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親沒有任何反應,換了別的核屍,見到兩個如此新鮮的食物送到嘴邊,早該跳了起來。


    蕭文終於明白,這兩人沒有說謊,他最敬愛的父親、變成核屍也一樣愛他的父親,這一迴,是真的死了!


    全身一動也不能動的蕭文,隻有眼珠子動了一動,兩行熱淚,從眼角滾落臉畔,將頭下的積雪滴出兩個凹窩……


    “還好,這一個沒死,他還流淚呢。”


    “奇了怪了,你見過核屍流淚嗎?”


    “咦,這不是蕭文嗎?”


    “哇!真的是蕭文哎,快向站長報告!”


    櫻花爛漫,漫天雲霞,一個白衣翩翩的女子光足碎步,踏花而來,似夢似真,一頭黑色中發下,五官清爽,分外俊俏。


    殺機陡現,女子眼神一厲,手中忽然抽出一把*,淩空劈來。


    他大驚之下,下意識地用手一擋,一把大砍刀彈出來,剛好擋住,鐺的一聲,脆響悅耳,餘音不絕,他竟然出現在女子的對麵。


    “姐姐……”他又驚又喜。


    “蕭文,看招!”秦舞莞爾一笑,又出一刀。


    蕭文身輕如羽,躍向半空,迴了一刀。


    兩人有如對練一般,你來我往,行雲流水,縱高落低,打得激烈而優美。


    櫻花如雨而落,落在半空,恍惚一閃,竟變成了鵝毛大雪。


    漫天雪花中,他和她屹立在核反應堆廠房的穹頂上,高聳入雲。


    “呔!”秦舞一聲清叱,一招天外飛仙,人刀合一,直刺過來。


    “殺!”蕭文當仁不讓,腳尖點地,高高彈起,迴空斬應聲而出!


    鐺!兩刀交擊,脫手而出,兩人抱在了一起,在穹頂上翻滾扭打,驚險之極。


    蕭文忽然發現自己變了,衣衫襤褸,頭發變禿,渾身冒出了水靈靈的大小水皰!


    不!這不是自己,他才發現,和秦舞扭作一團的,竟變成了父親,兩人正在玩命相搏,欲置對方於死地!


    “姐姐、爸爸,不要打!”蕭文急得大喊一聲,猛地睜開雙眼,一片朦朧的光明撲入眼簾,噩夢消失了,他隻覺身子飄柔蕩漾,四周都是水,清澈而溫暖,像躺在母親的子宮裏一樣,帶給他一種無法描述的安全感。


    自己怎麽了?他接著發現自己的鼻孔上嵌著一根透明管子,手腕上也插著一根管子,很明顯,鼻孔上的管子是唿吸用的,而手腕上的管子是輸液用的。


    蕭文又注意自己的身體居然是一絲不掛,隨即瞪大了眼睛,原來他的肌膚上竟起了一層透明的大大小小的水皰,像雞蛋清似地折射在水中,看起來非常的惡心!


    他嚇得張口欲唿,水頓時湧進了喉嚨,才發覺那不是水,隻是某種像水的液體,甜絲絲的,還帶著淡淡的腥氣……


    最後,他才注意到自己被關在一個透明的水箱裏,水箱外麵是一個白色的房間,房間裏擺滿了各種顏色的藥品、玻璃器皿和醫學儀器,顯然是個實驗室。


    蕭文忽然記起兩個武裝人員的對話,心頭一陣莫名的驚恐,自己是變成了魚缸裏的小金魚,還是變成了實驗用的小白鼠?


    門忽然開了,進來兩個人影,一個穿著白大褂,另一個穿著棕色的皮衣,豁然是站長和玫瑰。


    一見到玫瑰,蕭文的心就塌實了。


    無論發生了什麽事,無論他的人生觀發生了多大的改變,他都相信自己的判斷,玫瑰是除了宛若之外,另一個不會害他的人,而有了玫瑰的牽製,站長也無法害他。


    隻見站長到了儀器那兒,忙碌起來。玫瑰則走到水箱跟前,彎下腰,也不顧忌他光著身子,仔細地觀察著他的皮膚,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蕭文趕緊衝她擺了擺手,麵帶笑容,表示自己沒事。


