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閻王走了,林有長出了一口氣,心才算是定下來,總算是沒丟人,要真做迴了林大娘、林大嫂,喂粥給哥兒吃,迴去後,那李閻王必然添油加醋說與三進裏的人聽,到時,還不知要被大魚怎麽個笑話法呢!


    林有搬張小凳子,坐在一個大木盆邊洗起了衣服,盆裏,早就已經泡了一盆誌遠汗濕後換下來的衣服。


    林有搓洗著衣服,輕鬆的哼起了小調,可不一會,就聲音也停了、手也停了,皺著眉、眼定定目視前方,還突然伸手,也不管手還濕,就憤然的拍了自己的腦門一下,嘴裏還低聲罵了一句:“有病啊你!”


    林有怎麽打起自己來了?


    因為這會子,他才反應過來:之前自己瞎慌慌,隻顧著逃開不當林大娘,竟然叫李閻王去給哥兒喂粥!這不是抓隻老鼠進米缸,自己壞自己的事麽!那李閻王是個看到哥兒就兩眼放光的,平日裏,逮著機會就沒少出言調戲哥兒,哥兒罰他頂木墩子好幾迴了,可那犢子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剛才自己叫他去給哥兒喂粥,那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把哥兒往他手裏送?那犢子哪裏會那麽聽話,按自己說的,拿一條被子卷成卷,讓哥兒靠著喂他吃粥,肯定學自己以前的樣,半抱著哥兒喂粥給他吃!


    林有急了,恨不得再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李閻王是什麽人?那殺坯,就是個成天逛窯子的爛人!難不成還指望他,抱著哥兒時,能像自己似的坐懷不亂、做一個正人君子?


    自己在哥兒病時,隻一味的忠心服侍,絕不會乘人之危,但李閻王就不好說了,哥兒那麽漂亮,要被他抱在懷裏,隻怕粥沒喂兩口,那李閻王就已經神魂飄蕩,骨頭都酥了,接下來,保不準,那李閻王,會借這機會,占哥兒的便宜!


    林有騰的一下就彈起了身子,才要轉身,又硬生生的定住了身子!


    他想起,在清風小築那一晚,李閻王罵他的那些話:


    “你以為我是你?要哥兒這麽為難?”


    “我絕不會對哥兒動那個心思!因為我不想哥兒,因我而為難!我寧願繼續逛窯子,也不想哥兒和我在一起時不自在!”


    不是不愛,卻強製自己不去追求!克製自己,是因為害怕傷害到哥兒吧?!若真是如此,那李閻王的境界,真的很高了,比自己都高!


    林有唿吸急促,想了想,還是相信李閻王真的如他自己所說,也就是“嘴上花花”,喜歡調戲哥兒,喜歡哥兒追著他踢,說那是“順便讓哥兒活動活動筋骨……”,他對哥兒,應該不會起壞心。


    林有調整唿吸,勒令自己冷靜,別又瞎慌慌的斷錯了事,李閻王這人,雖然一堆子毛病,但對哥兒赤膽忠心,他和自己一樣,再怎麽著,也絕對不會去害哥兒!昨天晚上,哥兒踹了被子,自己伸了李閻王一腳,自己可是親眼看到,黑燈瞎火裏,李閻王起來給哥兒蓋好被子,就又睡下了,沒乘機吃哥兒的豆腐!


    再說了,是自己說“洗衣服”,硬逃出來,這會子又衝進去,像啥話啊!還要不要臉?


    林有重新坐下,拎起件衣服搓洗起來,搓洗完領子搓袖口,可搓著搓著,就又停了手。


    手裏的袖口,讓林有想起***起效後,哥兒睡著了,一隻手露在了被子外頭,當時他正忙著收拾之前哥兒汗透的被褥,就叫李閻王把哥兒的手放迴進被子裏去。當時李閻王沒有馬上就把哥兒的手塞迴被子裏去,而是捧著那隻手嘖嘖有聲:“就算人病了,這手還是這麽漂亮,又白又嫩的,就像那才剝了殼的水煮蛋!”,瞧李閻王那挫樣,要不是自己在場,都不知會不會把哥兒的手放在嘴裏咬上一口!


    昨晚李閻王沒吃哥兒豆腐,那是因為屋裏還有個自己啊,何況昨晚哥兒還沒病發,李閻王要敢動手動腳,看哥兒不窩心腳踹死他!可這會子不一樣,屋裏就李閻王和哥兒兩個,哥兒還病得七葷八素的,這會子,人根本就沒有力氣……


    林有便又不淡定了。


    略一猶豫,起身把小凳子擱在盆中衣服堆上,端起那盆衣服,就往上房裏走。


    進門第一眼,林有就看見誌遠盤著腿,披著大衣,與李閻王隔著炕桌對坐,正前傾著身子,抱著碗,自己慢慢的在舀粥吃,而李閻王雖然一雙眼盯在哥兒身上,但人是真的規規矩矩,在炕桌的另一邊,也是盤腿坐著。


    林有心裏立時便是一喜,感覺溫暖而又愉快!


    那李閻王巴不得能在哥兒跟前多獻殷勤,但卻沒撈到親手給哥兒喂粥的機會,唯一的解釋就是哥兒不讓他喂,寧願撐著身子,趴在炕桌上自己吃!


