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出了館子,王元明家的馬車已經候在門外,王元明夫婦堅持要用馬車先送誌遠和王誌軍迴家,推辭不過,誌遠隻得依允。


    迴到李家進了門,到能說私話處,王誌軍第一時間就埋怨誌遠:“我的小祖宗,你答應他們做什麽!那是給王朝宗挖的坑嗎?那是給你挖的坑!”


    誌遠神色淡然:“君子成人之美!何況,朝宗的娘,雖然身分卑微,至今還要供正室驅役,但知感恩顧大局,我也是真的佩服。”


    進了房門,王誌軍一邊幫誌遠掛衣帽,一邊還在喋喋不休:“哥兒成全了他王家的安定、成全了他王家醫館的威名,誰又來成全哥兒的康健?哥兒身子不好,有朝宗跟著可以隨時幫哥兒調理,就算是到了偏僻之地藥材不全,也可以幫哥兒推拿針灸,朝宗的醫術,可是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對哥兒的病又知根底,玩陰的讓朝宗不能位列明心堂,不但朝宗心裏要難過死了,哥兒也不好受!”


    “你煩不煩?!”


    誌遠扭頭,瞪起了眼睛。


    王誌軍立馬就閉了鳥嘴!


    誌遠待手下一向和氣,可當他嚴肅認真特別是疾言厲色時,任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這也是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主!


    即使是驚才豔豔的能人,敢不聽他的話、違反他的意願,他要麽不作色,一旦作色,那個人就鐵定要滾蛋!這可是鐵律,已經有幾次先例了,失去人材確實可惜,但誌遠也真的憑此豎立起了自己說一不二的權威。


    而且王誌軍也明顯感覺到,如今的哥兒,和以前不大一樣了,殺伐決斷,眼神比以前狠多了,他可不敢逆這小祖宗的龍鱗,怕讓他給一腳踹了。


    這小祖宗,可是他心甘情願,要追隨一輩子的人。


    王誌軍眼一掃,搶在自去拿了水杯要去倒水喝的誌遠之前,把曖壺提在了手裏,拿過誌遠手裏的茶杯,續了水,然後小心翼翼的遞給誌遠:“小心燙……”


    誌遠接過杯子,臉色緩和了好些,這王誌軍可是在湖炭礦就已經開始照顧他的“房頭哥哥”,不但是第一個發誓說要效忠他的人,更是他的生死兄弟,是提著腦袋為他殺錢益三的人,是能機智勇敢為他做妥各種“機密”事情的人,是不論什麽危險困苦都願意為他分擔的人,誌遠注重王誌軍的感受,怕他難過。


    誌遠先放軟了聲音,表示自己領王誌軍的情:“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想著我每晚寒咳得厲害,有朝宗在身邊,開個方子發散下寒氣什麽的比較方便……”


    然後又溫言解釋給王誌軍聽:“朝宗隻是不跟著我東跑西顛而已,我相信,在不在明心堂的名下,他對明心堂的事仍然會極之熱心,明心堂的孤殘院準備設在長春,以後各地收的孤殘都會集中在這裏,我準備聘請王家醫館負責孤殘院的醫務室,朝宗醫術好,有朝宗在長春,對那些可憐的人可是好事。”


    王誌軍點點頭,感覺喉嚨有點兒哽,哥兒讓人心煩又讓人佩服的地方,就是為別人著想比為自己著想要多……


    “今天的事,”誌遠交待道:“一定要保密,既答應了幫王元明留朝宗在長春撐起王家醫館,不管朝宗是否入坑,保密一定要做好,別搞得人家父子反目。”


    “是!”


    “事成之後,你們兄弟幾個,沒事多和朝宗走動走動,寬慰寬慰他,帶他散散悶子,”誌遠歎口氣:“唉,朝宗肯定會懊惱死了,別慪出毛病來才好。”


    “好!”


    哥兒還在意和擔心王朝宗的感受,王誌軍心頭一暖。


    誌遠想了想,然後對王誌軍勾勾手指頭,王誌軍忙湊上去,誌遠在王誌軍耳邊悄聲道:“我會以平頂山的傷患還需要王朝宗複診為由,讓他後天帶上款子去平頂山,負責建房的落實,你明天悄悄的,先去平頂山挖坑,那個井田小礦,老實說真心便宜,上迴沒收覺得可惜,這迴就它了!你找老劉,好好的唱出雙簧,出價要足夠低,要讓朝宗伸脖子踮腳跟子動心尖子,時間上要緊,還要安排二買家讓朝宗害怕被人搶了個先,這兩天,我再把我九·一八搶購資產發家致富事和朝宗吹一吹,入不入坑在他,但我估計,朝宗八成會掉坑裏……”


    第二天,在李熙家三進後座房誌遠自己的議事廳裏,誌遠和他手下的東青龍關四關越然、北玄武劉季援一起議事。


    誌遠吩咐關四和劉季援,再籌措2500元,以備次日交給王朝宗,帶去平頂山,籌建幸存者的過冬瓦房。


    劉季援聽了,叫了起來:“哥兒,做生意的,誰不是死錢多活錢少,有錢就往外放?之前,你說給李閻王釋仇,一筆就賠了差不多800塊,那還是小頭,這迴收購礦山和做平頂山慈善,花了老鼻子錢了,你可把咱能調動的頭寸,差不多都搜刮去了,現在這一張嘴,又要2500元?”


