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和我對練,我倆沒收住手……”蕭文呆了一下,說出早已想好的托詞,想到秦舞的死,眼淚愈發止不住。


    玫瑰還以為他是傷心父親,也跟著落淚,安慰道:“我去問爸爸的下落,你等我消息……”


    玫瑰似乎還有什麽話要說,但終究沒說,抹著眼淚出了病房,眼睛紅紅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蕭文欺負了她。


    “蕭文,打針吃藥了。”一個留著劉海的漂亮女護士,提著一個藥箱走進了病房,打抱不平道,“小壞蛋,剛才怎麽把玫瑰弄哭了?”


    “娜娜,你怎麽來了?”蕭文一眼認出來,當日帶他參觀核屍集中營的就是她。


    “站長吩咐的,每天從站裏過來一次,專門伺候你。”娜娜故意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展顏一笑,“不過,我挺喜歡這個差事的。”


    娜娜顯得很專業,先讓蕭文撩開衣服給她觀察一下皮膚,又用小手電照了照他的口腔,就給他打了兩針紅紅綠綠的藥水,再讓他服下一瓶口服液。


    蕭文咂著嘴,發現口服液跟水箱裏的液體味道一樣,不免好奇地問:“這是什麽東西啊?又甜又腥的。”


    “美洲大蠊幹燥蟲體的乙醇提取物,也就是大蟑螂,全是人工養殖的,非常珍貴,是治療核屍內外皰疹的特效藥。”娜娜背書般地說了一大串。


    “那麽珍貴,還給我泡澡?”蕭文有些吃驚,又有些惡心,敢情,自己一直泡在蟑螂液裏,還喝了不少,不過不得不承認,是很有效。


    “也就是你哦,換了別人,站長才舍不得呢……”娜娜大咧咧地坐在了剛才玫瑰所坐的位置,又神秘地問,“蕭文,同事們都在傳,說你控製了一個核屍,讓他把你背上山的,你還會趕屍嗎?”


    換了別人這樣問,蕭文一定會大罵――“趕*頭”,可是看到娜娜毫無心機的眼神,他隻有苦笑一聲:“我又不是茅山道士,再說核屍也不是僵屍。”


    “哦?那你怎麽做到的?”娜娜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


    蕭文心裏一動:“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先迴答我幾個小問題。”


    “好,隻要是我知道的。”娜娜笑著點點頭。


    “那我就問了,站長是不是研究出了可以治療核屍的藥物?”蕭文開門見山。


    “噓,這可是個秘密。”娜娜緊張地看了看門口,才低聲說,“也隻是有了初步成果,可是治療早期的輻射病,就像你這樣的。不過成本太高了,不太可能普及,除非有大規模的生產基地。”


    “是嗎?”蕭文獲取這個重要的信息,隨即又神情一黯,就是有仙丹又怎樣,父親是再也迴不來了,他更要關心活著的親人,“那個灰姑娘怎麽樣了?”


    “這個,我不知道。站長把‘她’換了一間實驗室,不知道在哪了?”娜娜坦言。


    “哦……”蕭文對宛如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正想問第三個問題,門被推開了,施施然走進一人,步履輕快,很是開心的樣子。


    “娜娜,我來看蕭文,你給他打完針沒有?”藥頭照例一身黑衣禮帽,口罩遮臉,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仿佛他是主人似的。


    “藥叔、蕭文,你們聊吧,我先告辭了。”娜娜很識趣,提著藥箱離開了。


    “好小子,我說你就行的,果然幫我殺了那個臭女人!”藥頭說著,將一個透明小膠袋扔到床上,“大丈夫言而有信,這是你應得的報酬,夠你吃到總決賽了。”


    “閣下,我並沒有殺掉秦舞,她是救我而死的。”蕭文看也不看那袋曾經夢寐以求的藥丸,正視藥頭,壓根不想居這個“功”。


    “我都看了視頻,反正她也算是死在你的手裏,被那麽多核屍吃掉,活該!”藥頭分外解恨地說。


    蕭文默然,想不到對一個人由愛生恨,竟可以恨到如此地步。


    他本想告訴藥頭實情,一切皆由誤會而起,可是再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說多錯多,反而增加變數,也就不想節外生枝,順水推舟道:“閣下,我們交換的條件好像不止這一個哦。”


    “小子,你真不吃虧哦。我幫你打聽過了,玫瑰丫頭這一兩個月都很正常,隻是和站長來往密切了點,站長還不時到水頭那裏做客,不過這也很正常,大賽的事情就是他倆最操心。蕭文,別多心。”藥頭顯然幫著玫瑰說話,“小倆口之間一定要有信任,等你贏了總冠軍,當了下一任水頭,我們合作的地方多著呢。”


    蕭文一聽站長和玫瑰走得很近,再想到他和女護士所做的勾當,心裏頓時像吃了一隻蒼蠅似的,冷笑一聲:“閣下,當初和你做交換、讓我升級和血族比賽的人,是不是就是站長啊?”


