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邇冷著麵孔,一步步踏入殿內,整個屋子的光被擋在身後,像遊走於明暗交界的修羅。


    他在距離之瑤五步的距離停下,脖子一歪:“嘖嘖嘖,多可憐啊,司琴南圖光聽都受不了,若親眼目睹心愛之人慘狀,隻怕會再度失控瘋魔。”


    失控瘋魔?


    不出所料,此話一出,地上垂死的人有了反應,白邇心滿意足的笑了:“你肯定想知道那夜靈山究竟發生了什麽,司琴南圖因何受傷……”他徐徐蹲下,俯視之瑤如碎玉的側顏,特意放慢語速:“偏不告訴你。”


    語氣像逗弄戲耍一條喪家犬。


    之瑤勉力掀眼瞧他,血紅的唇扯開抹冷笑:“我猜猜看,魔尊傷我,你本有機會奪走太子碧璽,可白邇大人並沒有這樣做……”


    白邇臉上帶著鼓勵的笑,示意她繼續。


    之瑤艱難支起上半身,側靠在梯下,又抬起臉,臉上的冷笑,慢慢凝結成冰:“你故意遺忘太子碧璽,是好找個由頭獨來見我,因為……你發現司琴南圖並未使用第三塊碎片,是吧?”


    他想要碎片,小小森林之魄碎片引各方哄搶,下界人皇更憑碎魄統治人間四百年,這樣的寶物,傻子才錯過。


    白邇頗為讚賞道:“你也是個聰明人,拿來吧,太子碧璽和碎片。”


    “告訴我那夜發生了什麽。”


    白邇一怔,氣笑:“你以為你現在有什麽資格同我講條件?你不乖乖給,我便搶!”


    說罷,抬手突進,徑直拋出道靈光襲向之瑤心口,突然,之瑤一晃消失,隨即閃現在白邇身後。


    閃靈術。


    經此一遭,之瑤略微透徹閃靈法術,這個檔口,剛好白邇自己送上門陪練,用命陪的那種,就是介麽巧。


    這方不光白邇,連景星也震驚了,他們從未聽說更未見過此種法術,人尚在失魂,之瑤神色微動,身後那扇宮門便鬼使神差般重重掩住。


    最後一道光消失在白邇無措茫然的眸底。


    既然他不願意說,就玩到他想說為止。


    電光火石間,之瑤身形如鬼魅遊移近前,白邇瞬反應過來,一躍翻飛至扶梯上,幻出長刀應敵。


    “三公主,你既然還有修複靈根的本事,為何不選仙靈呢?真徹底放棄仙籍了?”


    鬼族靈法出了名的詭奇誕異,白邇不敢怠慢,一邊後退,一邊攻心:“你再不能踏入南天門,再不能見你的仙帝,與司琴南圖也再無可能……”


    轉眼,之瑤已瞬移至其後,迅速奔襲而來,抬手之間念月憑空出現,一刀斬下,生生將白邇的長刀砍進石梯,豁然一道鈍痕。


    白邇整個身子也被帶著傾斜,隻一招,他便清楚自己根本不夠之瑤玩的,他十分不解,憑什麽一個雙根被毀的串串能迅速恢複修為,不……


    不是恢複,是新生,此刻與他對戰的,不再是半仙半鬼的仙界三公主,而是一個完完整整,徹頭徹尾的純種鬼族。


    為什麽啊!


    帶著滿腦子問號,一個大逼兜將白邇扇飛,超級打手不過如此。


    鬼靈這麽好用的嗎?


