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三年十二月十九日,己醜。【西元1110年1月11日】


    昌國。世子府邸。


    清晨,趙瑾在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醒來。他一把xian開被子,跳下床榻。火盆燒得正旺,縱是赤條條的立在屋中,也感覺不到絲毫寒氣。


    被趙瑾的動作驚醒,身後的被褥中,一位少女掙紮著坐起,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兒,長得甚是甜美可人。她揉著眼睛,把被褥攏在胸口,臉上、身上還有著昨夜瘋狂後的痕跡。“將軍?”她輕聲喚道。


    趙瑾應聲迴頭。越國公是他的封爵,但官階卻是伏波將軍。章渝曾把漢代受封此位的馬援和路博德的故事說予他聽過,由於崇慕兩位名將的功績,比起世子、越國公,他更願意被喚作將軍。


    他走迴榻前,在少女嬌嫩的肌膚上用力摩挲著。少女很快就開始嬌喘籲籲,一雙眼兒媚得能滴出水來。


    兩人正要入港,外屋的侍女突然喊了一聲,“將軍!”


    趙瑾手停了下來,問道:“何事?”


    “章相公有事求見!”


    “讓他等著!”


    反正不會有大事。‘寨中兵權都在己手;而二弟的職位被爹爹下令奪了,衢山也已落到自己手中;島上政事雖然由章渝全權管轄,但他身邊一直有人盯著,以防他謀圖不軌。’趙瑾自信,現在的浪港寨,他的地位沒人能撼動,就算趙櫓也一樣。


    至於官軍那裏,更不必擔憂。今年東南大旱,除了八月中的兩場台風給兩浙沿海各州帶來豐沛的降水外,六月到十月近半年的時間,江、淮、荊、浙以及福建諸路雨水隻及常年的三成,土地幹裂,禾苗枯死,今年的收成幾乎是完了。現在東南各路的饑民全kao常平倉支撐,雲集浙東的數萬兵馬的軍糧開始難以為繼。沒有糧草,如何開戰?


    ‘章相公說得沒錯!老天不助宋廷,先遭了台風,又臨陣換將,還換上個閹人,現在又是軍糧不濟,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麽?’


    等明年成婚後,他便帶兵殺入浙江口,直取杭州,逼得宋廷首尾難顧。現在大宋昏君jian臣當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隻要攻下兩浙,天下必有群雄響應。假以時日,大業可成。


    不過現在,且讓他悠閑片刻。分開少女修長的雙腿,趙瑾一挺長槍,杵了進去。


    海上。


    緊緊攏著身上的蓑衣,夏三矛在冬雨中瑟瑟發抖,心頭卻一片火熱。細密的雨線模糊了海天的分界,但他仍在遮天蔽日的灰色雨幕中看到了金光閃閃的未來。


    當日,傳承了三代的老家被官軍攻破,他走投無路下隻得帶著殘兵投了浪港。幾月來,寄人籬下,他受盡了白眼。後來被派駐栗港,雖然明知那是最前線的死地,他也不敢有所怨言。隻抱著過一日算一日心情,渾渾噩噩的活著。直到半月前,一艘鄭家的船隻以修船為由,停在了栗港……


    “直娘賊,這浪可真夠大的!”粗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斷了他的迴憶。


    慌忙轉迴頭,弓起六尺高的身子,夏三矛恭恭敬敬道:“熊將軍!”


    被喚作熊將軍的那人,兩腮虯髯蝟集,把臉遮去大半。身上披著油布鬥篷,鬥篷之下一領魚鱗重鎧閃閃發亮,雖然身形瘦削如猴,但雙目開闔間,卻自有一股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威勢。他操著濃重的關西口音,笑罵道:“鳥將軍!灑家一個指揮使,連橫班都沒入,當得起嗎?”