    藥頭聳聳肩,不置可否,顯得對站長有點忌憚。


    等到藥頭一離開,蕭文就衝進衛生間,將那袋藥丸衝進了馬桶裏,即便他變成了一個自私自我的人,也絕不會吃用秦舞的生命換取的藥丸,她留給他的那句話――“用生命去戰鬥”,就是最好的藥丸!


    做完這一切,他躺迴了病床,有種說不出的疲倦,感覺自己還沒有完全恢複,再想到喝下的蟑螂液,他一陣反胃,再次衝進衛生間,將剛才吃進的餃子全部嘔吐出來。


    蕭文幾乎是爬著迴到了病床,渾身發軟,這一刻,他無比想念宛若,好想依偎在她的懷裏,放下所有的包袱,隻感受著她的存在。


    蕭文一覺睡到晚上,又夢到了父親和秦舞,出了一身的虛汗,當他從噩夢中醒來,看到玫瑰趴在床邊,睡得正香。,


    他看著她一頭蓬鬆的長發像一朵棕色雲彩似地垂在被子上,露出雪白細嫩的脖子,心裏忽然有一絲不忍,為了他對她的利用。


    他硬起心腸,即便他傷害了她,以她所處的位置,也是承受得起的。


    感覺肚子有點脹,蕭文悄悄地下了床,到衛生間解大便。這是他二十多天來的第一次排泄,拉了好多,氣味特別臭。


    衝完了馬桶,他又感覺身上粘粘的,脫下病號服,站到了浴缸裏,衝洗那似乎浸入皮膚的蟑螂液。


    前些日子懸浮在水箱中,還看不出來,現在一站著,蕭文才發現自己瘦了整整一圈,再看那光滑的皮膚,對比幾天前的慘不忍睹,真有些心悸。


    他裹著浴巾出來,發現玫瑰已經醒了,正在發呆,好像在想著什麽,看到他,露出一絲微笑:“蕭文,我帶人把爸爸埋在了彩虹小區邊上,離家近些,等你完全康複了,我倆就去祭奠他。”


    “啊?哦!謝謝你!”蕭文的心頭一跳,忽然想到玫瑰若是再順道探訪一下他的家,那和宛若就是狹路相逢了。


    他這才感覺宛若並不安全,外人雖然不知道他家的具體地址,但隻要在彩虹小區裏一搜,怎麽也找到的。他應該想法通知宛若,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蕭文!”玫瑰冷不防抱住他,眼淚撲簌直落,內心的柔弱畢露無遺。


    蕭文以為她是關心所致,情難自已,他心中感動,又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多心了,她和站長之間並沒有什麽,於是開著玩笑:“師傅,是不是想今晚留在病房裏陪我啊?”


    “小混蛋,又打歪主意。”玫瑰破涕為笑,臉紅紅的,鬆開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個保溫壺,“我煮了雞湯給你,補補身子。”


    嘴裏的味道還是不對,不過蕭文還是一口氣喝下大半,又想什麽來:“我好久沒看奶奶了,什麽時候去看看她老人家。”


    “難為你有心,等你好了再說吧。”玫瑰的眼圈又一紅,接著擔心地看了看他的身體,“你要早點恢複訓練,距離總決賽的時間不長了。”


    “那個,冬天的季冠軍出來了嗎?”蕭文這才想到關心自己的競爭者。


    “沒有,後天才是季賽,本來是要請你去現場觀摩的,不過,養病要緊。”玫瑰有些走神地看著窗外,幽幽歎口氣,似乎有什麽心事。


    蕭文看她的模樣,既有些心疼,又有一絲隱憂。


    “各位觀眾,大家好!”電子屏上,一襲白色連衣裙的玫瑰從賽台中央緩緩升起,長發飄飄,清音如水,仿佛春風化雨一般,沁入每個人的心田,“元旦剛過,新的一年開始了,今晚,第五季核屍挑戰大賽的最後一個季冠軍將要誕生……”


