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熙罵走了一步臭棋,誌遠才轉白的臉,又紅了,正碰上李熙怕他後背冷,伸手攬他的肩,忙乖巧的討好:“薑,當然是老的辣,爸,和您比,我真的還差得很遠,以後大事要事,我都會盡量先和爸商量,請爸的示下。”


    拍完馬屁,就急不可待的問李熙:“對了,爸,我想討教,您是怎麽知道瓦麵上的殺手,是李閻王?”


    李熙之所以喜愛誌遠,相當程度上就是因為誌遠是個聰明好學又尊敬師長的好學生,教這樣的學生,讓李熙很享受,當下也就循循善誘:“因為,李閻王射森田襠部的那一槍!而我能做出這個判斷,是因為對你、對李閻王的了解!善德,你要注意兩點,一是事事留心皆學問,二是一個優秀的特工,必定是一個注重細節的人!李閻王就因為你被北原恭子踢了一腳蛋蛋,就去她的百花堂搗亂,差點沒把人家的百花堂給拆了;你被森田傷了命根子,李閻王那犢子,還不打爛了森田的那玩意兒給你報仇?你特意吩咐李閻王,不可打人眉心,怕露了海底,但這還不夠,你沒把他這人的特性品性也考慮進去!”


    誌遠忽閃著睫毛,沒有說話,李熙也不說話,這個時候,要給點時間讓孩子細思嘴嚼,才會真正的受教。


    過了一會,誌遠轉眼看著李熙:“爸,我知道,你派人去查過林有,那麽,你必定也派人去查過李閻王,從他身上,你可有查到什麽破綻?”


    “沒有!表麵上看,李閻王一直在芙蓉院和那個香雲鬼混,並無破綻,可你別得意,我這邊是因為怕深查反而為人指了路,所以沒有深查,若換了別人,能不能查到什麽可不好說,李閻王在出事當晚,肯定離開過芙蓉院,”李熙說著,深深看誌遠一眼:“那個香雲,靠得住嗎?”


    “靠得住!”


    “確定?”


    “確定!她……她當時,不省人事!根本就不知道,李閻王曾經離開過她的房間!”


    李熙沒有再問,因為已經不用再問。李熙相信,現在的誌遠,為了達成目標,沒什麽手段是他做不出來的。


    沉默了一會,誌遠幽幽的道:“想不到,爸在林有和李閻王身上,都沒有查到破綻……爸僅憑推理,就能還原事件真相,精彩絕倫,而我,真的是窩囊透了,不但局中有多個破綻,還明知爸可能是在詐我,卻依然完敗……”


    看誌遠一臉落寞,李熙不禁心疼,真的很想告訴誌遠,能獨立做掉森田貞男,無一人落網,還疑雲四布,讓日本人至今將排查的重點,放在平頂山,真的已經很不容易了,雖不完美,但也已經值得他這個爸爸也是老師,為之自豪了。


    但此時,一心想誌遠保持靜默、不要再冒險的李熙,知道自己決不能表露出對誌遠的欣賞,反而,要更狠的打擊誌遠的自信心。


    “誰說我沒有發現破綻?”李熙故意冷笑:“李閻王是不便深查,可你以為,林有身上,就沒有破綻?”


    誌遠驚詫的看著李熙:“有破綻?”


    李熙冷冷的:“你暗裏安排林有去佳木斯,忽悠對他青眼有加的猴皮老四來長春當誘餌,怕人追究林有的去向,便安排戴馬華的家裏人幫林有打掩護,那天小楊去戴家查問,戴馬華的老子自以為精明,尾隨小楊,還暗裏讓人通知林有,核對小楊的身份,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的所有動靜,都被暗中監視著戴家動靜的小趙看在眼裏,這分明就是做賊心虛,還何用問林有身上是否有破綻,我已經立即斷定,是你做掉了森田!”


    誌遠臉色已經慘白,李熙卻毫不客氣的再踩上一腳:“我曾經教導過你,無事要如有事時警惕,提防才可以彌意外之變;有事要如無事時淡定,鎮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我相信你是聽進去了,可是,你做到了嗎?!一個優秀的特工,首先得鎮定自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而你,還有你手下的人,遇事卻如此慌張,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和你的人,哼,除非不伸手,伸手必被捉!別以為這一次僥幸沒事,有事還是沒事,現在可還沒定論!”


    誌遠羞愧,無言以對。


    李熙又嚴厲的警告:“別想著做什麽事,去彌補已經顯現的破綻,小心等著你的,就是陷阱!你別小看了水澤太郎他們,他們隨便哪一個,都比你更有經驗!”


    說完,李熙拍拍誌遠的肩頭:“聽爸的話,收手!保持靜默!不要畫蛇添足,更不可膽大妄為,要相信爸,相信爸會替你消弭禍端,做應做之事。而現在,”李熙眼色變得溫暖、聲音也輕柔了:“躺下吧,有什麽,都明天再說,好好休息。”


    誌遠正要開口,卻被李熙用責怪的眼色止住,又被李熙推按,隻能躺下。


    李熙幫誌遠蓋好被子,見誌遠心事重重的樣子,開解道:“克服恐懼,學會放下煩躁,也是修身養性的一個部分,乖,閉上眼睛,什麽也別想,好好的睡一覺,別讓爸再為你擔心。”


    誌遠哪裏睡得著!很想和李熙就森田案再仔細討論,可想想現已半夜,還要李熙為自己擔心,拖著李熙並朱厚輝在這裏陪著自己不能休息,可不是什麽孝義之舉,誌遠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誌遠奇怪怎麽沒聽到動靜,睜開眼看著仍坐著床頭的李熙:“爸,您怎麽還不迴去休息?”


