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心裏翻騰著,心裏有了強烈的想追隨恩人之心。


    林有覺得,自己的黴運,到頭了!因為老天,給他送來了李恩人!


    林有雖然因為家貧上不起學,不識字,但自認也有一身的本事,他的這身本事,他既不願意閑置不用無所作為,也不願意明珠暗投用來做壞事,他等了這些年,如今,老天給他送來了這份和李恩人的緣分,李恩人不但對林家恩深如海,還對窮苦百姓有著一顆金子一般的善心,林有有強烈的預感,李恩人,就是自己這一輩子要追隨的主人!


    不但自己追隨,還要帶上他的好兄弟大魚,因為恩人這樣的人,是難得的明主,值得自己和兄弟,為之效命!


    而要追隨,首先,得知道恩人的名字。


    “張先生!”林有抱著拳,恭敬的問張九如:“李恩人雖然在我家住過一晚,可我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之前,我在張參議長家聽到有人說起他,恩人他……他叫李善德?”


    幾個月前,沒問得恩人姓名就讓恩人走了,林有沒少被爹娘埋怨,如今,可再不能連恩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了。


    “善德是我們哥兒的表字。”張九如道:“我們哥兒姓李名納,納人善言的納。”


    張九如話說得流利,心裏卻有點別扭,與其說是他自己別扭,不如說是為誌遠別扭。


    誌遠的手下人,像關四、王誌軍那樣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才可以稱誌遠為“哥兒”,一般的夥計或熙德堂的職員,則稱誌遠為“東家”、“爺”或“堂主”,張九如雖不入四神之流,但誌遠念他以往之恩,即使張九如已經成了他的手下,也仍尊稱張九如一聲“九哥”,在人前,張九如和關四他們一樣,稱誌遠為“哥兒”,私下裏,還一直和過去一樣,叫誌遠“大寶少爺”或“少爺”。


    張九如作為打小就與“大寶少爺”相識、對誌遠身世知根知底的“老人”,他知道誌遠心裏並不喜歡被人叫做李納,在誌遠心裏,他姓杜,叫杜誌遠!當初麵對親生父親家的林家富貴,他根本不屑一顧:“我叫杜誌遠,不姓林,我隻姓杜!”


    如今,隻是礙著李大先生的恩情,不得不頂著李納這個名字。


    大寶少爺的所有生意,名屬都是“李納”,但大寶少爺最看重的熙德堂除外!


    熙德堂以“杜誌遠”登記注冊,熙德堂內部的所有任命和錢財支取,用的圖章上的刻字,也是“杜誌遠”!這是大寶少爺心係他爹杜海山,要光大杜家門楣的明證!


    隻可惜,外人多不知李納就是杜誌遠,提起熙德堂,隻知有李納李善德而不知有杜誌遠,或以為“杜誌遠”隻是熙德堂的一位金主或理事,而為了李大先生的麵子,大寶少爺也從不讓他們對外刻意解釋。如今,麵對林有,做了好事,卻不便說出大寶少爺的真姓名,所以張九如替誌遠別扭!


    正說著,張九如手下那個夥計,看著大門外對張九如叫道:“掌櫃的,東家迴來了!”


    林有趕緊扭頭一看,果不然,李恩人和王誌軍,正在進門呢,兩人已經不是昨天的打扮,全換了樸素的長衫,恩人手裏拿著好些紙紮品,而王誌軍則扛著大捆東西,全是做白事要用到的。


    林有忙跑前去,才叫了一聲“恩人!”,看著恩人懷裏滿抱著各色為他爹辦白事買的東西,那眼淚立馬就又下來了。


    這些東西,本是應該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去跑腿去張羅!


    林有撲通一聲給恩人脆下,想說什麽,卻哽咽得說不出話。


    誌遠忙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張九如,然後伸手拉林有:“林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林有對恩人有千言萬語,可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很想放聲大哭,又怕失了禮數,突然想起什麽,滿臉是淚的就起身往屋裏跑。


    誌遠正自奇怪,就見林有帶著弟妹,扶著老娘,從屋裏出來了,對著他一齊下跪磕頭,這是要謝他的恩情。


    誌遠趕緊上去,先去扶林有的娘。


    可扶起這個,那個又跪了下去,感激聲和哭聲一片。


    好不容易把林有的娘扶迴了屋,王誌軍對林有道:“林大哥,先別急著謝,讓哥兒先喝口水,歇一歇--從昨晚到現在,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就沒停過!”


    王誌軍是真的心痛誌遠。他和張九如還沒什麽,哥兒可是好多事兒還等著他,還有特訓班的學要去上,都不知啥時候,才能補上一覺!


    林有也是個醒事的,聽了立即抹一把淚,外頭孝棚裏,擺著些明顯是租來的桌椅,林有跑去搬來把椅子,屋裏地方本來就不大,炕上停著他爹,下麵臨時搭的床鋪又坐著他娘,倒是灶間還寬敞些,林有便把椅子放在灶間,差不多就是上迴給誌遠放躺椅的地方,請了恩人上坐,又急忙給誌遠倒了一碗茶來,一邊招唿弟弟,趕緊的再去搬椅子,好讓王誌軍也坐下歇歇。


    林有看著誌遠像得了甘露似的把那一大碗茶一飲而盡,忍不住淚又下來了,在誌遠腳邊再次一跪:“為我爹的事,把恩人累壞了!恩人對林家恩深如海,林有都不知要怎麽才能報答!”