    夏三矛不善言辭,也不知何為橫班,隻得幹笑兩聲,又道:“這裏風浪大,雨水又甚寒,熊指使不如下艙避一避。”


    “灑家當年在黃河上不知行了幾年船,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不是灑家不想待在船艙裏,隻是下麵的那些小子……哈哈,倒把灑家熏出來了。”


    夏三矛很清楚下麵的空氣有多糟糕,他這船上載著四百官軍,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漢。不過這些精壯漢子擠在幾個小小的艙室中,本就唿吸不暢,一遇風浪顛簸,又吐了一地,艙室中都是餿臭,當然無法待得住人。他賠罪道:“俺這船太小,倒苦了下麵的軍頭了。”


    “這點苦算鳥,死人肉都吃過的。你放心,沒人會抱怨的。就算有氣,也隻會找那些叛逆撒……”熊指揮使向海上望了兩眼,見視線所及,盡是一片淺灰,分不清海天,更不見島嶼。便皺眉問道:“夏巡檢,還有多久能到?”


    一聽夏巡檢三個字,夏三矛臉都亮起來了。象山巡檢,童招討許下的官身啊!貨真價實的從九品,比起趙櫓封的校尉,強了不知幾百倍。“稟指使,大約要入夜才能到舟山渡。”


    熊指揮使擼擼胡須:“入夜嗎?……也罷。港中的人都睡了,正好可以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他仰頭看看天空中的鉛雲密雨,獰笑道:“就讓那些叛逆見識一下,灑家當年料理黨項人的手段!”


    昌國。客館。


    眼見著天色漸黑,鄭廣在屋中坐立難安。如同初次上陣的緊張感在他胸口縈繞。縣城中的五百敵軍,就像一塊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上的巨石,讓他連唿吸都覺得困難。如果一擊不中,他手下的一百多人無一能活。


    ‘要是能再等幾天就好了。隻恨那趙二郎太過精明,不知如何看出了破綻。竟然到處散布謠言,就連明州城裏都聽說了。幸好趙櫓和趙大郎沒有相信。’不過就算如此,動手的時日也必須提前。


    今日老天相助,看這雨勢,到夜間也不見得會停。冬雨冰寒刺骨,街上的巡兵也會因此少轉上兩圈。而且為了改建東海王府,趙櫓搬離了縣衙,現在占了城東的一家大戶宅中,離客館不到百步。而趙瑾的住處也緊kao著趙櫓的臨時府邸,就在附近。比起防禦堅固的縣衙,當然是民宅更易攻破。隻恨偽相章渝,為了逢迎拍馬,竟然吃住在王府工地,由於離得太遠,今天就隻能放過他了。不過等官軍上島,那猥瑣的矮胖子一樣跑不掉。


    “三頭領!”他的親兵推門走了進來。


    鄭廣忙正襟危坐,裝出一副鎮定的表情:“都準備好了?”


    “兵器都發下去了。兄弟們都在屋中養精蓄銳,隻等三頭領下令。”


    “讓女人們也準備好,等我們一得手,就一起斬開南門,去舟山渡固守待援。家主昨日密信中會有一個指揮的禁軍來支援,他們都是童招討從西軍挑出來的精兵,有他們相助,島上的叛逆絕不是對手!”


    “是!”親兵大聲答諾,興奮地離開。


    推開西麵的小窗,鄭廣眺望著遠處的煙雲,期盼著援軍能及時趕到。


    昌國。東海王邸。


    摟著兩名新納的姬妾,趙櫓喝得大醉淋漓。如果現在趙瑜看到他,說不定會認不出來。不過數月光景,趙大王足足重了有二十斤,原本矮而壯的身形,現在變成了一個酒甕,渾濁的雙眼看不到一絲銳氣,分毫不見當初精悍。


    自稱王之後,他日日飲宴,從不停歇,想把前半生的缺憾都補迴來。一開始,至善、趙瑾和陳氏都有勸過,不過,當他發過兩次脾氣後,就不敢再多言。隻有章渝,不但不勸,還變著法兒的滿足他的欲望。幾月下來,趙櫓隻覺得他這個相國比親兒還貼心。


    端起酒碗,趙櫓一飲而盡。一個姬妾夾起菜肴送到他嘴邊。趙櫓張開嘴就手吃了,順便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大王,我呢!”另一個姬妾嬌聲不依。


    趙櫓哈哈大笑,湊過去,也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懷中倚著兩具香軟的嬌軀,東海王隻覺得快活如天堂一般。酒深人醉,三人都沒聽到門外隱隱響起的喊殺聲。


    堂上燭影一搖,大門被猛地踢開,一蓬風雨卷了進來。


    一人手提長刀跨進堂中,身後一群人一擁而入。


    趙櫓眯起眼睛:“鄭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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