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高人


    拂瑤此番探尋無望,心中著實有些煩悶,要說仙妖成親委實是非一般的驚世駭俗,也就隻有這個大魅妖想得出來。


    眼看著明日他便要舉行成親儀式,若是今日還想不到法子開溜,約摸明日就更無法逃出生天了。


    拂瑤蹙著眉走出囚牢,到一個拐角處時,忽地一陣竊竊私語聲傳入耳中。


    “綠姬姐姐,綠姬姐姐……你猜我之前瞧見了什麽?”一道嬌媚的聲音略帶興奮道。


    拂瑤循聲望去,遠遠地瞧見四個狐妖圍坐在一起,便停下來側耳傾聽。


    隻見綠姬道:“何事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的?”


    “對,說來聽聽,”另一個狐妖酥軟的聲音響起,“最近真是無趣至極,自從仙界那個**來了之後,鬼王簡直被迷得團團轉,前兩日更是突然要滅了我們的元神,若不是綠姬苦苦相求,哪裏還有命留存於世?嘖嘖,那**的手段果真非一般厲害……”


    拂瑤聽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們口中說的“**”是自己,而對於這個新稱謂,委實有些不能苟同。


    她又不是她們狐妖,無“騷”這項天賦異稟已是顯而易見的了,後天資質也平庸得很,她們委實是太瞧得起她了。


    “不得胡說,”綠姬厲聲教訓道,“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麽?若是鬼王聽見,看不立即捏碎你的元神,再者她也沒你說得這麽不堪……”


    “她這還叫沒那麽不堪?我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旁邊的女子不屑道,“聽說那騷蹄子在仙界時就公然調戲他們夜淵上仙,如今入了我們荒野之穹,就連我們鬼王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世人都說我們是狐媚妖精,其實哪裏敵得過她萬分之一?叫她一聲**、騷蹄子什麽的委實不過分。”


    拂瑤悻悻地想,調戲夜淵上仙之事,是本座做的,一人做事一人當,認了也罷。但是你們鬼王,天知道他怎麽鬼迷心竅了……


    “誠然如此,我們如今淪落到要服侍她的地步,不是她害的又是誰?我才不相信鬼王是真的喜歡她,不過一時新鮮罷了,之前媚己姐姐跟了鬼王三千年,鬼王還不是說滅她的元神便滅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撐多久。”穿淡黃色衣裳的狐妖有些幸災樂禍,在一旁涼涼地說。


    綠姬瞥了她們一眼說:“那我看你要失望了,適才我在牢房裏瞧見她打了鬼王一巴掌,鬼王居然毫不動氣!”


    “什麽?”其他三人倒吸了口氣。


    “你們知道鬼王最近為何捉那麽多妖魔麽?”綠姬歎了口氣,緩緩說,“其實就是為了夫人的傷,否則你們以為為何她受那麽重的傷卻能恢複得如此之快。鬼王把抓來的那些妖魔的血喝下,便可補他為救夫人損耗過度的靈力,好為夫人繼續療傷,而攝了那些妖魔的元神內丹給夫人直接服下,便可直接輔助她盡快愈合傷口,恢複精氣。不過鬼王知道她絕不會服妖魔的內丹,便差遣人在蒼野之穹外抓來山雞,讓我把內丹摻在雞湯裏一起熬的。唉,如此這般,你們還覺得鬼王隻是一時新鮮麽?”


    拂瑤的心重重地一顫,如此說來適才那對母女的元丹,其實也是要給她服下的?


    如果說他是為了她才去攝那些妖魔的元丹,那麽那些妖魔豈不是因為她才無辜枉死麽?她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而她居然毫不知情,那她究竟殘害了多少無辜性命?


    此刻拂瑤隻覺得心上仿若被剜了一個血淋淋的洞,難受之極。


    滿室的靜謐無聲,此時月正圓,高懸於夜空。


    她默然地走迴臥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榻上,望著對麵的玉雕壁畫發怔,忽地一陣劇烈的疼痛倏地鋪天蓋地的襲遍全身,密密麻麻的冷汗隨之沁滿額頭,疼得她唇瓣都咬出了血,頭埋在雙膝中瑟瑟發抖。


    疼痛漸漸過去,待她再抬眸之時,眼瞳中已染上詭譎的妖冶之色。


    她倏地站起身來,眼色詭譎地掃了四周一眼,邊向洞口方向走去。


    到洞口的位置她驟然頓住,微微斜眼一挑,結界?


