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入黑後,三江好就動了。


    全綹向著鳳凰嶺方向,摸黑前進。


    為嚴防內鬼對外通消息,還規定了三人為一組,人盯人,敢擅離者格殺。


    摸到鳳凰嶺天險之下,大禿頭也知道,全升肯定不會肯先上嶺的,改派了一個小頭目,帶上禮物,上去探路,可那小頭目走上那條光禿禿的石階路沒多久,嶺上就響起了槍聲,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那小頭目嚇得趴在地上,向上大喊:“隻有一人,前來拜山!”


    過一會子,起來繼續向上走時,被毫不客氣的招唿了幾槍,其中一槍打在腿上。那小頭目拖著傷腿撤了下來。


    軟的不行隻好來硬的,大禿頭的機動隊八人,每人身前一個五花大綁的人票當肉盾,拿上機槍,準備強攻。


    強攻前認為杜海山已在嶺上,還派人向上喊話:“順天!一會是三家子的人票打頭,有本事你先打死他們,那你就不是順天菩薩,是惡鬼無常!”


    嶺上扔下來的話又冷又囂張:“敢上嶺者,管你是誰,一律機槍伺候,不怕死的就來!”


    聽聲音,並不是杜海山的聲音。


    大禿頭、軍師和全升都大吃一驚,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表示他們的不相信:“他們有機槍?”


    這絕不可能,金山綹子又小又窮,就幾條破燒火棍子,最算是杜海山上了嶺,並說服金山綹子幫他,也不過多一人,大不了多一支短槍一支長槍。


    大禿頭催促下,那隊人開始強攻。


    可迴答他們的,是無情的機槍聲。


    密集的槍聲響起,還算客氣,潑豆似的子彈,隻打在強攻隊的身前,可濺起的碎石都已經彈傷了好幾個人,那些人票嚇得哭爹喊娘,任人怎麽威脅怎麽抽打都不敢再前挪一步,有些嚇癱在地,有些更是甩脫土匪的抓捏,沒命的迴頭就跑。


    大禿頭見不對頭,親自帶人上攻,山上山下兩下裏機槍怒吼,但畢竟失了地利,很快三江好就隻好在山道上扔下幾具屍體,撤了下來。


    大禿頭下來後對軍師說:“媽的巴子的,這樣不行,得等有雲遮月,趁黑再攻!”


    軍師抬頭看看了天,明月當空,哪裏有雲彩!


    心裏絕望透頂,對大禿頭說話也不客氣了:“還攻個屁啊,金山占著天險,他們真的有機槍!除非我們有大炮,不然就是把這幾十號子人全打光了,也上不去!”


    大禿頭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媽的連沒腳蟹似的軍師都敢吼他了!


    但他心知,軍師說的是實情,真的大勢已去啊。


    鳳凰嶺原是他最後的希望,如今看是沒戲了。


    他不知道杜海山到底從哪搞的機槍,但肯定杜海山弄詭,拖了他一天,就是為了好有時間,把機槍搞上嶺,絕了他最後的念想!


    他的機動小隊也在剛才折損大半。


    大禿頭心亂如麻,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兩天兩夜沒睡過了,累得不行,可坐還不能坐,一坐下,多得嚇人的山蚊子就圍上來狠咬,大禿頭身上又濺有別人的血跡,更惹蚊子。


    媽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摟點鬆枝,點個火!”大禿頭喝令道,媽了個巴子的,被打死也比被蚊子咬死強,大禿頭豁出去了,何況杜海山很有可能在嶺上,那麽隻要有人守著下嶺的山路,就不怕了。


    火點起來了,鬆煙總算驅走了些蚊子,大禿頭一邊叫人守著鳳凰嶺的山路,一邊叫人去找全升來商量事。


    可找不到全升——全升不見了。


    大禿頭令人在附近找,也是不見全升,然後點人,一共不見了四個人,全升之外,還有三個崽子也不見了。


    大禿頭揮退崽子們,在火邊和軍師密議。


    崽子們一邊打著蚊子,一邊議論紛紛。


    “四當家的估計是跑了。”


    “你怎麽知道是跑了?而不是被順天給剁了?”