    想著之前李閻王挨挨蹭蹭的貼上去想喂哥兒吃粥,哥兒嚴拒不說,還把李閻王趕得遠遠的,連邊上都不讓他坐,而是讓他坐到去炕桌對麵,林有心裏暗暗的就有點甜。


    不是任誰,都能成為“林大娘”、“林大嫂”的,自己在哥兒心裏的位置,無人可以替代,哥兒在生病也就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他最信任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林有很明白,那隻高高在上的鳳凰,並不會接受自己的感情,但此刻心裏,仍然是欣喜的:哥兒人不舒服,可他不要李閻王服侍,不正是為了我林有嗎?他怕我有被人替代的失落,他在乎我!哥兒他是真的把我當成是他的親人,真的把我當哥看!


    林有偷偷瞄誌遠一眼,正巧碰到誌遠那清亮如水的目光,淡淡掃來,林有沒來由的就感覺心慌臉燙,忙把端著大木盆在炕前放下,別人還沒問呢,就先自訕訕的解釋,說自己進屋的原因是:“廚房裏冷死了,還是這屋暖和,有火炕有火盆,所以我搬這來洗!”


    誌遠給林有道過辛苦,就迴頭叫李閻王:“繼續說!”


    說啥?已經坐下繼續搓洗衣服的林有,便立即支楞起耳朵!


    就聽李閻王道:“我是想著,明兒一早,可以先讓人去醫院掛號排上隊,哥兒看完病拿了藥咱就奔火車站,一來耽擱不了多少時間,二來這麽著,不就又可以光明正大的,開一堆子消炎藥了不是?”


    林有聽了,就猜到,這是李閻王在向哥兒解釋,為什麽不遵哥兒的吩咐改簽火車票,而是把票給退了。


    林有立即抬眼看著炕上的兩人,火車票的事,事小,哥兒若責罰下來,大不了,迴去陪李閻王一起頂木墩子就是了,隻是,李閻王順帶就提到了消炎藥,這是準備上“王誌軍”了,林有不由得暗裏捏一把汗,不知哥兒會是何反應。


    果然,林有看見誌遠的目光,從眼前的粥碗,轉到了李閻王的臉上,眼色冷峻。


    李閻王倒不慫,雙目炯炯:“等迴了長春,再去醫院看一迴,就能再開一迴消炎藥,那就哥兒也有藥可吃,不用克扣自己,又能有藥,往樺甸送了不是?”


    林有心裏立即就撞了一撞,這李閻王,想幹啥?事先也不先商量商量,“得寸進尺”之事,就這麽直接上?哥兒這會子,人還病著呢!


    之前李閻王和林有說起王誌軍的事時,兩人已經有共識,明心四神對機密事的參與,光是梅子瑜一線還不夠,要得寸進尺,設法說服哥兒連樺甸一線也讓四神參與,因為種種跡象表明,哥兒在外隱藏得最深、最得力的王誌軍,隱姓埋名的在跑樺甸這一線,可見其機密性和危險性之高,而最讓人擔心的,是這一線哥兒連李大先生都瞞著,獨立作戰,沒有李大先生的庇護。


    李閻王卻是故意挑這個當口,看著誌遠,眼都不眨:“哥兒,你機密事除了梅子瑜這一線,還有連李大先生都瞞著的樺甸一線吧?而老四神,也根本沒散吧?我今天,見到了王誌軍,他因為不放心哥兒,一直在外頭伏著,被我給逮著了……”


    誌遠收迴目光,繼續低頭舀粥吃:“怎麽逮著的?說來聽聽。”


    李閻王略一猶豫,就實話實說,將自己和林有如何留心到黑子與外人有眼神交流,如何以黑子為餌,引出王誌軍,說與誌遠聽。


    誌遠聽了,抬起眼,輕笑一聲:“逮著了王誌軍,顯擺你本事比他好?你逮著了王誌軍又如何,我知道,他壓根就不會和你說什麽,你故意瞎猜一氣,什麽樺甸,什麽消炎藥,想套我話?少來!”


    李閻王沉默了一會,聲音低沉又柔和:“哥兒,顯不顯擺,我們幾個的本事,你心裏都有數!不敢說本事上天差地別,但我敢說,我若想逮王誌軍,他就是我碗裏的菜!反過來,王誌軍想逮住我,那是連門兒都沒有的事!至於說我故意瞎猜一氣,哥兒自己問心,這真的全是瞎猜嗎?”


    李閻王的語氣,少有的平和緩慢:“有些事,你不肯和我們說,我們就隻能猜,可卻不是瞎猜,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明心四神,在這事上,齊心協力,八隻眼睛盯著你呢,又聽了那麽久的壁角,我敢說,我們猜得八九不離十!哥兒別怪我們,成天聽你的壁角,因為,唯有知道,才能參與!我們是哥兒最近身的人,我們如果不能洞察,隻怕哥兒也會覺得我們還不夠格,不讓我們也一起摻乎吧?哥兒,總藏著掖著,多累人啊,你就把樺甸的事,也讓我們也摻乎摻乎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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