    她嘴角倏地綻開一朵邪肆之笑,一把亮澄澄的劍驟然出現在她掌中。


    她默念了幾句咒語,劍光淩空一舞,結界頓時裂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她上前指尖一劃,裂縫瞬時打開,僅片刻功夫,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在離洞口不遠處,一抹淺綠色的身影緩緩走出來,綠姬望著洞口消失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得逞陰毒的笑意。


    之前見這賤人往地牢的方向走,本來是想以她們仙界中人一貫假仁假義,看到牢中的一幕後定會與鬼王起衝突,要是鬼王一怒之下滅了這賤人的元神便是天助她也。可她萬萬沒想到是她甩了鬼王一巴掌,他竟完全不動怒。


    之前與姐妹們那番話雖說的是實情,但她揣測如果她知道那些妖魔因她而喪命,她聽後絕對不會好過,這樣起碼也出了她一口惡氣,隻是沒想到竟歪打正著,不過……走了倒也正好,起碼鬼王更不會為了她神魂顛倒。


    她心中正欣喜,剛轉過身,就看到一個狐妖走過來。


    “咦,綠姬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她連忙疾迎上去,拉住她說:“我適才出去取個物件,快進去吧,天涼得很,萬不要傷了身子才好。”


    “可是我剛才聽到一陣聲響,你聽到了麽……”


    “喔,適才我手滑,一不留神打破了個罐子,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聲音越來越遠,她們的身影也消失在洞口。


    隔著若隱若現的淡淡霧靄,拂瑤眼前驀地出現一片落英繽紛的櫻花林,美得令人歎息,卻好似在夢中,恍然有些不真切。


    拂瑤皺著眉頭,她怎麽會在此地?這裏是哪裏?


    她繼續往前走,忽地發現了不遠處有一間小茅屋,門前栽了兩棵樹,不過樹卻是倒著長的,根係朝上,枝葉朝下,果子全部結在了根上。


    莫非是她眼花了麽?她揉了揉眼睛再看,這兩棵樹依然如她剛才看到的那樣。


    拂瑤眉頭蹙得更深,此地不是荒野之穹吧?她怎麽走出的荒野之穹,為何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這裏……究竟是何地方?


    她走近房門,隻是還未敲,門便自行打開了。


    她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沉思了片刻後,還是跨了進去。


    屋子並不大,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正對著大門的牆壁,壁上掛著一副畫,畫中景物便是適才在門外瞧見的那兩棵倒著長的果樹。畫的下麵是一個案幾,上麵隻盛放著一個果盤,果盤裏僅盛放了一個白色的小果子。房間正中則擺放這一張小巧的方形木桌,麵對麵擺著兩張凳子。


    正在她迷惑不已之際,一個身著淡灰色衣袍的男子忽地出現在桌旁,朝著她溫和一笑,“你終於來了。”


    “你是誰?”拂瑤站著不動,直直盯著他。


    他指了指桌對麵的凳子道,“你且坐下,我們有的是閑暇可以慢慢聊。”


    “此刻可以告訴我了麽?”


    拂瑤坐下打量起他來,眉毛、眼睛、鼻子隻能算中正,笑容溫和,頗有幾分人界書生的書卷氣,看起來倒也分外順眼,直覺他對她並無惡意。


    男子不答反問道:“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拂瑤環顧了下四周,實實交代:“不知道。”


    “那你可看到之前門外的那兩棵樹?”


    拂瑤點頭,“這倒是奇了,我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奇怪的樹,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夢境。”男子執起茶壺為她倒了一杯清水。


    “夢境?”拂瑤詫異道,“那我為什麽能和你說話?”


    “因為你此刻在我的夢境裏。”男子依舊笑得溫和。


    拂瑤眼中忽地閃過一道寒光,“你是夢魔?意欲何為?”


    她知道夢魔向來擅長趁獵物意誌鬆懈之時,把對方困在它編織夢魘之中,然後便可在睡夢中將其慢慢蠶食。


    男子緩緩搖搖頭,白皙的臉上染了些許笑意,“你覺得我象妖魔嗎?”


    “那可以請問閣下為何邀我入夢?”他身上的氣息但雖非仙界之氣,但讓人覺得很舒服,拂瑤有些迷惑,覺得他比蒼陌還深不可測得多,定非一般人。


    他定定地望著她,笑道,“因為我可以解答你心中的困惑。”


    “困惑?”拂瑤輕聲重複道,片刻後忽抬眸脫口而出,“你知道如何找到虛荒結界?”