    蕭文一麵在病床上做著俯臥撐,一麵收看著今晚季賽的現場直播,如他猜想,比賽的懸念並不大,大塊頭最後出場,抽中冰地的他,以媲美冰上舞蹈運動員的眩目動作,結合一連串漂亮幹脆的腿法,踢得對手毫無招架之力,最後淩空一腳,腳上的冰刀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直接將對手的頭切了下來……


    老實說,看到大塊頭如此精湛的腿法,蕭文才有點後悔自己把藥頭的藥衝到馬桶裏了,世上沒有後悔藥,聊以安慰他的是,總決賽的三名選手之間不得自相殘殺,否則,他真沒有贏大塊頭的把握。


    最後,大塊頭和他的決賽導師凱子一起登台謝幕,衝著鏡頭做出必勝的手勢,這對戰力超強的師生,無疑將成為蕭文奪取總冠軍的最大阻力。


    而蕭文能做的,就是盡早恢複健康,盡快投入係統的訓練。


    他在病房裏差不多呆了一周,那一些身體不適的症狀,比如頭暈、惡心、食欲不振等等,被娜娜描述為治療的後遺症,慢慢地消失了,惟獨口苦一直沒變,吃什麽都沒味道。他不由想,或許核屍生吃血肉,就跟口苦有關,哪天自己再吃一次生肉試試。


    出院的那天,玫瑰一大早過來接蕭文,她穿著一水黑的裙裝,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淑女帽,很是莊重雅致,還帶了一套嶄新的黑色立領西服讓他換上。


    他不由詫*問:“幹嘛穿得這麽隆重?”


    玫瑰表情肅穆:“去給爸爸上墳,讓他老人家看看我。”


    更大的詫異還在後麵,兩人下到堡壘一層的室內停車場,一排整齊列隊的保安隊員刷地立正敬禮。


    蕭文一呆,雖然隊員們都戴著隻露出雙目的碉堡帽,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竟是7901班的兄弟,驚喜上前,挨個擁抱過去:“老蒙、大駒、陽子……你們怎麽來了?”


    “非常時期,我不能冒風險,所以從北大營將你的兄弟們借調出來,保護我們出行。”玫瑰說出了原因。


    “上車!”大駒一聲令下,一行人上了保安隊派來的大卡車,直奔彩虹小區而去。


    蕭文自然不能忘本,跟兄弟們坐在了貨廂裏,玫瑰夫唱婦隨,也坐上來。這下熱鬧了,那幾個後來的隊員圍住了玫瑰,紛紛喊著“大嫂”,喊得玫瑰眉開眼笑。老蒙、大駒、陽子則拉著蕭文敘舊。


    大駒跟蕭文最親熱,重重地攬住他的肩膀:“兄弟,聽說你在核廢墟遇險受傷了,現在看你沒事了就好。”


    “你也不錯哦,當上班長了。老班長呢?”蕭文心中暖流湧動,他當日的預判沒錯,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大駒果然當上了班長。


    “老班長調到隊部去了。”老蒙接過話頭,安慰地拍拍蕭文的肩膀,“聽說伯父去世了,兄弟,節哀!”


    “明哥,啥時喝你和玫瑰的喜酒啊,我還想著鬧洞房呢。”陽子恰到好處地衝淡了沉重的話題。


    蕭文心裏一跳,老蒙和大駒是僅有的兩個知道他和宛若舊情未斷的人了,如果說他的終極計劃存在命門的話,就是這個秘密了,這個秘密甚至要了秦舞的命,他該如何處置這兩個兄弟呢?


    砰砰砰……一排槍聲響過,蕭文撲通一聲,跪在彩虹橋邊的一座新墳前,看著空白的石碑,眼含熱淚,咬破手指,用鮮血寫上父親的名字,然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心中默念著:“爸爸,你在天之靈看著我,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


    玫瑰將一大束白玫瑰放在碑下,也跟著跪下來:“爸爸,兒媳婦不孝,竟沒能見上您一麵……”


    最後,大駒率領著7901班的兄弟,也一起上前磕頭。


    離開的時候,蕭文特意坐在貨廂的尾部,看風景似地撩起篷布的一角,掃了一眼路過的彩虹小區。


    雖然隻是一眼,但他看得很清楚,自家的窗戶竟然敞開著!在這個彌漫著輻射塵的城市,有人住的房子,是絕不會開窗的,除非……


    蕭文的心猛地一縮,差點就要喊停車,衝上去看個究竟……他終於克製了這個衝動,將身子縮在長凳的一角,仿佛仍沉浸在哀悼父親的餘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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