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陡然轉魔,就像一個喜怒不定的精分患者。


    馮雲以事後自己都佩服不已的反應速度,抓起言飛淩就逃。


    他展開風雷骨翼,瞬間將所有元氣調轉到骨翼上,劈啪作響的雷電,令他在黑夜中猶如一隻明亮的螢火蟲。


    而言飛淩也迅速調整姿勢,起初她被馮雲單手拽著衣領提在半空,但這樣委實沒有安全感,萬一馮先生一看情況不對,來一招壁虎斷尾,將她丟下去喂給轉魔的佛陀,那豈不是完蛋?


    她在半空中,腰肢一挺,雙腿死死夾在馮雲腰間,獲得著力點後,又將整個身子貼上去,雙臂環抱在馮雲脖頸處,猶如一隻纏抱在獵物身上的八爪魚。


    馮雲沒好氣道:“我發現你最大的特點,就是保命的時候分外積極!”


    “專心跑路,別分心!”


    言飛淩大聲嗬斥道。


    馮雲:???


    我馮某人竟然被一個小姑娘教做事了?


    不過言飛淩說得沒錯,麵對這樣一位失去理智的一品強者,他稍一分神,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


    此時馮雲在慘烈廝殺的亡靈戰場上急速飛行,而轉魔的佛陀似乎認準了他,緊追不放。


    以號稱急速的風雷骨翼飛行的馮雲,驚恐地發現,竟然無法甩開以雙腿奔跑的佛陀。


    他不敢飛得太高,興許是這輪巨大血月的緣故,深黑色的天空不如白天時那般高遠,夜幕低垂著。危機預警告訴他,萬萬不可逾越天際線,否則會有可怕的事發生。


    如此也導致佛陀始終能鎖定他的位置,這轉魔後的大和尚,可以無視眼前任何阻礙,橫衝直撞,遇山撞山,遇水跨水,就算遇到亡靈軍團,也能將之生生鑿穿。


    自始至終他未使用任何佛門功法,僅靠一身金剛不壞的體魄。


    馮雲的身形在黑夜中拖拽出一條明亮的尾光,在飛行途中,他發現了好些進入猶上境的修士。


    其中以身穿紅色教士長袍的西聖教修士,人數最多。


    他們有特殊秘法,在進入猶上境後彼此聯絡,迅速聚攏在一起。


    而且西聖教修士似乎也知道,隻要呆在高處,就不會被亡靈大軍波及。


    馮雲至少發現三座高山上的山頂,有身穿紅衣的西聖教修士,他們圍成一圈,嚴防死守,將零星攻上山頂的亡靈與屍骸擊退。


    而散修和隱世宗門的修士,明顯不清楚黑夜降臨的危機,他們大多躲在大樹上瑟瑟發抖,或者在亡靈與骸骨的狂潮中,猶如無根浮萍,隨波逐流。


    馮雲瞥了一眼身後緊追不舍,無可阻擋的轉魔佛陀,又看著躲在山頂看戲的西聖教修士,突然心生一計。


    “抓緊了!”


    他對纏抱在身上的言飛淩說道,同時伸手扶在她豐盈的的臀瓣上,將其往上托了托。


    言飛淩感受到臀尖上那沉穩有力的一托,雖然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但將馮先生死死抱住總歸是沒錯的!


    畢竟她此刻身子是半掛倒懸在馮雲身下,馮雲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倏然間,馮雲向前加速,沿著崎嶇而上的山勢,拔高仰角,接著,從山頂上的西聖教修士頭頂掠過。


    而緊追在後的佛陀,哪管身前是什麽,一品佛門強者練就的金剛不壞之軀,本身就是一件無可匹敵的大殺器。


    他徑直撞上這座高達三百丈的山體,由金轉為青黑的魔軀,像撞在一塊鬆軟的豆腐上,在山體底部留下一個人形的大洞。


    黑黝黝的洞口中,傳出佛陀瘋狂的低吼,像被壓在山下的遠古妖魔,即將衝破封印,破土而出。


    哢嚓哢嚓,接連幾聲令人心悸的崩裂聲。


    這座山峰一陣地動山搖,山頂上還不知道發生何事的西聖教修士,紛紛站立不穩,趴伏在地。


    以他們的目力,隻看到一團人形閃電從頭頂掠過,接著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在山上,這重達百萬鈞的龐大山體,都無法承受這一撞之力,瀕臨破碎。