    玫瑰這才發現他醒來了,驚喜地把手貼在了水箱壁上,好像要觸摸他似的。


    蕭文心有靈犀,也將手貼在了水箱壁上,跟她手對著手,雖然他的這個舉動,目的性大於他的內心。


    玫瑰的臉上,不由飛起一抹羞紅,看他的眼神,滿是溫柔。


    這時,站長拿著一個裝著綠色藥水的針管走過來,檢查了一下水箱上方懸掛的吊瓶,將藥水打了進去,跟裏麵的透明注*混合成淡綠色,順著輸液管注入蕭文的血管。


    玫瑰站了起來,跟站長說著什麽。蕭文身在水箱裏,也沒聽清楚,很快感覺到一股倦意上來,大腦也懶得思考了,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蕭文又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吊瓶裏的藥水已經換成了紅色,更欣喜地注意到身上的水皰少了很多,同時,他感覺自己的體力也恢複了很多,思維非常清晰,至少,已經想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他遭受了致命的核汙染。那個散發著藍光的核反應堆深坑,就是一個巨大的輻射源,當日他的核輻射測量計沒有報警,是因為它被秦舞的刀損壞了。而他當時摘下了頭盔,更是吸進了大量核生化汙染的空氣。於是,他變成了一個核汙染者,也就是核屍,至少,是一個變異初期的核屍,身上的這些水皰就是明證。


    第二,父親是為了救他而死。父親在核廢墟工作過,又經曆了從人到核屍的變異,雖然他不能說話,但心裏很清楚兒子遭遇了什麽,也很清楚什麽地方可以救兒子,因此,父親跑了一天一夜,將蕭文送到了救助站的門口。


    因為對兒子的愛,父親超越了生理的極限,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兒子的生命,做出了一個父親的最偉大犧牲。


    一想到父親臨終前的一幕,蕭文的眼裏又湧出了大量的淚水,和水箱裏的液體混合在一起,他在心裏再次發誓,要遵循父親和秦舞對他的遺訓:好好活下去,用生命去戰鬥!


    是的,他的生命,是用秦舞和父親的兩條命換來的,還有此前為他犧牲的小宋,從這一刻開始,他要用這無比寶貴的生命,去打贏這場活下去的戰鬥!


    秦舞死了,導師訓練環節提前結束,萬眾期待的總決賽越來越近了。蕭文開始重新評估眼前的形勢,為終極計劃的收官做準備。


    秦舞的死,讓他對藥頭有了交代,至少,少了一個敵人。等見了藥頭之後,玫瑰有什麽變化也將清楚,他就可以控製住自己這一邊的局麵。


    至於他的對立麵,自然是食頭胡為,他一定不會讓他順利地贏得總冠軍的,上一次在季賽中,他的陰謀被水頭老太太阻止了,但他一定不會甘心的。好在,他和他的矛盾已經公開化,胡為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對付他,隻能在暗中搞小動作。


    蕭文並不擔心胡為,對任何計劃而言,最大的擔心就是突然冒出的變數,他的變數,就是站長。


    表麵上,站長是超然於三大巨頭之外的勢力存在,由救助站管理的核廢墟,更幹係到這個城市十幾萬幸存者的生死。


    然而,站長和核屍挑戰大賽又是個利益共同體,比賽中的對手――核屍,都是由救助站提供的,而且,他和玫瑰的私人關係也不錯。


    可以說,玫瑰控製著選手,站長控製著對手,他們兩人就是比賽的主宰,也是蕭文終極計劃的對立麵,因為他要救出其中的一個對手――宛如,這無疑和大賽的主旨相悖。


    一旦蕭文在比賽中暴露了真實的意圖,玫瑰和站長一定會聯手阻止他。當然,走到這一步時,已是攤牌階段,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不過,這些都是其次,站長的最大疑點就是,他為什麽要研究核屍?而且,他似乎已經找到了治療核屍的辦法!他對蕭文的治療,證明他已經有了一定的成效。


    這可是足以改變核災難地區的大事,一旦核屍可以變迴正常的人類,幸存者們豈不是有救了?至少人類社會的秩序,可以恢複正常。


    如果能夠實現的話,站長就是這個城市的救世主、甚至是所有核汙染世界的救世主!


