鶼鰈情深


    “哈哈哈哈……”蛇妖見她忽然倒地,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終於可以為我娘子報仇雪恨了,終於讓我等到這一日了,哈哈哈哈……”不消片刻他便掙脫了拂瑤對他的施法,徑直走到她旁邊。


    他狠狠地揉捏著她的下巴,詭譎的眼瞳急劇地收縮著,“堂堂拂瑤閣主,如今還不是落在我的手上?我不會讓你這麽痛快地死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讓你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


    他從袖中掏出一條五顏六色的花蛇,剛要向前,就被辰婉猛地推開,大叫道,“不準碰拂瑤姐姐!”


    蛇妖狠狠地剜了辰婉一眼,“滾開。”說罷大手一揮,辰婉就被重重地彈到三尺之外的牆壁上,摔暈了過去。


    他陰毒的目光再次轉向拂瑤身上,詭譎的哨音倏地從他口中傳來,他手掌上的花蛇聞聲,竟緩緩站立在他手中。隨著他哨音一轉,花蛇立即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鮮紅的舌信和尖細的毒牙,猛然向拂瑤撲去,一口咬在了她肩上!


    就如同千萬根針重重地紮進她的每一寸肌膚中,一陣劇痛倏地由她的肩向全身各處蔓延開去,嘴唇也瞬間變得青紫無比。


    “哈哈哈哈……”蛇妖看到她異常痛苦的表情,興奮得雙眸霎時變得赤紅無比,“此蛇是我以無數劇毒喂食了整整一千年,怎麽能不痛?不過你放心,雖然痛還是不會死,我就是要折磨得你日日生不如死……”他又喚起蛇,剛要繼續吹動哨音,全身忽地僵住不動,似被重傷般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一道白影如疾風般掠到他麵前,俊如神祗的容顏覆上了一層冷入骨髓的冰霜,“交出解藥。”


    蛇妖蜷縮在地上,頓時感覺身體如無數道鋒利無比的冰刀刺入肌膚,痛得臉色扭曲地不停慘叫,唇邊斷斷續續地抖出幾個字:“沒……沒……沒有……解……藥。”


    夜淵寂靜的淡眸倏地閃過濃重的殺氣,“我再說最後一次,交出解藥。”他掌心一動,灼灼火焰瞬間竄到他身上,火焰所到之處,皮膚全部化為焦炭,露出血淋淋的骨頭。


    “啊……”那蛇妖的臉已被三味真火灼得潰爛,流著黑水,嘴上卻無絲毫的鬆動。


    夜淵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是不會拿出解藥的,隻淡淡地說:“那你好好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吧。”說罷眼神瞥了一眼那條花蛇,它立即似接到命令一般,緩緩爬到蛇妖身上,在他血肉模糊的軀體上不停地咬噬,片刻後它的身體被一點一點地咬噬幹淨,隻留下一灘烏黑的血水。


    夜淵抱起拂瑤,為她褪下她肩上的衣,吮吸著她肩上的蛇毒,不一會兒,她嘴唇的青紫慢慢退卻。


    拂瑤醒來,看到夜淵在為她吸蛇毒,本能地想推開他,無奈全身沒有一絲力氣,隻得虛弱得出聲阻止。“師父……不要……”


    “瑤兒別動,馬上就不會痛了。”夜淵對她的勸阻置若罔聞,繼續為她吸毒。


    拂瑤身體劇痛無比,又推不開他,隻能靜靜地望著他專注的側顏,心中有絲淡淡的酸澀泛開,這次又連累了師父!


    半晌後,他幫她把衣合上,又給她服下兩粒丹藥後, “無礙了,迴去休息一下便會好。”


    “師父,你還好麽?可有不適?”拂瑤嗓子有些幹啞。


    “你無需擔心我,小小蛇毒對我沒什麽影響。”


    “此毒真的不會損傷你的身體?”拂瑤還是有些擔憂。


    那蛇妖說此蛇是以劇毒喂食,雖不至於危及性命,但那滋味她剛才已經受過,確實讓人痛不欲生,若是師父一會也要如她剛才毒發時一般,那當如何是好?


    夜淵凝視著她,神色從容道,“不會,你放心。”


    拂瑤瞧他麵色確實並無什麽變化,總算稍稍放下心來,但是此番連累了師父,終究是……“師父,我知道錯了。”


    夜淵歎了一聲,似有些無奈,“那你下次會記得先告知師父一聲麽?”


