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賊又撲哧一笑:“臭小子,以後你就喊我姑奶奶好了……人家怕黑嘛……”


    確實,怕黑又不是小孩子的專利!他有點聽傻了,被她的似哭還笑的多變情緒,一口姑奶奶又一口人家的古怪語氣,弄得暈暈乎乎,心想女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你要不怕折壽,我就喊你姑奶奶又何妨?


    說話間,已經到了廁所門口,她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小手電,進了廁所,撂下了一句:“站在外麵,不準走開!”


    他呆呆地站在門口,真是過分,大家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彼此連姓名都不知,甚至連彼此的樣子都沒不知道,她倒使喚起他來,最可恨的是,自己居然有點喜歡被她這樣使喚,唉,男人也是個奇怪的動物,為什麽這麽賤骨頭呢?


    他正胡思亂想間,鼻子裏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雖然隔著口罩,也聞得真切,他這下是嚇了一大跳,幾乎要跳起來,猛然想起現在是晚上,那些核汙染者也休息了,才放下心來,關切地問:“姑奶奶,你是不是在包紮傷口啊,需要我幫忙嗎?”


    “臭小子,你還想占本姑娘便宜……”她的語氣又不善起來。


    他嚇得趕緊住口,心想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怎麽說我占了你的便宜呢,難怪生存守則上就有一條:遠離女人。明天天一亮,大家就分道揚鑣吧。


    她在廁所裏呆了半天才出來,出來就兇巴巴地警告他:“喂,這個廁所你不準用!”


    不準用?你家的嗎?這麽霸道!難道要我像狗一樣地隨地大小便嗎?還好他記起主人房裏也有一個廁所,就點點頭,心裏也有些明白她是害羞,因為這種荒廢的房子裏一定沒有水衝洗,她可能怕他看到那些不潔的排泄物吧。


    老子又不是蒼蠅,喜歡聞臭味!他這樣想著,不敢多說話,跟著她迴到了客廳,就想迴自己的地盤,卻又被她喊住了:“喂,謝謝你……還有你的手電。”


    他小心翼翼地拿迴自己的手電,惟恐又哪裏觸犯了她,他鑽迴自己的被窩,卻一時又睡不著了,想了想,總覺得有件事不做,良心不安。


    他又在背包裏翻起來,找出一卷紗布、創口貼、創傷藥,放到了中間的位置,卻不敢說話了,用手示意女賊拿去。


    他的背包既有裝東西的功能,還有應急包的作用,每次出門,包裏必備兩袋壓縮餅幹、一瓶水、特種蠟燭和火柴、小手電、創口貼、紗布、創傷藥等應急用品,以備不時之需。


    她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的舉動,沒有接受的意思,眼神開始是又氣又惱又羞,後來又轉為迷惑和好奇,終於確定他不是誠心戲弄她,才輕輕問:“你還以為我受了傷?”


    他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心想那血腥味難道是假的,那些核汙染者的反應難道是假的?還是不說話,打定主意不跟這個不可理喻的女賊說話了,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她這次沒有為難他,而是喃喃低語,又似說給他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來了,真討厭……”


    他聽得如墮五裏霧中,她在說他嗎?又好像不是說他,好像是說她的一個熟人來了,但是眼前也沒有別的人啊……就這樣,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一陣誘人的香味逗醒了,感覺麵上暖暖的,他狗一樣地抽著鼻子,揉著眼屎睜開雙眼,隻見她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個不鏽鋼盆,又不知拆開了什麽木製品,在盆裏點起了一堆火,手裏掌著幾根鐵條,正在火焰的上方烤著幾根火腿腸,陣陣肉香飄來,他忍不住咽下一大口口水。


    但這並不防礙他的警覺,他的第一反應是扭頭向窗外看去,發現窗簾已被拉開,天色蒙蒙亮,他心裏鬆了一口氣,看來她也知道,淩晨時分是最安全的時候,巨鼠隨著黑暗的消逝退去,而核汙染者還沒有出現在地平線上。這個時候生火做飯,也不怕招惹來這些東西。


    他的第二反應是查看自己的背包,看看有沒有少了什麽東西,並非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喜歡別人占他的便宜,也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這是他做人的原則。我的就是我的,你的就是你的,不經別人的同意亂拿別人的東西就是賊,就像她昨天“借”了他的自行車一樣。


