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以為,誌遠是準備找個地方找個機會,幹翻他一輛日本軍警的“電驢子”,奪了他們的車並衣服,然後,讓梅子瑜換上他們的衣服,冒充軍警,開著電驢子,大搖大擺的就這麽開出城去。


    誌遠聽了,笑。


    誌遠本就漂亮,笑起來那模樣更是能把林有看呆掉,林有真想什麽也不做,就這麽隔著桌子,坐定定的,把眼神清澈、眉眼漂亮、神采動人的誌遠,看個飽!


    可林有也知道,這會子,不是可以胡思亂想的時候,這事關乎大義、關乎哥兒的安危,而自己,重任在肩。


    自己是哥兒倚重的東青龍!


    “我,猜錯了?”林有控製著自己,將思緒全放在解決當前的危機上。


    誌遠先是再左右查看了一下周圍,然後身子前傾,湊近林有,壓著聲音:“首先,用電驢子而不是其他,這個,讓有哥你猜著了,我相信,電驢子最好用,別說我們廠子裏的卡車了,連日本人的軍用卡車都不一定比電驢子好用,剛才你也看到了,達官貴人的小轎車,要停下檢查,日本人的軍用卡車,一樣要停下來檢查,連車底子都有人趴在地上看!反而電驢子不用停,因為人人都覺得,電驢子那東西,能一眼看到底,藏不了人!”


    “嗯!哥兒看得仔細,確實是這樣!”林有表示認同。


    誌遠微微一笑:“其次,偷龍轉鳳,讓‘木頭’冒充軍警,這個,也讓你猜著了,但不是讓‘木頭’開著電驢子,大搖大擺的就這麽開出城去,沒那麽簡單!”


    “哦?”


    “還有,這電驢子不能靠搶劫,你說找個地,幹翻他一輛電驢子,奪車和衣服,這個不大妥當,劫車殺人,動靜太大,搞不好,會暴露我們的意圖。這事,必須盡量不顯山不露水,能把木頭送出去了還沒人知道,讓日本人以為木頭還在城裏,這才是最好的!這樣,木頭後頭的路才好走,不然我都怕,有一海票的人追在他屁股後頭!”


    林有有點懵,不搶不劫,難道,偷?衣服呢,衣服怎麽辦?另想辦法?


    看林有有些迷惘,誌遠微笑著提醒:“咱們現在,為什麽會坐在這裏?”


    林有想了想,突然半張著嘴:“哦……我明白了!板凳!”


    誌遠輕輕點頭:“板凳倒沒辜負這兩年的時光,上兩個月,已經從警士升到警長了,雖然還要服曹二虎的管,但職銜上,已經和曹二虎都齊肩了,以前就見過他,開著電驢子在街上跑,最近一次見板凳,也是在街上,那小子,有人幫他開車,他坐在電驢子的挎鬥裏,戴個墨鏡,那個春風得意……”


    林有低頭想了想,抬頭看著誌遠:“運木出城,哥兒是隻要板凳幫忙搞電驢子和衣服呢,還是連他本人,帶人一塊用?”


    誌遠意味深長的看著林有:“這問題問得好!你覺得呢?”


    “我覺得……應該是帶人!‘木頭’不一定會開電驢子,就算會開,也沒由板凳來開車好!奉天雖然大,可當差的警察就那些人,不說和警察了,和憲兵隊的憲兵,就算不認識,也可能見過吧,有板凳在,守卡的一看是認識的,過關比較容易!當然,這對板凳來說,風險不小,要沒有風險,也就稱不上是為哥兒‘用命’了。”


    誌遠一臉凝重的,輕輕的點了點頭。


    林有想了想,看著誌遠:“由板凳開車帶人,好便罷,若搞不好,他可就真的是把命,都搭裏頭了。要板凳冒這麽大的風險,哥兒心裏,一定會不落忍吧?”林有雙目炯炯:“可哥兒仍會首選讓他來開這電驢子,是嗎?”


    誌遠深深的看林有一眼,點頭:“在我心底裏,當然不想板凳冒這麽大的風險,可是,開電驢子的人,如果是守門的軍警認識的,點個頭就過去了……如果是不認識的,難保就不會被多看兩眼,進而,有可能就會被攔下……”


    林有憂心忡忡:“如果……他怕了呢?”


    “那就放棄,再另想他法。”誌遠出奇的冷靜和堅決:“這種事,必須心甘情願,有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否則,會在關鍵時刻露怯,會壞事。”


    林有深深的點頭,想了想,看著誌遠:“如果板凳怕了,不肯去,而最終,又沒有更好的辦法,哥兒有沒想過,可以由我們的人化裝成軍警帶木頭出城,比如說,我!”


    誌遠小小的白了林有一眼:“你?一邊邊去!電驢子給你,你會開嗎?!我還差不多!”


    林有抗聲道:“怎麽不會?!哥兒不知道,那時哥兒要我們幾個跟你小趙叔叔學開車,有天小趙不知從哪搞來了輛電驢子,我們幾個都摸過下的,胖子不行,把車都給歪進路邊溝裏了,我和少堂大魚,手是生點,可開得還行,能開能停能轉彎,其中開得最好的,就是我!杠杠的!其實電驢子那東西,隻要是會騎自行車,就沒多難上手!”