    拂瑤連連點頭。


    他眼角的笑紋象湖心蕩開的淡淡漣漪,清清淺淺,卻濃淡相宜。“記住就好。你如今法力不穩定,時有時無,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行事需小心謹慎,再不可如此衝動草率。”


    “嗯,謹記師父教誨。”若不是師父,這次又是在劫難逃,細細一想,師父已經救過她幾次了。


    “拂瑤姐姐,”小狐忽然不知從哪裏竄出來,麵色焦急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


    “幸好拂瑤姐姐沒事,”小狐聞言,立即鬆了口氣,笑盈盈地望向夜淵,“謝謝神仙哥哥。”


    夜淵淡聲道,“快去扶你姐姐起來吧。”


    “嗯,好。”小狐立即過去叫醒了辰婉。


    最後他們放了所有被囚禁在蛇洞裏的精靈和人界之人,小狐扶著辰婉,夜淵一路抱著拂瑤迴到了靈觀山。舜木,閔月他們看見辰婉、小狐平安迴來,幾人抱在一起,高興得連蹦帶跳,並向拂瑤和夜淵再三道了謝,才喜滋滋地住處裏去。


    “師父,放我下來自己走吧。”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不宜走動,我抱得你不舒服麽?那我背你好麽?”夜淵望著她柔聲詢問道。


    “沒有,”拂瑤連連搖頭,低垂著頭不說話。


    片刻後才抬眸道:“師父,我是不是和師姐比起來差很遠?”


    夜淵微微一怔,淡笑道:“為何這樣問?”


    拂瑤手摟著夜淵的脖頸,微微緊了緊,“師父不嫌我總惹麻煩?”


    夜淵淡淡凝神片刻後,笑道:“如是說來,她比你頑劣多了。”


    “是嗎?”


    “嗯,”夜淵的眼神漸漸氤氳著些蒙霧,“她自小就調皮搗蛋,做的頑劣之事不計其數,如今想來是算都算不清了。”


    拂瑤聞言,心中總算寬慰許多。一路上師父的麵容和她僅是咫尺之距,如秀如遠山般的黛眉,渺渺如霧的淡眸,高挺如梁的鼻子,淡緋似櫻的薄唇,全都鑲嵌在一張完美無瑕的仙姿玉容之上,連眉心的那顆小小的褐痣都清晰可見。


    拂瑤不禁覺得臉色有些發燙,驀地低下頭,怎麽又被師父的美顏給蠱惑了去!師父就是師父,再好看也是師父,誠然不能因為師父長得好看就心不靜,神不明。


    拂瑤斂下心神,忽地又想起那條蛇妖,“師父,你能迴答我個問題麽?”


    “嗯,你說。”


    她的臉上掠過一絲困惑,“我從小在靈霄宮長大,一直覺得斬妖除魔是理所當然之事,如果我不殺他們,便會有更多無辜之人會因為他們而死,所以我殺生,是為了救更多的人。反過來,我殺了那蛇妖的娘子,讓他痛苦了數千年,他為他娘子報仇雪恨,也是無可厚非之事,但他如今卻因我而死。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也不知道他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要殺我到底是對還是錯?”


    夜淵靜默了片刻後,道,“你同情他?”


    拂瑤點點頭,“誠然他是罪大惡極的妖魔,但卻對他娘子一往情深,我殺了他的娘子,便等同於毀了他的摯愛。雖然我不能體會他的感覺,不過與最愛之人陰陽相隔,想必也是極其痛苦的。所以如果撇開他身上的滔天罪行不算,他要殺我報仇,委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夜淵低聲一歎,半晌才道,“這世上有許多事本是沒有對錯之分的,我們身在其中,隻能遵循這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去做,你有你的道,他也有他的魔,你明白嗎?”


    拂瑤心下略略凝思,片刻後終於不再鬱結,抬眸衝夜淵淺淺一笑。


    淡淡的霧靄漸漸散去,金色的光芒綻放大地,從遠處望去,兩人墨黑的長發隨著清風輕輕飄舞,素白的雪衣融在一起,再難分辨清楚。這一幕就仿佛是被墨筆侵染的一副水墨畫,在天與地之間留下的一抹恬淡而又雋永的剪影。


    “拂瑤姐姐,你快嚐嚐這個,”小狐從籃子裏拿出一個漂亮的雕花木盒,打開盒子,從裏麵取出一塊淡粉色的糕點遞給拂瑤,“這個是我娘親今早特地做的,讓我趁熱帶過來。”


    拂瑤輕輕咬了一口,連連點頭:“好吃,是桂花糕麽?”


