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遠的臉上有了歉意:“家父有些要求,近乎苛刻,此次情報,我說,你心記,所有東西隻能記在心裏,不允許寫下來,一會我和你說的,不論是情報還是其它相關,也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全存心中,不能有隻字片語留於世上,望梅先生應允。


    梅子瑜聽了,略一沉吟,一臉鄭重:“令尊這不是苛刻,而是老道,萬一出事,在我身上或住處被人搜到相關物證,不但我自身難保,也會讓組織和令尊等相關人員陷入危險的境地。我保證,所有信息,隻存在我的心裏,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言罷,梅子瑜閉目靜心,調息幾秒,身為特工,他受過強化記憶的訓練,但接下來的情報極之重要,必須摒除雜念!


    梅子瑜重新睜開眼,擺手對誌遠示意:“可以開始了。”


    誌遠卻抿著嘴,沒作聲。


    梅子瑜看著誌遠,淡淡一笑:“怎麽?害怕我因此犧牲,所以,又猶豫了?”


    誌遠搖頭否認,輕聲道:“我沒猶豫,我知你心意已決。


    誌遠看著梅子瑜,眼神複雜,滿是擔憂與惆悵:“梅先生,我不怕死,但我怕你出事情,老實說,對這事的預後,我真的有很不好的預感,我……我害怕我與你此次相會,是我見梅先生的最後一麵。”


    言及自己生死,梅子瑜仍然淡定的微笑。


    梅子瑜抬手,輕輕拍拍誌遠的肩膀:“善德啊,我知道,如果要冒死的那個人是你而不是我,你會比現在,還更安心些,為這事,讓你寢食難安,我真的很抱歉,也真心的,謝謝你如此的把我掛在心上!眼下時間緊急,別再討論這個了,我相信,換是你在我這個位置上,你也一樣會勇於去冒這個險!”


    梅子瑜頓一頓,看著誌遠,一字一頓:“因為犧牲,是能兌換希望的一種東西!”


    “梅先生……”誌遠滿眼的感動和欽佩。


    梅子瑜手一擺,不讓誌遠說下去,隻湊近誌遠,聲音壓得更低:“我已經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今天安排你與劉襄理相見,也是預後之一,劉襄理化名劉壽民,新從關內調來,如果我有不測,他就是我的繼任人。”


    “哦?”誌遠不由得讚歎:“原來劉襄理如此有來頭,難怪他剛才那麽淡定,還博聞強記,對銀行同業的內部運作那是相當的了解。”


    梅子瑜點點頭,又期待的看著誌遠:“善德,你知道的,我是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們,”梅子瑜在臉上掛上故作輕鬆的笑:“如果我有不測,不知你可否看在我為國捐軀的分上,加入滿洲情報組?”


    誌遠沒說話,他還要幫助徐常青的遊擊隊,不便加入滿洲情報組,可此時此刻,又怎麽忍心拒絕?


    見誌遠不說話,梅子瑜自嘲一笑,很誠懇的道:“善德,你雖然沒有加入我們,但一直在為我們奔走,我也將你視為同仁和戰友,也因此,才會把劉壽民真實的身份告訴你。如果我犧牲了,我希望你仍能與滿洲情報組保持聯係,並繼續支持情報組的工作。介時,你將之前與你相約的兩種聯係方式全都廢棄,找機會和**民另約新的聯係方式。”


    “好!”誌遠點頭答應了,心裏又沉重又難過。


    梅子瑜再度拍拍誌遠的肩,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謝謝!”


    梅子瑜說完,收了笑,伸出右手緊握著誌遠的右手:“你既然知我心意已決,就不要再猶豫來,來,抓緊時間,我們開始吧!”


    約十分鍾後,“保潔員”梅子瑜就仍然拎著抹布提著水桶,完成了“工作”,離開了會客室,而誌遠在會客室沒坐多久,張其先也迴到了匯華。


    和張其先談完了生意上事,誌遠起身準備告辭,忽然想起什麽:“啊呀,忘了件事,我下午要用些現金,忘了叫我的伴當到櫃台排隊取現了,我一會還有事,要不,其先兄行個方便,讓陳秘書帶我的伴當下去,讓人優先幫我辦了?”


    張其先當然應允,讓陳秘書帶李閻王拿著折子去樓下櫃台取錢,打發了兩人之後,先走到門邊看了看,然後走近誌遠,低聲問:“有話要說?連老陳和你的親隨都不能聽?剛才你是不是想到些啥了,我怎麽覺得聊著聊著,你突然就心不在焉了?”


    誌遠輕輕點點頭,對張其先做個手勢,然後附在張其先耳邊,耳語道:“我對梅先生,總是放心不下,梅先生的安全,至關重要,我爸神通廣大,消息靈通,大連那邊出險他又能聞到味的話,能否及時通知梅先生躲避,就很重要了,我想和你約個暗語,算是為梅先生加一道保險繩,你若接到暗語電話,就是大連那邊可能出事了,立即通知梅先生轉移,並斷開和大連那邊的一切聯係!”