    “喂!吃吧。”她遞了兩根鐵條過來,上麵串著的火腿腸被烤得焦紅油亮,香氣撲鼻。


    他雖然不喜歡她說話的語氣,也記得電子書上有君子不吃嗟來之食的典故,但沒有絲毫猶豫地接了過來,掀起口罩,張口就咬,香!真香!香得他差點把舌頭都吞到了肚子裏。


    他也沒忘了禮尚往來,將自己的水壺遞給了她。她卻拿起了一瓶塑料水瓶跟他示意。原來她也帶了水,也是,哪個幸存者出門會忘了帶水呢?他想起昨晚的交換,自己是占了老大便宜,有點臉紅了。


    兩個人也沒有多餘的話,一心撲在吃喝上,在幸存者的眼中,似乎把每一餐都當作最後一餐來吃的,所以都吃得分外專心和香甜。


    兩人吃完,他用袖子擦擦油嘴,她則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輕輕地擦拭了一下嘴角。他看得有點心疼,那麽雪白的手帕,要用多少水啊,真奢侈!他又突然發現,她把臉也擦過了,露在外麵的皮膚比手帕還白,不由看得呆了。


    她有所覺察,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忙掩飾地掏出一瓶碘片,倒了一把遞給她。通常幸存者隻要在外麵過夜,必須要吃碘片,每人一片就夠了,他給她這麽多,有點找補她的意思。


    她也明白他的意思,還是接受了他的找補,不過,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喂,掘荒的,去幫我找一條褲子來吧。”


    她也看出他是個掘荒者了,口氣有點輕蔑,帶著采礦者的優越。他還記得自己昨晚的決定,天一亮就離開她,各走各的道,就搖搖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臭小子,幹嘛不說話,你啞巴啦?”她見他一聲不吭,倒有點害怕了,怯生生地問。


    他已經把背包背起來,走向陽台。她一下子跳到他的麵前,張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再度眼淚汪汪的:“難道你……要丟下我不管嗎?”


    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麵對女人的眼淚,心一軟:“姑奶奶,你有手有腳的,又是個采礦的,難道你還需要我這個掘荒的來保護你嗎?”


    見他終於開口說話,她忍不住又笑起來:“既然你認了我這個姑奶奶,姑奶奶的話,你總該聽吧。快幫我找一條褲子來,爬牆不是我的專長。”


    他沒想到繞來繞去,把自己繞出一個姑奶奶,沒好氣地問:“你的褲子不是好好的嗎?幹嘛還要再找一條?”


    “沾了血了?”她的聲音一下低了下來,細若蚊絲,很害羞的樣子。


    “我說你受傷了吧,昨晚給你的創傷藥也不用,現在嚴重了吧。”他心中釋然。


    “我沒受傷!”她有點氣急敗壞了,尖叫起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連這個都不懂!”


    也難怪她氣急敗壞,看他的年紀,怎麽也有十七、八歲了,這樣的年紀,在幸存者的男人中,早該知道了女人是怎麽迴事才對!


    但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隻知道,這是她第二次說他不是個男人了,對15歲就自力更生的他來說,這話實在有點傷人!


    他真的生氣了,目露兇光:“臭丫頭,你再說一次試試。”


    “哼!難道你沒見過女人嗎?”她被他的樣子嚇住了,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


    “誰說我沒見過女人?”他心裏嘀咕道,這個臭丫頭太古怪了,還是黑市裏的那些姐姐好。


    其實,他也知道那些姐姐為什麽對他好,都想拿下他的第一單生意,據她們說,來黑市的男子,除了那些還沒長大的小男孩,沒跟她們做過生意的,隻有他了。


    沒錯,他還是個處男,這要感謝他的父親!當別的男人因為朝不保夕,一有機會就和黑市上的女人做生意時,當他們鼓勵甚至慫恿自家的男孩早早嚐試男女滋味,以免被核屍吃掉的時候,留下所謂人生的遺憾時,他的父親卻一直以身作則地教導他:除非遇到一個像小媽那麽好的女人,否則,絕對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


    所以,他現在十八歲了,還不知道女人是怎麽迴事,他也不知道像小媽那麽好的女人是什麽樣子,他對她的印象已經非常淡薄,隻記得她很漂亮,又溫柔,尤其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像一輪彎月,特別好看。


    他心裏一動,眼前的女賊,笑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的。嘿!自己真是想太多了,誰的眼睛笑起來不是彎的,難道是圓的,再說她的脾氣那麽臭,哪有小媽的半點溫柔?