    但是,蕭文又記起在核屍集中營裏看到的輻射病人,還有那個藏在實驗區走廊牆壁裏的神秘房間,以及變成突變者的宛如,站長分明在研究核屍的進化。


    一念及此,蕭文驀地打了個寒戰,已經想到了血族是怎麽來的了,“她”並非是核屍機緣巧合進化出的物種,而是人為製造出來的怪物,“她”的製造者,顯然是站長。


    這個站長,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


    蕭文的額頭忽然冒出冷汗,如果站長是一個暗藏的敵人呢?那個一直困繞在心頭的結忽地浮了出來,藥頭的話響在耳邊:“我並不想你死,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換,如果有人給了我一個更大的交換,我何樂而不為呢……”


    這個城市,什麽人可以給藥頭一個更大的交換?除了站長,還會有誰?當時,藥頭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隻是蕭文沒有意識到而已。


    蕭文隻覺脊背發寒,以前,他真是把人想得太好了,當他從人性的另一麵來思考問題時,才發現,人心險惡,步步危機。什麽“我思故我在”,應該是“我私故我在”才對!


    現在,他的小命就捏在站長的手裏,站長隨便注射一種什麽藥水,就可以不露痕跡地幹掉他。


    或許,他還能活到現在,並非因為玫瑰的關係,而是因為他是總決賽的選手,而且是最後號召力的選手,站長隻是站在大賽的立場上才考慮救他。


    換句話是,是蕭文自己救了自己,跟別人沒有多大關係。


    那麽,站長與他為敵的動機又是什麽?胡為是為了玫瑰、為了水頭的地盤而對付蕭文。站長呢,又為了什麽?總不成他也看上了玫瑰,又或者,他不想蕭文成為下一任水頭……


    蕭文懶得想了,隻想趕快康複、趕快離開這個水箱、趕快離開救助站!


    願望是好的,康複卻是緩慢的,當他終於離開水箱、被轉移到堡壘頂層的醫院時,心裏總算塌實下來,有種逃出虎口的感覺。


    蕭文一問護士才知道,他已經在水箱裏呆了接近二十天,都過了元旦,進入下一年了。


    掐指一算,距離農曆大年三十舉行的總決賽還有一個多月,真的沒想到,半年時間這麽快就過去了,他的人生,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再也不是當初的蕭文了……


    蕭文正心中感慨,玫瑰走進了病房,手裏拎著一個飯盒,她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襯得膚白如玉,秀致端莊。


    他心頭一暖,她總是在最合適的時間,出現在最合適的地點,還帶著最合適的禮物――韭菜餃子。


    聞到了餃子的香氣,蕭文早已口水直流,食指大動,要知道,在水箱治療期間,他全靠輸液補充營養了。


    他顧不得跟玫瑰寒暄,從病床上坐起來,打開飯盒,夾起一隻餃子就吃,誰知才咬了一口就放下來,皺著眉頭:“怎麽這麽苦?”


    “怎麽會?”玫瑰見狀,拿起筷子,夾起他吃了一半的餃子,也不嫌棄他的口水,往嘴裏送,細細咀嚼著,“不苦啊,味道很正,可能是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趁熱吃吧。”


    蕭文見她吃了他剩下的,倒不忍拂了她的一片心意,接過筷子繼續吃,隻是,真的一點也吃不出以前的味道了,他吃到一半,忽然眼淚落了下來。


    “蕭文,怎麽了?”玫瑰坐在床邊,語氣溫柔。


    “我想爸爸了……”蕭文哽咽道,韭菜餃子也是父親最愛吃的食物,以前,每次父親帶他吃餃子時,總是看著他吃,等他吃飽了,還剩一兩個,才解一下饞。


    而他當時天真地向父親保證,說長大後,一定要讓父親天天吃餃子,但這個願望,再也無法實現了。


    “你和秦舞去了爆炸區,就是為了找爸爸吧?”玫瑰說著歎口氣,誰都知道,去核廢墟工作的人,就是有去無迴。


    “嗯……”蕭文沒有隱瞞的必要,遂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抓住她的手,“對了!爸爸跟我一起來的,他被埋在哪了?”


    “你是說……那個核屍,是爸爸!”玫瑰真的震驚了,發乎自然地稱唿蕭文的父親為爸爸,完全是兒媳婦的口吻。


    “是的,爸爸為了救我,一路把我背過來,卻犧牲了自己。”蕭文淚眼婆娑,無法忘記父親用盡全身力氣跟他碰鼻子的最後一幕。


    “難怪了,站長還以為你控製了核屍呢,我呆會就去問他!站長說,要是你遭受的輻射再強一點,或是來得晚一點,他也救不了你了。”玫瑰滿臉後怕,又遲疑地問,“蕭文,我看了直升飛機從爆炸區帶迴的監控視頻……你和秦舞之間,發生了什麽事?要兵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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