    張其先聽了,不但點頭讚同,還眼睛都亮了。


    張其先覺得,首先,誌遠這麽做非常有必要,這可是人命關天!梅子瑜安全,滿洲情報組才安全,滿洲情報組不但涉及自身,還涉及自己的老父親張惠霖和張家,所以,能為梅子瑜多設一條安全線,絕對是好事兒,這不僅是誌遠想要做的事,也是張其先就算是要冒險也肯去做的事!


    其次,張其先覺得誌遠不但思慮周詳,他將此事托請給自己,也找對了人,極之妥當!


    張李兩家不但是世交,還有生意上的往來,電話聯係不引人注目,用約定的暗語,就算電話被日特監聽,也不容易暴露,且誌遠並不是情報組的組員,與梅子瑜之間要聯係或見麵,要麽通過他進行中介,要麽啟用他與梅子瑜之間約好的秘密但時效性不好的聯絡渠道,誌遠並不知梅子瑜藏身在哪裏,真有失風的苗頭時,別說介時他不一定在奉天了,就算他人在奉天,也沒辦法直接找到梅子瑜叫他逃跑。


    兩人約好暗語,張其先想了想,感覺還需要再加一道保險繩,便又附在誌遠耳邊,說了兩個電話號碼。


    誌遠忽閃著睫毛,略一沉吟,看著張其先,小聲道:“前麵那個號碼,不正是你們業務部的電話嗎,那,後麵這一個,應該就是劉襄理家裏的電話吧?你這是怕介時,你萬一不在,做的備選?”


    張其先點頭:“聰明,沒錯!”


    跟著帶點驚訝看著誌遠:“怎麽我們一個部門的電話,你都知道?我們的業務部,你去過?”


    誌遠輕輕搖搖頭:“去倒沒去過,我爸和你爸是世交,咱們的交情,有啥業務直接就找你就批了,我還真沒到你們銀行的業務部去過,不過,先前在你會客室等你的時候,雜誌架上有本你們銀行的季刊,上頭有印你們銀行各部的電話,我掃了一眼。”


    “掃一眼就能把號碼給背下來?這麽神?”張其先感覺難以置信:“你這記性,也太好了吧?!”


    張其先握拳在誌遠肩上輕捶一拳,一副激賞感歎的模樣:“難怪子瑜對你求賢若渴,你小子,確實有能耐!”


    誌遠淡淡的一笑:“沒什麽神不神的,你若覺得某襄理有趣,那麽當你看到與他相關的所有信息,一樣會過目不忘。”


    誌遠“辦完了事”,帶著李閻王離開匯華銀行,在門口招手要黃包車時,誌遠向街上剛才慶文秀向人乞討的地方瞥了一眼。


    慶文秀已經不知所蹤。


    沒能再與三大爺見上一麵,讓人不免有些失落和惆悵,還在銀行裏頭時,誌遠就曾經起過念頭,走時若三大爺仍在,那自己坐的黃包車經過他身邊時,將頭上的貂皮帽子輕輕抬一抬,別人看隻當是他抹高了一下帽子,而三大爺一定會明白,這是自己在向他致意吧。


    隻瞥了一眼,誌遠就收迴了目光,拎著皮包站定,等李閻王幫他招黃包車,同時心裏深刻自省:身為特工,就算三大爺還在,車過他身邊時,也不應有多餘的動作!而且,那除了是向三大爺致意,也是你想在三大爺麵前表現自己,期望著借三大爺之口,讓與三大爺仍有聯係的爹爹知道你在做“英雄事”吧?媽的,又帶上了功利心,當戒!


    黃包車招來了,李閻王問誌遠:“哥兒,現在去哪?迴張家還是直接去明湖春?”


    這天中午誌遠有應酬,約請了奉天幾位巨商大賈在奉天的一家高級菜館明湖春吃飯。


    “直接去明湖春!”誌遠邊說,邊做了個手勢。


    李閻王微一點頭,表示明白,候誌遠上了車,便上了另一輛黃包車,車子啟動後,李閻王似乎是壓著衣服坐得不舒服,從座上稍稍升起身子,抻手從腰向屁股擄順一下衣服,然後又重新坐了迴去。


    誌遠眼角餘光裏見了,特別是瞥見李閻王摸屁股那個動作,忍不住就想笑,抿了抿嘴才忍住,四神自創的手語,有些是要配合身體動作的,比如剛才李閻王做的那個動作。


    那動作啥意思?從座上升起身子,還摸一下屁股,就是“拔腚”,這是李閻王按誌遠要求,在向暗中保護這次會麵的林有長嘴等人發出信息,表示會麵已經順利結束,大家夥可以收篷,“拔腚”迴家了。


    四神手語誌遠也會,為啥他自己不做這個動作,要李閻王來做?


    因為這個動作,誌遠視為粗俗不雅,誌遠自持身份,不願做,誌遠就曾經嗤笑過他的四神,撇著嘴說他們“俗不可耐”!


    可笑歸笑,對他們的創造性,誌遠還是很欣賞的,四神自創出來的手語,動作幅度大多很小,便於掩飾,而且生動形像,易學好記。誌遠毫不客氣的“拿來已用”,明令四神把整套手語教給黑子和長嘴,如今,別說黑子和長嘴了,連和明心四神不撞麵的王誌軍和劉季援,也精通這套手語,行“機密事”時,經常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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