    “那你怎麽看不出來,人家來了每月一次的……”她知道碰到榆木疙瘩了,強忍羞恥,把女孩子的小秘密說了出來。


    “啊……你來月經了?”他的大腦裏飛快地從電子書的記憶中搜出了相關的知識,恍然大悟,脫口而出。


    “你……不要臉!快去幫我找褲子!”她被他口無遮攔地說出來自己生理上的糗事,羞得直跺腳,也想著趕快離開這個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的臭小子,免得在一起尷尬。


    他忽然有點明白她的一會兒一變的態度了,這是他從未看過的世界,跟那些黑市上的姐姐截然不同,他第一次隱隱感覺,原來女孩子是這樣的,女孩子就應該是這樣的……他這樣想著,小臉居然有點發燙,趕緊點頭:“我這就去、這就去……”


    他動作飛快地放下背包,逃也似地鑽出陽台,仿佛是第一次掘荒時的那種感覺,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


    不多久,他抱了一堆女人的衣服迴來了,往沙發上一堆,窘窘地撓著頭:“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自己挑吧。”


    “動作蠻快嘛!”她已恢複了常態,讚許了一句,從中挑了兩條褲子進了另一個房間,很快換好了出來。


    “好看……”他也稱讚了她一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發現她的好身材被剛換上的緊身牛仔褲一下子襯了出來,修長的雙腿,翹挺的臀部,纖細的腰肢,讓他忽然明白了那一直不大明白的“俏拔風流”四個字的含義。


    兩人下到了地麵,他找到自己藏在樓下自行車,雙手握在車把上,和她對視了一眼:“那麽,就再見了!”


    “好的!再見!”她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流露出他看不懂的神情,就轉身離去。


    兩人就如兩個偶然相遇的陌生旅人,經過短暫的相交之後,重新踏上各自的旅程。


    他看著她輕盈遠去的背影,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又有那麽一點悵然若失,才想起兩人相處了一夜,他不僅沒看到她長什麽樣子,連她叫什麽也不知道呢。


    “喂……”他忽然喊了一聲。


    “什麽事?”她淡然迴首。


    “自行車要不要再借給你?”他大聲地問,內心很期待她答應,這樣就有和她再見的機會了。


    “不需要!謝謝你!”她的聲音很愉悅,輕快地揮了揮手,繼續前行。


    “喂!”他又喊了一聲。


    “還有什麽事?”她這次沒有迴頭,隻是停住了腳步。


    “你叫什麽?”他鼓足勇氣追問。


    “下次見麵再說!嗬嗬……”她撒下一串銀鈴般的清笑,消失在小區的出口。


    下次?下次見了麵,她還能認出他嗎?她同樣沒見過他的臉,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孤零零地站在空無一人的小區中,周圍是如此的安靜,仿佛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自從父親離開後,就習慣了獨自生存的他,第一次生出寂寞的感覺。


    他的視線落在周圍殘舊的建築物上,迴到殘酷的生存現實中,寂寞算什麽,活著才是第一位,他看看手表,時間尚早,今天就在這個小區繼續掘荒。


    沒到中午,他的背包就裝滿了,比昨天的收獲更多。他騎上自行車,往迴趕,好收獲就有好心情,他忍不住吹起了口哨,這一趟下來,至少半個月不用出門了。


    迴家之前,他先去了黑市。


    黑市有廣義和狹義之分。


    廣義的黑市是幸存者們唯一可以大量定居和聚集的地方,它由幾座連成片的小區組成,核心是這個城市曾經最大的超市――家樂福。


    一進入黑市的地界,他整個人就放鬆起來,再不用擔心那些神出鬼沒的核汙染者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日裏的遊戲世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可可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可可豆並收藏末日裏的遊戲世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