    誌遠抹抹嘴上的茶水,苦笑道:“林大哥,你就別客氣了,快起來!實話說我可是真的累了,林大哥內力又深厚,我這會子,可拉不動你!快起來吧!”


    林有倔強的搖搖頭,接過誌遠手裏的茶碗,遞給身後的弟弟,然後扶誌遠坐好,自己恭敬的給誌遠正式磕頭。


    “快起來!”誌遠再累,也隻好起來拉林有,拉不動,幹脆就蹲下來,對林有道:“林大哥,你要真心想要報答我,容易!你上迴給我做的那個豬肝麵線,我愛得什麽似的!等你爹的事辦妥當、你有空時,再給我做一碗就好。”


    林有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誌遠:“那能那麽輕巧!從今兒起,我的這條命,都是恩人的!”


    想起上迴,誌遠吃他做的麵線,那個猴急可愛的樣子,林有心裏忽然一暖:“恩人喜歡吃我做的麵線,以後,你啥時想吃,我都給你做!”


    誌遠微笑了,帶點調皮和無賴:“如果我每天都想吃呢?”


    林有毫不猶豫:“那我就為你做一輩子!”


    辦完父親的喪事後,林有辭了春江飯店的工,轉投誌遠門下,在熙德堂當了個幹事,成天跟在誌遠的身邊,誌遠則請了朋友幫忙,給林有家翻新擴建,改善林家的居住條件,還帶林有的娘去洋人開的醫院治眼疾,林有的弟弟則進了張九如的博雅軒學藝,林家的生活大變了樣,林家上下,對誌遠更加的感激涕零。


    而誌遠也有大驚喜,他實在是沒想到,林有才情如此之好,武藝出眾不說,還精明強幹、既堅毅果決又敦厚謙讓,雖然不識字,卻明大理,不但忠心耿耿,還極細心,對他照顧得細致入微,很快,林有就取代了原王誌軍的位置,做了誌遠貼身的跟班。


    這還不算,更讓誌遠驚喜的是:這林有還是個火車頭,給他帶來了大魚戴馬華和胖子蕭報平。


    戴馬華和蕭報平跟隨林有,投在了誌遠門下。


    胖子蕭報平還罷了,雖是林有的徒弟,會些武藝,但才情一般,讓誌遠驚喜的是大魚戴馬華,此人不但武藝和林有不相上下,還有著極敏銳的觀察力,心思縝密,且精於人情世故,交他辦的事情,再難,他都能不顯山不露水的就給辦妥當了,還極通水性,是個能在水裏徒手抓魚的主,誌遠是真沒想到,因為林有,他還能白白撿到一個這麽大的便宜!


    大魚和林有是發小,極重和林有之間的兄弟情誼,為了能和兄弟一起共事,又聽林有極力稱讚誌遠是人中龍鳳,便放棄了魚把頭的生意,也投在誌遠門下。


    誌遠還記得和大魚初次見麵,大魚笑著問他:“聽林有說,李哥兒的水性極好,是浪裏白條轉世,急流裏也能遊,還能徒手抓紅毛鯉子?”


    誌遠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那就是吹的!誆王元明呢!當時林大伯等著大夫救命,而王元明嚇得人都軟了,洪水本就湍急,我背他過河,若王元明因害怕不抓緊我,或是因害怕做出些什麽出格的事兒,很容易就出大事,為了給他鼓勁並分散他的注意力,我才那麽說的,其實啊,我就一隻旱鴨子,別說水性好,在水裏,我連狗刨兒都不會!”


    誌遠還真是一隻旱鴨子。


    他的背上,那條張牙舞爪的蠍子烙印,還有累累的傷痕,在別人看是觸目驚心,在他是心中永遠不想去觸動的痛!是打死也不想再憶起的屈辱!他不願意被人看,不想人家問起,就因為這個,還在渾河堡跟著海山時,再熱的夏天,誌遠也不打赤膊,別家的孩子,夏天脫個精光,在小河裏遊得那個歡,他爹海山要教他遊泳,他下水時打死不脫上衣,那樣子怪得更惹人笑,氣得海山不教他了,為這事還用笤帚抽過他的屁股呢!


    “這牛皮吹得牛逼!”大魚雙目炯炯:“李哥兒雖誆了王元明,但也沒有拿他的命不當迴事兒,我聽說,你當時設了一粗一細兩股子保險繩!就衝李哥兒這份膽識,這份細致,這份兒舍己救人的心,李哥兒,我大魚,跟定你了!”


    有驚喜,卻也有驚嚇,這驚嚇,和那讓人喜出望外的驚喜,還是一個級別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有和大魚跟了誌遠之後,誌遠和他的三個心腹關四、王誌軍及劉季援秘密商量過,考慮到林戴蕭三人新入門,既要時間考查忠誠和才幹,也要防林有尾大不掉,畢竟大魚是他好兄弟,胖子是他徒弟,林戴二人又本事不小,所以不能太快讓他們接觸核心秘密。


    誌遠決定,自己在特訓班的事,不宜讓他們知道得太多,並將他三人,都先放在熙德堂做事,所有經營買賣,仍由四神進行管理。


    林有和大魚,在熙德堂做事做得起勁,為此忽略了一個人,放了這個人兩迴鴿子,這個人,這天黑了臉,來找誌遠的不痛快!


    這人,可是名震關東的巨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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