    誌遠笑了:“你少哭窮,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雞爪子上都能刮層油,2500的頭寸,在你又不是多大的事……”


    這是另類的讚揚,劉季援為人孤傲,但對誌遠的讚揚特別稀罕,心中竊喜,臉上像飛了金似的,掐指略一算,即應承道:“好,2500,明天一早我準定能搞出來,不誤朝宗去平頂山。”


    可這還沒完!誌遠又微笑道:“這2500是明天要的,另外,想辦法再幫我調動3000塊錢,五天之內要籌措好,放在益發備我隨時取用。”


    “啥?又3000?哥兒你當益發錢莊是搖錢樹啊,搖一搖就能出錢?!”劉季援當即表示:“那2500能辦,這3000可真沒有,實話!”


    見誌遠扭著頭,就那麽死瞅著他,劉季援是眼都不眨:“錢莊的備提款,不能動!信譽第一!”


    “這個當然!”誌遠一臉嚴肅的肯定:“正是因為你有這種堅持,你才是我的北玄武!”


    關四插話,問誌遠:“哥兒,那2500元,是蓋房子用的善款,這3000元,是備著什麽用的?”


    這3000塊錢,是誌遠備著王朝宗掉坑裏,真把帶去的2500塊錢用於收購了井田小礦山,用來填坑給平頂山的災民蓋過冬瓦房用的。


    已經是初冬天氣,誌遠希望災民們能早日有瓦遮頭,別再早上醒來身旁都是霜雪。


    “我們準備在奉天開的麵粉廠,張老爺子已經和德國人談妥了機器的**,洋人辦事神經得很,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但合同一但下來,立即就得給錢!這3000就是機器的首期款。”


    誌遠說起謊來,是眼都不眨,其實他心裏明白,機器**合同,張老爺子找的供應商的買辦,還要拿合同迴青島找德國老板簽字蓋章才算成立,哪有那麽快!


    相關合同,是誌遠去奉天和張老爺子一起和德國人的代表談的,關四和劉季援聽了,當然不疑有他。


    關四立即轉頭看向劉季援,小聲問:“你估個數,看你能搞定多少?”


    劉季援當然明白關四的意思,略一沉吟,答道:“撐死,最多1500。”


    “好,還有1500,包我身上!”關四聲音不高,但斬釘截鐵,甚是豪氣。


    關四出身北京的一個大戶人家,家裏很有錢,在哈爾濱有銀樓等生意。


    “越然!你別!”誌遠立即出言製止,他知道這是關四想動用自己的私已幫他墊資。


    關四忙道:“哥兒,別客氣!咱一家子別說兩家話!”


    誌遠仍然不肯:“越然!你的好意,我領情!可真不用!你放著自家的生意不做來跟著我,我已經感激不盡!”


    然後轉頭吩咐劉季援:“不足部分,和同業拆借,虧點利息無所謂!”


    “日利,可高了,不劃算!”關四還待要說,被誌遠擺手製止了。


    “別爭了,就這麽定了,1500塊,錢也不是很多,利息有限。”誌遠一錘定音。


    “一直以來,再緊巴,我也不肯向大先生開口調動頭寸,”誌遠看著兩人,滿眼的歉意:“為我的傲氣,倒時常叫你們兩個為難,真難為你們了……”


    關四和劉季援對看一眼,轉頭笑對誌遠道:“哥兒,我們跟的是你,服的是你這個人,不向李大先生伸手,咱自己闖出名堂,從小到大,由弱到強,那才叫刺激!”


    誌遠的如意算盤打得嘩嘩響,卻中途出了意外!


    王朝宗果然入坑,在撫順受不住誘惑,把蓋房子的正事先扔一邊,跑小井礦山倒跑了一天!


    價談好後,打電話迴李家找誌遠,卻沒找到,李家人說誌遠帶人去佳木斯了,要明天才迴來。


    王朝宗根本就不知道,這是誌遠故意在避開他的“請示”。


    賣家給的時間極緊不說,小井礦山還有其它買家在盯著,機會轉眼即逝,王朝宗想在誌遠及關四等人麵前唱一出好戲,好好的表現自己,就“果斷”自己做了決定,用那蓋房款,為誌遠低價購得了小井礦山,然後屁顛屁顛的跑迴長春,一來向誌遠邀功,二來是迴來要款子再去蓋房子。


    誌遠迴到長春,知道王朝宗的所為,登時就放下臉,說他隻知撿小便宜,置災民於不顧,辜負了自己的托付。


    “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東西,比人更寶貴,而你,卻把錢看得比災民的性命更重要!”誌遠故作氣憤,振振有詞:“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撫順你不用再去了,以後,明心堂的事和我的病,再不勞你費心!”


    王朝宗驚愕得半天迴不過神來,迴過神後,向誌遠真誠認錯,又有關四、王誌軍等向誌遠說情,誌遠態度軟化,說明心堂的孤殘院,希望能得到王家醫館的就近關照,幫忙給需要醫治的病患看病,但明說明心堂以後在長春以外的活動,不會再帶上王朝宗一起去了。


    這一切,皆在誌遠意料之中!


    但有一件事,出乎誌遠的意料。


    離開長春兩天,誌遠要關四和劉季援給他備好預備填平頂山建房之坑的那3000塊錢,在他迴長春之前,被奉天的張老爺子,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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