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麽多,我就是砸鍋賣鐵也還不上啊!隻怪這場雪,胖子,我們也認識幾年了,幫我通融一下吧。”他的額頭冒出了細汗,怎麽也沒想到生平第一次借貸,就借出這樣一個後果,黑市是無論如何不能得罪的,否則就是自掘墳墓。


    “這是水頭定下的規矩,誰敢更改,我想幫你也幫不了啊。”胖老板圓滑地說。


    “萬一有人還不了,你們怎麽辦?”他試探道。


    “那隻好把他送到爆炸區清理核廢墟了,用救助站提供的報酬抵債。”胖老板的眼神逐漸變冷。


    “這不是變相殺人嗎?”他的頭皮一陣發麻,頓時想起了父親,但父親是為了他,心甘情願去那個人間地獄的,他又是為了誰?為了她嗎……


    “誰也不想這樣啊,但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無規矩不成方圓嘛。”胖老板假惺惺道。


    “去就去,早死晚死,也沒多大區別。”他有點破罐子破摔了,心想說不定父子倆會在爆炸區團聚呢。


    “蕭文,別這麽悲觀嘛,也並非隻有這一個選擇,還有另一個出路,想不想聽啊?”胖老板的眼角又擠出一絲笑紋,賣起了關子。


    胖老板幹咳一聲,語帶誘惑:“水頭還有一個規矩,如果欠貸的人參加核屍挑戰大賽,隻要能殺進季賽,就免去他所有的債務。


    “是嗎?”他不由心動,雖然曾對自己說過,打死他也不會再看這種泯滅人性的殺戮遊戲,更何況參加了,但生存才是第一位的,活下去可是他最大的目標。


    “蕭文,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幾年前你還是個弱不禁風的瘦小子,現在長得多壯實,而且你每次掘荒的物品都比別人多,說明你身手不錯,又有頭腦,要是參加核屍挑戰大賽啊,一定有戲的。”敢情胖老板留意他已久。


    “胖子,就算我參加比賽,就算能殺進季賽,對你們又有什麽好處啊?好像沒聽說選手可以代表某一方比賽的。”他一邊斟酌,一邊不解地問。


    “嘿嘿,蕭文果然聰明。選手是不代表某一方參賽,不過,我們水頭和另外兩個巨頭都開了賭盤,各自支持的選手隻要取得好成績,就會為莊家贏得籌碼。”胖老板點到即止,但該說的都說了。


    “哦,原來如此。”他心中了然,自己隻有兩個選擇,但結果是一樣的,他逃不脫被送到爆炸區工作的命運。


    雖然隻看了兩場核屍挑戰大賽,但他明白,自己從未受過搏鬥訓練,也沒殺過核屍,根本不可能奪取周冠軍,而要在月賽裏通過喋血核屍的挑戰贏得月冠軍,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還不如留著這條小命去爆炸區苟延殘喘。去追尋父親的足跡,這不一直是他的夢想嗎?


    “胖子,我不喜歡做別人的籌碼,也不會參加什麽核屍挑戰大賽,如果我還不上欠貸,就去爆炸區。”他說出了自己的決定,揚長而去。


    “蕭文,不要把話說得這麽死嘛,你再考慮考慮?”胖老板並不死心,在他後麵喊了一嗓子。


    “不用考慮了。”他揮揮手,留下瀟灑的背影,心頭卻無比的沉重,上天在給了他人生中最美麗的一道風景之後,又通過一次借貸和一場雪,把他的人生逼進了一個絕境。


    接下來的每一天,他不得不忍受著水鋪夥計的定時騷擾,夥計的話就沒有胖老板那麽好聽了:“蕭文,現在是你欠貸的第……天,你所欠的通票總計……做人要自重自愛,快想辦法還貸,不要留下信用汙點,以後在黑市就沒有立錐之地了……”


    終於有一次,他被夥計催得惱火,當著周圍人的麵,破口大罵起來:“你們煩不煩啊?老子知道欠你們的帳,別整天催命似的,迴去告訴你們的死胖子,到時還不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別妄想我參加什麽狗屁大賽。”


    夥計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對罵:“你借貸的時候怎麽就不煩,難道是我們求你的嗎?你要不要臉啊?還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呢……”


    保安過來維持秩序,自然是站在夥計的這邊,板著臉訓斥他:“老老實實呆著,否則趕你出去!”