    誌遠輕蔑的一撇嘴:“就摸過那小半天,也叫會?隻怕到時開起來,歪歪扭扭的,沒的反而引人注意!”


    林有還待要辯,誌遠一個手勢,把他止住:“好了,別說了,真要上,也是我上!電驢子,我好歹是特訓班裏學過的!我有個同學家裏也有一輛,我還開過一迴呢,你們誰都不可能,比我開得好!”


    誌遠話說得賊滿,心裏卻有點打鼓,他可是已經很久沒摸過電驢子了,要真的實施,必得先找個地方練練,不然,會不會和胖子似的,把電驢子給歪進路邊溝裏,都不知道!


    林有急了,自己主動請纓,怎麽倒惹這小祖宗起了意呢?


    “不行,哥兒是明心堂之主,不可輕動,我去!”


    “打住!”誌遠抬起頭,一瞪眼:“你這是幹啥?爭什麽爭?不信我看人的眼光麽?板凳又沒說不去!要板凳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我會將此事,著落在他身上?況且,板凳是我苦心安插在曹二虎身邊的人,寶貝著呢,自會想盡辦法幫他將風險降到最低,今天見他帶上你,也是為了到時你好帶人,給他壓陣!”


    話是這麽說,可訓完林有,誌遠就擰偏了頭,在心裏尋思:那啥,電驢子的腳檔是怎麽踩來著?啊,想起來了,前踩進檔後踩退檔……


    忽然,顧盼之間,他看到了一個人,誌遠低低的提醒了林有一聲:“來了!”


    跟著就站起身,走到路邊,手一招:“黃包車!”


    林有緊跟在誌遠後麵,就見一個拉黃包車的,戴著草帽脖子上圍著擦汗的毛巾,光著兩條黑黝黝汗津津的胳膊,動作麻溜,把車子拉到了誌遠跟前,一邊熟練的壓下車把上客,一邊問:“老板,上哪啊?”


    林有看清那人是誰,又是笑,又是由衷的感歎:“你這裝啥像啥的本事,真是不服都不行!”


    那黃包車夫,是王誌軍!


    才這半天的功夫,一會是剃頭匠、一會是跑街賣煙卷的,這會子又成了拉黃包車的,變模樣比那川劇裏變臉的還快,關鍵是裝什麽像什麽,眼前這人,怎麽看,就是一個拉車已經有年頭的黃包車夫!


    王誌軍看林有一眼,沒有迴應林有對他的讚揚,隻是對誌遠小聲道:“板凳說了,願為哥兒赴湯蹈火!他另定了個方便說話之地,我拉哥兒過去相見!”


    “好!”誌遠邊說邊上車,然後對林有吩咐一聲:“你趕緊也叫輛車,跟上!”


    林有鄭重點頭:“好!放心!”


    這邊廂,誌遠帶林有去會板凳,那邊廂,胖子帶著小張,趕著一輛馬車,才看完一處關卡,正揚鞭催馬,趕往下一個城關。


    突然,小張手一指:“胖爺,你看那邊,好大的煙啊,像是啥東西燒起來了!”


    胖子順向一看,然後問小張:“你看那起火的地方,會不會是千兆隆?”


    小張擰著眉頭想了想,道:“方向和方位大致對,可是不是不好說啊,離那麽遠!誰知是千兆隆呢,還是它邊上的什麽地方!”


    胖子眼珠子一轉:“咱不管那個,趕緊跑咱們的!”


    “哎!”


    嘴裏說不管,可胖子還是轉頭,向起煙的方向看了又看。


    方向和方位大致對,那八成就是了!


    李閻王和黑子去千兆隆增援前,哥兒曾經吩咐過,日本特務已定對千兆隆進行重點的搜捕,那地方就再也留不得,在把“木頭”轉運出千兆隆後,要把千兆隆一把火給點了!目的一是吸引圍捕慶文秀的人的注意力,掩護“木頭”的轉移,二是要確保把慶文秀搭在葦叢中間的窩口給燒了,不留痕跡,不給吉津奏汰小班攜帶的三條功勳警犬,留下慶文秀相關的嗅源!不然,慶文秀可能將墜入和梅子瑜一樣的危險境地,被警犬追到死!


    胖子表麵沒什麽,心裏卻是不安的,千兆隆這個時候火起,可見那邊,日本人已經在對千兆隆進行圍捕了,“木頭”安全轉移了嗎?李閻王和黑子他們,還好嗎?放火殿後的人,又是誰?他會不會被日本人的大狼狗,在屁股後頭追個冒煙起?


    胖子想,那個殿後的人,很可能是那邊人中,本事最好的李閻王。


    雖然李閻王成天對胖子又打又罵的,胖子也真的很樂見李閻王被狼狗追得屁滾尿流的狼狽樣,但他真心希望李閻王能囫圇迴來,李閻王雖然沒少打罵他,可關鍵時候,也沒少救他的命。


    更為關鍵的是,同為明心四神,要一起為哥兒劈波斬浪,護衛好走在險路上的哥兒。


    既然叫四神,就得四個人都齊齊整整,一個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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