他一向最愛這些個奇巧的兵器,以前當土匪“威震一方”時,為了一把能削鐵如泥的匕首“星光”,不擇手段,不但聯合其他巨匪攻破了佳木斯,還把“星光”的主人、佳木斯有名的大戶鄭家的大少爺鄭伯瑜都給害死了,以致鄭伯瑜的遺孀張漢貞之後不遺餘力地組織對他的追殺,要不是有誌遠為他“釋仇”,他現在還有沒有命在,都不好說。


    跟了誌遠之後,李閻王對於現在的生活,是無比珍惜的,因此,麵對誌遠視為盟友的劉襄理,自然不敢用強,但在協助將‘木頭’梅子瑜轉移出千兆隆之前,李閻王就主動請纓,要求由他來放火和殿後,然後指著劉襄理手裏的槍:“借我用用唄,用這個,日本人不容易定我的位,同時,日本人也知道能用這個東西的人,身份不簡單,必是敵特,這樣,我才能更好地把他們吸引到我身上,你們好乘機帶著木頭跑!”


    劉襄理有點不舍得,心說這可是美國進口貨,李善德特訓班科班出身,或許還會用,你?你個土包子,給你,你會用嗎?!本想嗆李閻王一句:“你會用嗎?”,但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大敵當前,盟友間要精誠團結,便改為:“這槍你手生,我怕你用不慣。”


    李閻王傲然一笑:“這天底下,就沒有什麽手花子,是我李閻王玩不轉的!”


    想想還要靠人家,劉襄理也果斷,不再廢話,把手槍交給他李閻王。


    那時****問世才十多年,***和槍體是連成一體的,不像現在隨時可以裝卸,這樣的短槍李閻王無法放進他身上的槍套之中,便要黑子將外頭的對襟衫脫了給他,說到時用來包槍,送走了梅子瑜、在千兆隆放火之後,翻牆躲在草棵子裏,用那夏布單衣將槍一卷,就那麽拎在手裏,大搖大擺的,就走上了街!


    趴在屋頂上的李閻王,看著千兆隆門前的那一堆子軍警,時間緊迫,他必須馬上行動,以期將敵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過來,別去追梅子瑜他們。


    ****已經在手,拿誰來開這“洋葷”呢?


    李閻王手一甩!


    千兆隆正門那邊,正在指手畫腳那個敵方頭目,突然身子一抖,然後就撲倒在地!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反正李閻王不嫌事大,第一槍當然打一個大的!


    李閻王收迴目光,擰著眉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槍,這聲音、這感覺,還真夠怪異的,媽了個巴子的,原來這就是****!


    之所以擰著眉,除了對聲響不習慣,還對準頭不滿意,他李閻王以前殺人從來隻要一槍,這一槍必是打在目標人物的眉心上,凡眉心上一個血洞洞死掉的,不用說就是他李閻王的傑作,他因而在江湖上有了“閻王一響”、“一響一點紅”的名頭,跟誌遠以後,他這手絕活,不敢亂秀,殺森田貞男都不敢往眉心上打,生怕被人知道了是他,進而連累了誌遠,剛才那個敵方頭目正背對著他,李閻王本想打那人的後心的,可眼見得自己擊中的,卻是那人的後腰!


    為毛會低了半尺?


    李閻王在心裏罵一句:這美國佬的槍,和德國造還真他媽的不一樣,還真他媽的用不慣!


    不是用慣的槍,自然要校準,再開幾槍,李閻王相信自己就能找出規律,然後這把****,就一樣也能“玩得轉”了,可一槍過後,千兆隆正門那邊亂作一團,有人在救護那個中槍者,大概是發現有人狙擊,好多人慌亂找掩體,還端起了槍,四下搜尋。


    而李閻王也在用眼睛,在那堆子人裏搜尋,媽了個巴子的,就這一眨眼的工夫,高宏才呢?


    他之前看到一堆子穿製服的軍警中間,有個精瘦精瘦,穿一身皺巴巴的長衫的中國男子,那人對日本軍警指揮官點頭哈腰的,還手指千兆隆向那敵酋說著什麽,那人看上去骨瘦如柴、弓腰駝背,整個一副“大煙鬼”的模樣,李閻王推斷那人就是出賣慶三爺的高宏才,此人忘恩負義,特招人恨,李閻王想給那王八羔子幾槍,體會下這新槍的準頭,然後再一槍,把那賣主求榮的東西,送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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