    他輕輕點頭。


    拂瑤見他點頭,心中驚詫不已,“你怎麽知道?又為何要幫我?”


    男子執起手中茶杯,眼眸之中頓時染上些許悠遠之色,仿佛陷入很久很久以前的迴憶之中,片刻後才喟歎道:“天下之事我大多都知道,至於我為何要幫你,那是因為我們有些溯源。”


    拂瑤眼底閃過一道寒光,“你究竟是何人?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我隻是一個極其平凡之人,名喚扈桑,”扈桑淡淡一笑,“你當然可以不相信我,但你還有別的法子麽?”


    拂瑤默然,虛荒結界確實乃是她如今最頭痛之事,偏生還無半點頭緒。她想了想說:“誠然是沒有,那你且說來聽聽。”


    “鏡中之月,水中之花,危安相變,虛實之間。”


    “閣下適才說的乃是虛荒結界所在之地?”


    “誠然是。”


    拂瑤一時間無語凝噎,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她嘴角霎時浮現了一朵笑容,“不知……閣下可否明示?閣下說得委實是太含蓄了些,以我的資質,要領會其中深意實實是有些難度的。”


    他語氣依然溫和,“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其他便要靠你自己領會,否則就是逆天而行,屆時我會受到天譴。”


    天譴麽?拂瑤撫額凝思,雖說眼前這位仁兄說得實在過於含蓄,但總算聊勝於無。


    她微微斂眸,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強求,多謝閣下指點之恩。”


    扈桑想了一下,終是問道:“如果我告訴你這世間有一個地方無煩無憂,你願意跟我去麽?”


    拂瑤心中有些許驚詫,這是何意?莫非要誘拐她麽?


    扈桑看出她的疑惑,笑了一下解釋道,“我所說的地方或許是你原本該呆之地,倘若如此,你願意跟我走麽?”


    拂瑤想了一下,試探著問:“莫非閣下就來自你說的無煩無憂之地?”


    “正是。”


    拂瑤笑:“那我倒是奇了,世間六界各有各道,悲苦喜樂皆有,連仙界亦無例外,從未聽聞閣下所說的無煩無憂之地,莫非閣下不存在六界之中?”


    “或許,”扈桑目色坦摯地望著她說,“剩下的你無需再問了,比如我到底來自哪裏,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什麽要幫你,為什麽知道虛荒結界之地,又為什麽有邀你入夢的法力……這些我都不能說,我隻能說我並無惡意,而你隻能選擇相信或者不相信。況且……就算我告訴你也沒有用,待你找到虛荒結界後,就會忘了今日發生的一切,因為夢境就是夢境,是不會長久的。”


    拂瑤直覺他不似在說謊話,隻是他的話著實深奧了些,看來又是一個世外高人。


    拂瑤說:“雖我不甚明白你話中之意,但謝閣下好意,我曆來就在靈霄宮,也一直視之為我的歸處,是以在下不能跟閣下走。”


    扈桑終是一歎,還記得數萬年前,於檀雲山腳也問過她同樣的話,但如今輾轉三世,她的答案仍不變分毫。雖然他們修羲族人知天命,洞乾坤,卻隻能看,不可改,這就是命數,她又如何能幸免?他能做的就這麽多了,剩下的端看天命了。


    他指了指案幾上的果盤,“這裏有一顆果子,你要吃麽?”


    “夢境裏麵的東西也能吃嗎?”


    “當然可以。”


    “是門口那果樹上結的?”


    “確實。”


    “有什麽妙用麽?”


    “談不上妙用,但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些東西也說不定。”


    她微微琢磨一下,如此神奇的樹結出來的果子定然不同尋常,倘若是好的用處倒也罷了,要是恰恰相反就麻煩了,此人雖沒有敵意,但身份委實非同一般,她此番的機遇很是神奇,還是小心為妙。


    她搖頭微笑說,“多謝閣下好意,不過我此刻並不餓。”說完那顆果子便化為一道青煙消失了,看得拂瑤又是一怔,這也太神奇了吧?


    扈桑默然,低聲喃喃自語說:“唉,你執意不要,那怪不得我了。”其實這本是一顆記憶果,若服下可記起前世的所有記憶。


    “那我們後會有期,不過……請問怎麽走出你的夢境?”


    扈桑長袖一揮,“那你就自來處來,到去處去吧。”


    眼前之景漸漸消失,她身子驟然一沉,隻覺得墜入一片漆黑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半夜更文有些昏昏欲睡,希望沒太多錯別字才好o(╯□╰)o姑娘們中秋快樂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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