    哢嚓哢嚓的碎裂聲愈演愈烈,一道道裂縫從山體的基底向上蔓延,片刻功夫,由堅固岩石構成的大山,布滿觸目驚心的裂紋,碎石簌簌而下,搖搖欲墜。


    轟隆。


    山頂突然衝起一道烏光,魔化的佛陀似乎在片刻之間,以金剛不壞之軀,自上而下,從內部貫穿了整座大山。


    山體轟然垮塌,山上的西聖教修士也隨之墜落,大部分修士被崩落的巨石砸死,慘叫聲一片。


    隻是他們的慘叫聲,與亡靈軍團的廝殺聲相比,不值一提罷了。


    而且他們的屍體在血月紅光的映照下,也會以屍骸的形式複生,加入到這片戰場混亂的廝殺聲。


    還有兩名幸運小夥伴,並未被亂石砸死,而是被轉魔的佛陀一左一右擎在手中。


    他們像兩隻被提在手中的雞仔,在淩亂的風中大聲哭嚎。


    一人反應比較靈活,喚出一柄刀形的具現神兵,在佛陀青黑色的魔軀一陣狂劈,劈得火星四濺,卻連一道痕跡都未能留下。


    高速奔跑的佛陀突然將他送入口中,哢嚓一聲,將其頭顱咬下,嚼了兩下後,咽入腹中。


    言飛淩望見這一幕,恐懼得渾身戰栗,手臂和雙腿纏繞得更緊了些,驚恐道:“他他他……他吃人啊!”


    “廢話,堂堂佛門一品高手,轉魔後吃個人怎麽了?”馮雲沒好氣地揶揄道。


    現在有兩件事可以確定。


    第一,他身上有什麽東西在吸引佛陀,盲猜是珈蘭這貨,三百年前他與佛陀也許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第二,他似乎可以引著佛陀,去坑提前抱團的西聖教修士。


    反正這貨死追著他不放,又生得一幅鋼筋鐵骨,金剛不壞之軀,連山都能撞垮,用來吞狼驅虎,再合適不過。


    於是馮雲改變策略,不再漫無目的地逃竄,而是有選擇性地尋找身著紅袍的西聖教修士。


    與此同時。


    荒和山脈的聖樹虛影周圍。


    負責留守的修士們,突然見證了令人無比震驚的一幕。


    金榜上,代表西聖教修士的紅色名鑒,在大片大片消失。


    經過數個時辰的觀察,各個宗門的留守修士已經總結出規律:


    如果一個名鑒將另一個名鑒抹去,意味著那個被抹去名鑒的人,死於抹去他名鑒的人之手。


    若是有名鑒無故消失,則代表此人死於意外。


    此刻西聖教修士的名鑒大範圍消失,難道統統死於意外?


    原本隱世宗門的修士們,猜到西聖教瞞報情報,欺騙他們隻能派入低階修士,就心懷不滿。


    若非有東聖教主教西門慶安和兩位西聖教的首席主教壓著,幾波人定會打起來。


    現在看到西聖教修士在猶上境內吃癟,隱世宗門的留守強者們分外雀躍,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


    西聖教的修士們,臉色則難看至極。


    金榜上的名鑒大約有八百個,近半數為代表西聖教的紅色名鑒。


    這才半個時辰的功夫,就有近兩百個紅色名鑒消失。


    掐指一算,猶上境開啟還不到一天,西聖教已經損失一名聖子,還有半數低階修士,這慘痛的損失差點令李步搖和於碧蓮兩位首席主教破防。


    就算前幾次西聖教的修士探索猶上境,在毫無經驗和情報的前提下,都未有如此損失。


    李步搖和於碧蓮簇在一起竊竊私語,相互交換看法。


    西門慶安則安詳淡泊,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閑散模樣。


    他確實不在乎西聖教修士的慘痛損失,就連進入猶上境的東聖教修士都不怎麽在意,唯獨時刻關注著那在金榜上呈墨黑的的名字。


    ……


    猶上境中。


    已經有四座山峰,被魔化的佛陀撞垮,西聖教修士死傷慘重。


    馮雲默默將這幾處山峰的位置記住,等天亮了,亡靈和屍骸大潮褪去,他要來搜刮西聖教修士身上的寶貝。


    在打劫了隱世宗門、敲詐了刑罰與殺戮主教後,他對這種不義之財有種近乎病態的執著。


    總覺得,這波自己本能賺一千,卻隻得到五百,那就是虧了五百。


    資本家聽了他的心聲都要落淚。


    “轉了這麽久,都找不著西聖教修士……”