    李熙歎口氣:“因為,你小子,睫毛一直在動顫,就不像是個能睡著的樣子。”


    “爸迴吧,別因為我,把您和輝叔熬壞了。”


    “等你睡著了,我才迴去。閉上眼睛,調息,靜心……”李熙說著,伸手隔著被子,在誌遠的左胸上輕輕拍著,誌遠閉上了眼睛,就聽到了李熙一邊拍撫著他,一邊在輕輕的在哼著什麽,曲調輕慢,像是催眠曲。


    當聽出李熙哼的是童謠《兩隻老虎》的曲調時,誌遠感動了,一顆淚珠慢慢從眼角滾落。


    “善德,你怎麽哭了?”


    誌遠睜開眼:“我聽大姐說過,在她小時候,爸就是唱這首《兩隻老虎》,哄她入睡的。謝謝爸……像疼愛親生孩子那樣,疼愛我……”


    李熙聽了,眼色溫柔:“這是因為你,真的把爸當成是親爸爸,獨力做掉了森田,寧肯自己頂下所有的風險……”


    “因為爸,讓我真心的敬仰!您主動冒險,把日本人的移民規劃,交給了梅子瑜!舍棄了安逸和富貴,卻留下了一個中國人的良心!”


    誌遠說著說著就哽咽了:“您還全力護著總給您惹禍的我,教我愛我,寵著我,就連溫叔去佳木斯拎我迴長春,馬玉川備了諸多特產,要溫叔帶迴長春送給您,溫叔什麽都不肯收,獨要馬玉川帶他去買了一大袋子樺川大米,說是您再三吩咐的,因為我生病時,隻喜歡喝米粥,而樺川大米,出了名瑩白如玉、充盈流脂,煲粥適口如飴、餘味三日……”


    多麽懂事,多麽知好識歹的好孩子,看著誌遠,李熙眼裏也有了一層水汽,他的善德,早已經有殺伐決斷,甚至為免後患,硬是逼著張漢貞殺死其小叔子鄭仲璋,可在自己的麵前,就算是自己打罵他、羞辱他,他也就眼淚汪汪的低著頭,從來不伸爪子、不發脾氣……


    “聽話,睡吧……”李熙忍住淚,還擠出了一個微笑。


    到誌遠閉上眼,李熙一邊輕拍著他,一邊輕聲慢節奏的哼唱起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


    說來也神奇,不一會,誌遠就真的,睡著了。


    李熙拉滅燈,走出到走廊時,一直在走廊上的林有,什麽也沒說,但領著當晚負責值夜的長嘴,一起給李熙,深深的作了一個揖。


    第二天上午,明心堂正在般若寺做每周日例行的善事,一輛卡車,停在了寺院門口。


    這是李純的煤球廠的卡車。


    李純從卡車駕駛室裏跳下地,在寺門外維持秩序的胖子馬上就迎了上去:“大小姐,您怎麽來了?”


    李純笑道:“你們煮粥費柴火,我答應了善德,要送他一車煤球,平時沒空兒,今天趁著是星期天,讓工友幫忙裝運,給他送來了。善德呢?”


    “在裏頭呢!”


    李純帶了幾個廠子裏的工人來,迴頭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和明心堂的人一起卸車,把煤球壘到指定處,就走進了般若寺,去找誌遠了。


    李純昨晚迴家晚了,李熙說誌遠需要休息,不讓李純和誌遠相見,今天一早,誌遠就進了李熙的書房,不知和李熙嘀咕些啥,外頭守著個朱厚輝,又不好進去,李純猜想誌遠和李熙嘀咕完,應該會到般若寺,所以李純幹脆迴廠子,拉上一車煤球,直接來般若寺找誌遠。


    李純走進般若寺,眼前好一派熱鬧的影像!


    以前誌遠的熙德堂在萬壽寺辦賑行善,熙德堂改為明心堂後,由於辦賑規模大了,萬壽寺那邊地方不方便,改來了般若寺。


    般若寺的庭院,可比萬壽寺大多了,東邊靠牆,最外頭是施粥台,中間是王元明父子主持的給窮苦人免費看病的地方,最裏頭也放了幾張桌子,是明心堂給登記在冊的無依老人和孤兒分派東西的地方。


    最熱鬧的地方是施粥台,不但台前排隊的人多,台後負責分粥的,除了明心堂的人,還有打扮精致的年青女子七、八人,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鶯鶯燕燕,全是稀罕誌遠、上趕著倒追誌遠的官家小姐、大家閨秀,以來幫忙為名,借機討誌遠的好。


    李純左瞅右瞅,都不見誌遠,就先到施粥台前,和那些官家小姐、大家閨秀們打招唿,不少人都認識或是以前在舞會等場合見過的,跟著就問主持施粥台的林有:“善德呢?”


    林有一努嘴:“那不是!”


    李純才注意到,台後高疊的“碗山”裏,誌遠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正低著頭,專心致誌的洗著碗,邊上還蹲著個李閻王。


    “咋又跑後頭洗碗去啦?”李純不禁皺了皺眉,李純還真有點不明白了,她的這個弟弟,咋就那麽愛洗碗呢!這大冷天的,也不怕手凍出凍瘡!


    明明可以靠顏值吃飯、靠眼神撩妹,卻偏偏丟下一堆子愛慕他的女人,蹲在後頭洗碗!


    她的這個弟弟,腦殼是不是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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