    長這麽大,他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瞪著雙眼,雙拳握緊,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有忍氣吞聲,生生咽下這口氣。


    他恨不得馬上離開堡壘,迴到自己的小窩,一個人度過剩餘不多的美好時光,但外麵的輻射值實在太高了,人體如果遭受了那麽高的輻射當量,會在兩周之內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熬過這度日如年的日子,夥計催債的話越來越難聽,後來完全變成了人身攻擊和人格羞辱,他惟有默默承受,前所未有的絕望、無助、憤懣充斥了他的內心,甚至產生自毀的衝動。


    終於有一天,在夥計又一次的聒噪之後,他忍無可忍地站在堡壘的門口,想要衝出去,接受核輻射的洗禮,但在那一刻,耳邊忽然響起了父親的一段話:“兒子,幾乎每個人都會經曆過一段黑暗的時期,你會感覺老天爺都把你拋棄了,爸爸就有過這樣的感覺,那是核爆炸後的初期,我甚至想開車帶著你去撞牆,但我挺過來了!兒子,是你給了我堅持下來的勇氣。當你經曆了最壞的遭遇之後,你會發現,還有比這更壞的嗎?再壞又能怎麽樣?這就是人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過不去的坎!隻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他如夢初醒,是啊,他都已經這樣了,再壞又能怎麽樣?為了父親,他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能隨便糟蹋自己寶貴的生命。


    半個月過去了,外麵的輻射值已經降到正常人可承受的水平,可以戴著口罩無防護外出幾個小時,不少住在黑市和臨近的幸存者紛紛離開堡壘迴家,而被灰雪困在家裏半月的幸存者也前來黑市采購。


    他背包裏的食物和水幾乎消耗殆盡,但最黑暗的日子也熬到頭了,他迫不及待地夾在離開的人流中,向西大門走去。


    路過水鋪的時候,胖老板喊住了他:“蕭文,別硬撐著,再給你三天的期限,早做決定哦。還有,掘荒的時候千萬注意核屍、獵人什麽的,別把小命丟了。”


    他坦然道:“胖子,三天後我鐵定迴來找你。放心,我死不了,說不定這兩天找到什麽寶貝,把你的帳一打總還了呢。”


    他嘴裏這樣說,心裏也知道不可能,如果他是個采礦者,或許有這樣的好運氣,采到一塊大礦石就夠了。


    一想到采礦者,他的心底又浮現出那個奪去他初吻的小丫頭,雖然依舊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她真實的全貌,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忘不掉她了。


    外麵的空氣清寒,已經看不到殘雪,他找到自己的自行車,離開黑市,小心翼翼地穿過廢棄的建築物,從一條捷近的荒蕪小道,迴到了彩虹小區。


    一進家門,他就放下背包,把自己扔在了沙發上,攤開四肢,什麽也不想,享受那久違的寧靜和繾綣。


    如果說他剛離開黑市的時候,還有一絲鬥誌的話,那麽現在,這絲鬥誌已淹沒在舒適的家的氛圍中,他隻想就這樣窩在家裏,把最後的儲備吃光喝光,然後踏上尋父之路。


    他就這麽躺到中午,被一泡尿憋著,離開了沙發,到衛生間裏撒完尿,順手從浴缸裏舀了一瓢水衝馬桶。


    就在這時,他看到小強在從水裏探出頭,嘴巴一張一張地對著他,它竟然還活著,整整半個月沒人喂食呢。


    他忙給小強喂了魚食,看著它一口一粒地吃進去,滿足地搖著尾巴,心裏突如其來地一陣感動,一條小金魚尚且如此頑強地活著,自己為什麽向命運妥協?難道就這麽認命,沒做任何抗爭,就這麽走進別人安排的墳墓?他至少要努力一把,即便失敗了,也死而無憾。


    他消失的鬥誌被一條小金魚激了起來,自己還有兩天半的時間,出去碰碰運氣,也比在家裏坐以待斃強。


    這樣想著,他立即行動起來,把所有的儲備裝進背包,還有那台陪伴他無數個日夜的筆記本電腦,尤其記得把上次遺忘的多功能軍刀綁在了小腿上,最後,他用一個罐子裝上小強,無比留念地掃視了一眼熟悉的房間,毅然向門口走去。