    “剁了會有屍首,現在不是沒見屍首嗎。”


    “那三個呢,也是秧子房的?”


    “才不是,是跟五當家的!”


    “大當家也是狠心,五當家死了,連埋都不埋,換我啊,也走!鬼才還為他賣命呢!”


    說這話的是秧子房的立子,邊上馬上有崽子提醒他:“你小聲點,叫大當家的人聽去了,看插了你!”


    立子壓低聲音,但明顯不屑的道:“他還有人嗎?都死差不多了好不,還有幾個,在山路下守著呢,怕屁!”


    “哎,立子,你是四當家的人,他都跑了,你怎麽不跟著跑?”


    “我?我跑啥啊,我手上又沒杜家的人命,你們看啊,順天這迴打死的,全是手上有杜家人命的,四當家之後,你們猜猜,到誰了?”


    “誰?”


    “還有誰?就大當家的了!”


    “……”


    “立子,你說,順天如果把大當家的也給……,之後,他會怎麽對咱們。”


    “我估摸著,他一定不會為難咱們啊,你們隻要看看掃北,咱們的五爺,就知道了!”


    “為不為難我們,和五爺有啥關係?”


    “五爺以前教過順天用槍,後來雖然翻了臉,可打戰全勝那會,你們都看到的,順天對他有多照顧,到這次出了這事,乖乖,明說了就算掃北手裏有杜家人命,也不過才要他一條手臂,五爺出林子時,我跟在後頭看了,五爺說了杜家有個女人是他打死的,順天還隻是在他手臂上打了一槍,那不明擺就是廢你一臂了,這事就算了了,掃北你可以走了的意思嗎?對五爺他能這麽念舊情,對我們,他肯定不會為難啊。”


    “哎,可惜,五爺太烈性,還是死了。”


    “五爺是條漢子,順天也念師徒之情,都沒說的!”立子道:“你們幾個,當時不也跟在後頭趴在林子邊上看到了嗎?”


    “嗯,我看到了,反正我心裏服氣,順天真是個念舊情的人!”


    “是啊,我也看到了!”


    “槍法那個準,五爺想自殺時,還一槍打掉五爺手裏的槍,不讓五爺死呢!”


    “對,我也看到了,看得我,心都酸了。”


    ……


    大禿頭和軍師商量的結果,攻嶺攻不上去,如果杜海山在嶺上,就先圍著鳳凰嶺,再想辦法另尋落腳點或再找時機強攻,如果發現杜海山不在嶺上,那危險仍在身邊,就隻能冒險去三家子占那磨坊了。


    天已經快亮了,大禿頭正想歇一會兒,忽然又聽有人大叫:“順天!”


    這兩天,大禿頭最聽不得就是這兩字,嚇得臉都白了,趕緊離開火堆,往暗處躲。


    小半天,有崽子拿了封信來,看見那信封,大禿頭和軍師兩人都麵如死灰,軍師更是腿一軟就坐在地上。


    杜海山還在他們的身邊!


    那封信裏,三行字:


    四月二十六,全升


    罪名:殘殺人命。


    下麵的署名是“杜海山”。


    大禿頭發了瘋一樣,把那信扯得粉碎!


    雙眼血紅,像要吃人的狼一樣,摧打起一眾崽子,分兩班在四周布哨。


    崽子們也兩天沒睡了,被折騰得一個個寧願撞死,一時間怨聲載道,指桑罵槐,甚至當麵罵娘!多少人巴不得大禿頭早點死,免得帶累著大家受罪,為他一個人,一堆子人喂著蚊子放哨,還讓不讓人活了!


    大禿頭隻當沒聽見!


    他知道真的大勢已去。他隻想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天已經快亮了,明天還要和杜海山鬥一個白天,隻要捱過白天,明晚,他將帶幾個親信遠走高飛,明天要選人,要暗中做走的準備,走的話,帶幾個年青的親信,每人先分一筆錢以穩定人心,軍師不帶,那家夥就是個累贅,糧台也不帶,那家夥雖也是親戚,但槍法不好沒什麽用,可他那裏的錢得搞過來,沒錢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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