    小狐娘親做的點心,真真是極其好吃,且吃了半月有餘,每日的樣式和口味都不相同,連拂瑤這類隻喜葷食之人都讚不絕口。


    自從小狐娘親那日得知拂瑤與夜淵救了辰婉,便對他們感激不盡,原本是打算親自登門施行三拜九叩大禮,以感激他們的大恩大德。拂瑤一聽,連忙讓小狐勸阻她,才最終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她仍覺過意不去,每日讓小狐和辰婉、閔月帶些她做的點心過來探望。


    “不是桂花糕,此乃櫻花糕。”小狐又打開盒子,指著那些紅紅綠綠的糕點依次道,“這是蜜餞糕,杏仁酥,清露餅,還有忘憂元宵。”


    “忘憂元宵?”拂瑤忽地興致盎然地問,“為何取個這麽有趣的名字?”


    孩童們大多活潑,辰婉、閔月與拂瑤熟絡後,也不複一開始的羞澀矜持。


    辰婉連忙爭先答道,“這也算不得什麽,我娘親還會做相思酥,思君團子呢。”


    閔月也頗為自豪地點點頭道:“嗯,娘親還會做許多菜,都取了很好聽的名字,如明月寄相思、離人淚、紅豆心……總之好多。”


    拂瑤聞言,便知她們母親心中許是念著一個人的,不過也許並不得見了,是以才以名字寄托相思之意。聞之,多少有些悵然。


    “我猜想這是娘親紀念爹爹的。”小狐表示了然。


    “你爹爹麽?”


    “嗯,我們自小沒見過。拂瑤姐姐大概不知道吧?我們狐族和那些一般的狐妖,以及九重天外的仙家九尾狐族或是白狐一族是不一樣的。他們可以如常人一般娶親生子,但是我們族人世代僅有女子,僅能在想產子時才能和男子在一起,且這男子不能為妖魔界中人,否則生出的子嗣大多是會夭折的,所以族人大多會在人界尋找合適的良人,但產下子嗣後就必須立即迴族中來,否則不管是母親還是子嗣就都活不長了。”小狐說起來頗有些感傷。


    辰婉神色也有些黯然,“嗯,是以我們並不知道爹爹是誰,不過娘親每次一提到他,就會哭泣不止,所以我們也極少提及。”


    “為何會這樣?”拂瑤有些震驚,終生都不能和自己所愛之人在一起,這實實是太過淒慘了些。


    閔月答道:“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族長說各自有各自的命數,這就是我們的命,強求不得的。”


    “嗯,娘親說以後我們長大成人後,亦最好不要動真感情,否則會一生神傷。”小狐說。


    “竟是這樣的。”拂瑤有些失神,她一直以為若是兩人真有心廝守,其他的便都不在話下,可是誰又敵得過宿命呢?心中忽有些澀然漸漸劃開,卻說不上來為何會如此難過。


    小狐見拂瑤神色有些鬱鬱,反而出聲安慰道,“拂瑤姐姐,其實不必如此難過。我們一早便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倒也是件好事,如此就知道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這樣不是很好麽?”


    “嗯。”拂瑤點頭。


    這倒是,若是終生不出靈觀山,或是僅求露水情緣,終生不動情愛倒也逍遙自在許多。


    辰婉忽然東張西望,疑惑道:“拂瑤姐姐,神仙哥哥怎麽今日不在麽?”


    “師父在房裏清修。”算起來,師父近日清修調息的時辰比往常要多上許多,原本她還有些擔心是否是蛇毒損了師父的身子,可每每瞧見他又是神色一如從前,想必是她多心了。


    “嗯。”三人點點頭。


    小狐又拿起栗子糕遞給拂瑤,“拂瑤姐姐,嚐嚐杏仁酥,這也很好吃的。”


    拂瑤搖頭:“我不餓,擱那兒吧,一會兒讓師父嚐嚐。”


    小狐淺淺一笑,打開另一個盒子,“我們有留給神仙哥哥,拂瑤姐姐你吃吧。”


    辰婉和閔月也笑:“拂瑤姐姐對神仙哥哥真好。”


    小狐也跟著附和,“神仙哥哥對拂瑤姐姐也是極好的,就象是白狐仙子講故事時經常說的……”


    小狐說著說著突然卡住,皺著秀氣的眉,一會兒後圓圓的眼睛又忽地一亮,“對,我想起了……是鶼鰈情深。”


    鶼鰈情深?拂瑤瞬間呆住。


    作者有話要說:俺明天有要緊事,可能就木更了,嗯,就醬紫~*^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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