    在場四個人同時發出疑問,包括竹筒裏快急死的玉書,當然,在他目睹閃靈術和之瑤那詭異身法後,便悠然趴著看戲了。


    難怪萬年前鬼王有膽一挑三,之瑤初感歎完,白邇則翻身飛遁,意圖開門跑路叫救兵,之瑤隨性甩出念月。


    噗哧,彎刀不偏不倚貫穿小腿骨,慣性下,白邇直愣愣砸地,他也算狠人,背手一把抽出念月,不屈不撓地繼續飛遁。


    可抬頭,門後盈盈立著一人,破碎血衣輕蕩,之瑤蒼白麵頰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唇上幹裂的血跡似燎原的火,幽暗光影中,異常的美,充斥危險的美麗。


    “告訴我,那夜發生了什麽,還有,司琴南圖在哪兒,我可饒你一命。”


    “之瑤,縱使你能救出司琴南圖,也難帶他逃出魔宮。”


    “不用你操心,”之瑤略略瞥他一眼:“你隻需要迴答我的問題。”


    白邇妥協了,他微迴正身子,調動靈力自我療傷,邊迴憶那夜靈山發生的一切……


    ——那夜,司琴南圖與受傷的聖主青曼於高山之巔對峙。


    司琴南圖承諾等一切塵埃落定,他甘願以自身靈力為源,生生世世以身侍靈樹,永生永世隱居百萬大山,不承聖主之位,隻做一名普普通通守山人,直到天荒地老。


    條件是森林之魄。


    三界最後一塊森林之魄。


    聖主動搖了,然後,拒絕了,她可以不要兒子,但靈族不能失去最後的至寶。


    兩方再度開打,聖主沒了聖光,根本不是司琴南圖對手,而司琴南圖已將姿態放低到塵埃裏,母親依舊不願交出森林之魄,這一次,誰都沒有留情。


    最終,司琴南圖劈開靈樹,意外發現森林之魄竟藏於其間,與此同時,靈樹被毀,七彩河斷流,大片大片的茂林隨著靈樹一齊凋零荒蕪。


    就在他即將拿到森林之魄的前一刻,白邇奉魔尊之令,命上百魔衛齊發地火,司琴南圖眼睜睜看著森林之魄焚為細塵灰燼。


    他瘋狂想要抓住漫天塵光,可指縫流沙,什麽都沒了。


    洶湧的愛洶湧的怒洶湧的恨洶湧的絕望交織,他瘋魔了。


    森林之魄毀了,之瑤毀了,那個驕傲的魔族太子就亂了、垮了,墮入深淵。


    他跪在靈樹的碎齏上,垂著頭,垂著臂,像一頭困鬥的獸,遍體鱗傷。


    更戲劇的是,森林之魄化作塵埃融入七彩河流、滲進古樹斷枝,卻陰差陽錯救活靈樹,整個靈山整個靈族開始複蘇,隻有司琴南圖,散發死魂靈的氣息。


    不該絕望嗎?不該瘋嗎?——


    “三公主,三界內沒幾個人能傷到司琴南圖,除了他自己,”白邇沉吟片刻,接道:“我也曾視他為魔界未來的希望,可當我目睹他為了一個女人,失控發瘋,我便篤定,司琴北圖才是更好的選擇。”


    之瑤目光如尺,凜然打向他:“即使司琴北圖無任何戰功,窩居朝野耍弄心機手段,一邊享受司琴南圖守護的安寧,一邊要他的命嗎?”


    白邇一愣,聲音頓時沉了下去:“是,你有鬼族血脈,司琴南圖明知這一點,還執意維護,萬年前鬼族挑起三界混戰,他怎麽可以,怎麽敢真的愛上你。”


    之瑤沉默兩頃,旋即鏗聲迴:“或許是因為,整個三界,也隻有我真的愛他吧。”


    白邇不明白,眾所周知聖主愛卻不夠愛司琴南圖,可魔尊給予他太子之位,讓他掌管七十萬魔軍,難道不是愛嗎?


    他為什麽要忤逆魔尊?


    魔族慕強,慕強的人,比如白邇永遠不會明白,魔尊那句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是愛。


    是霸道的控製,是無情的利用,是隨用隨棄的棋子,縱然親父子,也一樣。


    習慣走夜路的人,最怕接觸陽光,一旦依賴上癮,便再也戒不掉忘不了。


    之瑤,就是司琴南圖的光,他已經不能不愛了。


    之瑤無心與他多說,提出第二個問題:“他人在哪兒?”


    “弑魂獄。”


    “好,我答應過你不取性命,但是……”之瑤話鋒突轉,眼神一緊,寒然射向他:“你重傷景星、偷襲司琴南圖的帳,不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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