    他沒有鎖門,下樓的時候,故意踩著自己布下的防線,讓一片“叮鈴鈴”的鈴鐺聲為自己送行。他這是破釜沉舟了,不打算再迴這個庇護他長大成人的小窩,義無返顧地走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他先到了彩虹橋上,把小強放生在小清河裏,看著它撲通一聲,在清澈的河麵上激起一團小水花,他心中念叨:“小強,你自由了,自己保重,我也保重……”


    他騎著自行車,速度飛快地下了橋,正考慮去哪個方向掘荒,忽然感覺車把一抖,車身一滯,就連人帶車地向前翻去,眼前的世界跟著翻轉過來,他看到地麵倏地接近,頭部一痛,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醒來,鼻子裏首先嗅到一絲烤肉的香氣,耳朵則捕捉到一陣女子的哭喊聲和男人的狂笑聲。


    他立刻發覺自己的手腳被捆在了一起,像個粽子似地躺在地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又中了獵人的圈套。


    他不敢亂動,繼續裝作昏迷,偷偷地微張雙眼,從細縫中觀察自己的處境,隨即看到了有生以來最慘絕人寰的一幕:這是一個空曠的房子,中間熊熊燃燒著一堆篝火,篝火上方搭著一個半人高的大鐵架,一個烤得半焦不黃的人體掛在其上,很明顯地可以看出男性特征;三個穿著皮衣、敞著胸口的男人,圍坐在一個燒得通紅的平底鍋前,每人手裏拿著一把尖刀;篝火旁邊立著一個大字形木樁,一個全身赤裸的年輕女子被綁在上麵,眼裏露出絕望的恐懼,扭著頭不敢看篝火上的人體,嘴裏發出迷亂的尖叫――“老公、老公……”


    即便他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是真正看到了人吃人的場麵,還是忍不住渾身痙攣起來,還好三個男人正在專心燒烤吃肉,不時調戲著邊上的女人,沒注意到他的變化。


    “美女,吃一塊你老公的肉,吃飽了好好陪我們哥仨玩………”


    “嘿嘿,表現好的話,我們就先吃剛抓來的小子,最後才吃你……”


    “來,幫你煎一塊人扒,想吃三分熟還是七分熟的?這可是沒有汙染的新鮮人肉,目前最健康最有營養的食品……”


    聽到女子崩潰的嗚咽,他也幾乎崩潰,女子的遭遇固然慘絕人寰,但他也逃不掉變成人扒的厄運,這樣的死法,比被核屍吃掉還可怕吧。


    他心如死灰,原以為自己已經曆了最壞的,卻不曾想老天爺對自己太“厚愛”了,沒有最壞,隻有更壞!將他從一個深淵拋到另一個更深的深淵,他此刻身陷的,是一個即將被人活殺生烤一片片吃掉的絕境……


    活著不容易,難道死還不容易嗎?大不了咬舌自盡,他咬了咬牙,試著咬一下舌頭,好疼!先別急著死,看看情況再說。


    他抱定了必死的念頭,反倒鎮靜下來,眯著雙眼掃視周圍一圈:這應該是個客廳,室內的門都被木條封死了,隻留下正門和采光的窗戶,一張床墊隨意地橫在地上,一些瓶瓶罐罐靠在牆角,邊上是一堆背包和三個骷髏頭盔,還有一堆木材堆在另一個牆角,屋裏再沒有別的東西,似乎所有的家具都變成了那堆木材了。


    他的視線落在木材中的一把斧頭上,眼睛不由亮了一下,要是自己能拿到斧頭,就可以和這三個家夥拚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他的心活起來,開始琢磨著如何解開捆住手腳的繩子,手指忽然碰到小腿內側的一個硬物,心猛地一跳,那把多功能軍刀竟然沒有被搜走!


    生的希望浮現,他屏住唿吸,盡力保持著身體一動不動,用手指慢慢勾出軍刀,握在兩手之間,不動聲色地打開刀刃,偷偷割起繩子來。


    三個家夥中的兩個吃飽喝足了,站起來圍著女子動手動腳,另一個還在吃著,男人的淫笑聲和女子的哀泣聲迴蕩在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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