    馮雲一邊振翅飛遁,一邊目光如鷹隼般搜索著。


    魔化的佛陀依舊追趕在後,但佛陀應該是吃了不會飛的虧,單憑兩條腿的奔跑跳躍速度,始終無法追上馮雲,隻能保證不被甩開。


    當然,這並不是他的速度慢,而是現在的馮雲太快了。


    風雷骨翼令他擁有如閃電般的速度,以前他若極速飛行,會迅速榨幹體力。


    現在噬字言靈可大範圍吞噬吸收天地靈氣,吞魔煉體訣可將吸收的靈氣轉化為他所需的真元。


    這兩大法門確保他擁有近乎無限的續航。


    現在的馮雲可以拍著胸脯說,論消耗戰,他馮雲不懼任何人,就算三品以上的強者都不能。


    言飛淩緊繃的情緒也放鬆很多,同時為自己死皮賴臉黏在馮先生身邊感到慶幸。


    她身為一個空有好看的花瓶,離了舔狗師兄李瀚光後,儼然就是一個廢物。


    強者征服世界,而她隻需征服強者,就可得到世界。


    這一直是她的座右銘,依附強者而生,本就是她的本能,身為漂亮女人的本能。


    “不知師兄他現在如何了……”


    言飛淩望著滿目瘡痍的凝腥戰場,喃喃道。


    下一刻,她狠咬一下舌尖,以疼痛讓自己清醒一點。


    明明這會她正纏抱在馮先生身上,卻在想別的男人,實在太渣女!


    更何況,就算她能找到李瀚光,李瀚光就能保護她的安全嗎?


    他恐怕都自身難保吧?


    若是李瀚光求她,讓馮先生也出手保護他呢?


    先不說馮先生樂不樂意,她言飛淩第一個不樂意!


    此刻言飛淩的心態,就像一個有著拖油瓶的單身母親,好不容易傍到大款,斷然不會讓小拖油瓶來破壞此時此刻的溫馨場景。


    “咦,我似乎看到你師兄了。”馮雲突然說道。


    言飛淩心裏咯噔一下,仿佛下樓梯時踩空了般。


    “在哪裏?”她心虛道。


    馮雲降低了些許高度,繞著一顆大樹盤旋,說道:“就在那樹杈子上!”


    言飛淩定睛細看,確實是熟悉的天藍色七星宗羽衣道袍,頭戴金釵道冠,腰間別著一柄與道門修士氣質毫不相符的短劍。


    奧想起來了,李瀚光原本的青光劍,在坊市南十三街與格物院的先生們起衝突時,被曾甲玄先生以玄妙手段煉化為一柄一尺短劍,但品質幾乎提升了一個檔次。


    從那之後,李瀚光視這柄短劍如命根,畢竟格物院出品,必屬精品,幾位師叔祖以重金求購,都未能令他動心。


    “是你師兄嗎?他好想在喚你的名字!”馮雲說道。


    言飛淩側耳細聽,嘶,依稀聽到他在喊:“師妹,我是你師兄,你和哪位神仙在一起?救我!”


    言飛淩腦殼一陣嗡嗡疼,一番心理鬥爭後,咬牙道:“馮先生認錯了,那不是我師兄!”


    馮雲‘奧’了一聲,周身電光大作,化作一道雷霆,朝遠處飛去。


    李瀚光呆呆地望著遠去的師妹,神情落寞、悲憤、悲涼……最後化作一聲哀嚎!


    像一隻孤獨的舔狗。


    下一瞬,他所立身的大樹,被魔化的佛陀攔腰撞斷。


    他的身體也被撞飛,撲通一聲,跌落在正在廝殺的亡靈與屍骸的軍團中,被淹沒在其中。


    言飛淩迴望這一幕,心中為師兄默哀了片刻,也僅僅是片刻罷了。


    李瀚光以為她長情且專情,殊不知她的感情,隻是逢場作戲而已。


    一場戲,就看誰會當真,誰會用心。


    舔狗舔到茶藝高手,往往下場極慘,被吃幹抹淨的不在少數。


    言飛淩眨著明眸善睞的大眼睛,柔聲問道:“馮先生,我們現在去哪裏啊?”


    馮雲沉吟片刻,視線在地平線上搜索:“找一個大鐵塊,那鐵塊疑似你們道門道祖天尊的至寶,山河印。”


    “我要將這魔化的佛陀引至山河印那裏,想辦法給他腦袋上蓋一印,看能不能壓製住他的魔性。”


    魔化佛陀生前是一品強者,雖然在猶上境裏鏖戰三百年,修為有所衰弱,但一品就是一品。


    能對付一品強者的,隻有同為一品境的存在。


    隻能在山河印上賭一把!


    這是馮雲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解決眼前困局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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