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縣的戰鬥持續了近兩個時辰。


    黃昏還沒有到,整個劇縣就在掌握之中。


    之前坐鎮城南門的城牆上,優哉遊哉地喝著茶水,一副怡然自得,藐視別駕田豐的孔融,在城門攻破的前一刻,終究是沒有崩住,倉皇離開。


    甚至於,連妻兒都留在了城中,沒有帶著一起逃走。


    長公子袁譚沒有殺孔融的妻兒。


    作為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他比誰都懂名聲的重要。


    他非但沒有殺死孔融的妻兒,反而讓人將孔融的妻兒放出了城內,並且送上了馬車和一些幹糧,讓孔融的妻兒去找孔融。


    而別駕田豐,去祭拜了一個人。


    張遂等人也暫時作為別駕田豐的護衛,和一群人保護田豐過去,防止城中有人刺殺。


    在這個漢末時代,很多人都養了門客和幕僚。


    這些門客和幕僚,專行刺殺之事。


    而今天田豐要去祭拜的,便是逃走的北海相孔融的幕僚。


    此人姓左,名先,表字承祖。


    在得知長公子袁譚率領大軍來攻取青州時,作為孔融幕僚的左承祖就建議孔融打開城門,投降袁紹。


    又或者,掛上曹操的旗號。


    袁紹作為四世三公的袁家如今唯二傳承人,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將來必有所為。


    曹操作為袁紹的聯盟,之前曹操為父報仇,屠戮徐州時,袁紹甚至派出大將朱靈率領大軍馳援曹操。


    如今曹操的根基兗州雖然被偷襲,隻剩下兩個縣。


    但是,這兩個縣非但沒有失去,反而一直堅持了下來。


    如果現在選擇投靠曹操,一來,袁紹不好趁機攻打北海郡;二來,和曹操夾擊兗州的呂布,絕對算是給曹操的及時雨。


    將來曹操有所成就,孔融就是曹操的大功臣。


    孔融聽左承祖這麽說,非但沒有聽取意見,反而大罵左承祖是朝廷敗類,他孔融乃朝廷之臣,不會投降任何人,隻會城在人在,城毀人亡。


    為了殺雞儆猴,孔融當即捉拿了左承祖及其家人,全部斬首。


    左承祖及其家人被殺之後,屍體被有心人收斂,埋在城東外不遠處的荒地處。


    別駕田豐祭祀了一番,才長長歎了口氣,感慨道:“腐儒害人害己。”


    “這左承祖,眼光頗為毒辣。”


    “而孔融,自詡朝廷忠臣,卻無能至極。”


    “我們進攻時,他不設防。”


    “我們攻城時,他高坐城牆上飲酒作樂,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


    “還說什麽‘城在人在,城毀人亡’。”


    “最終,城門攻破,還不是撒腿就跑。”


    “隻可惜了如此一位人才,就這樣白白葬送在他手裏。”


    又在墳墓前站了好一會兒,別駕田豐才招唿著張遂等人離開。


    一行人迴到了城內。


    田豐在張遂等人的保護下,趕往府衙大廳,和長公子袁譚一起清算這次攻陷北海郡的戰果。


    張遂則等人則守在府衙大廳外麵。


    一直等到深夜,別駕田豐才出來。


    張遂等人護送別駕田豐到劇縣臨時住處,就要迴去。


    他要趕迴去和士兵們待在一起。


    田豐卻突然叫住他,笑道:“慢著。”


    張遂疑惑地看向田豐道:“不知道別駕還有何吩咐?”


    田豐問道:“你身上穿的是甚東西?我看你們十幾個人,全身掛滿了箭矢,卻隻是擦破了些皮,竟然沒有人受重傷。”


    張遂低頭看了下身上穿著的紙質鎧甲。


    如今已經破破爛爛了。


    張遂將紙質鎧甲脫下來,遞給田豐道:“紙張做的鎧甲。”


    “遠沒有鐵質鎧甲厲害。”


    “但是,也能抵擋箭矢的攻擊。”“當然,我估算了下,應該抵擋不住環首刀、長刀等兵器的近身攻擊。”


    “更抵擋不了勁弩的攻擊。”


    “之前在甄家的時候,因為甄家沒有鎧甲,我就找夫人要了大量的紙張,製作了一些。”


    “雖然價格也很昂貴,但是,比鐵質鎧甲好太多。”


    田豐撫摸著紙質鎧甲,問道:“你倒是挺有想法。”


    張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田豐將紙質鎧甲放下,這才道:“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你喜歡甄家姑娘。”


    張遂撓了撓臉,笑了下。


    他的腦海裏盡是夫人那迷離的神情。


    田豐見狀,笑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男歡女愛而已。”


    “之前,長公子就給你和那甄家姑娘寫了撮合信,給了那甄家次男。”


    “甄家次男不會拒絕的。”


    “畢竟是長公子親自撮合的。”


    張遂點了點頭,感謝道:“麻煩別駕代我向長公子感謝。”


    田豐道:“感謝甚的,長公子不在乎。”


    “無非是一個女人而已。”


    “長公子需要的,是你好好建功立業,為冀州官府做貢獻。”


    “這也是之前我給你許諾過的。”


    “如果此次大戰,你能有所表現,就讓你加入騎兵當中。”


    “你這次做得很不錯了。”


    “你今天先迴去,明天早上,我會讓人給你送去鎧甲。”


    “你帶上你那些活著的士兵,明天跟我走。”


    “明天我們就趕迴鄴城,在鄴城度過三朝。”


    “我也讓人給你送信去了無極縣,讓那甄家姑娘過來和你一起過三朝。”


    說完,拍了拍張遂的肩膀道:“好好表現!”


    “不要墮了丁建陽的名頭。”


    張遂心頭心頭狂喜。


    這田豐,不錯啊!


    都能替自己做到這地步!


    還能安排夫人從無極縣過來和自己一起過三朝的。


    三朝,就是兩千年後的春節。


    想到能夠和夫人在一起度過一個三朝,張遂心裏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般。


    忙對別駕田豐感謝了一番,張遂這才退了出去。


    田豐看著張遂離開,笑著搖了搖頭。


    目光落在紙質鎧甲上,田豐再次拿起,摩挲了一陣,頗有些歎息道:“建陽兄,你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


    “你這弟子,雖然沒有得到你的親自教導,卻也傳承你的幾分氣度。”


    “你放心,我會看著他,讓他多展現你的雄威的。”


    張遂一路迴到營地,和自己帶來的那一百人聚在一起。


    原本隻有一百人。


    這次攻城,就隻剩下五十二人了。


    穿著紙質鎧甲的人,都活了下來。


    和張遂有些雀躍不同,活著的五十二人,此時或坐或躺在營帳裏,一個個擦拭著兵器,安靜無聲。


    其中好幾個人,似乎哭了。


    那臉上,全是幹涸的淚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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