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聽聞和澤的話,琢磨一下,忽然捧腹大笑起來,點頭,“你別說,我當初還真沒想過,果然是有點家族遺傳的味道。以後再有人說我什麽都吃,我便拿神農大神搬出來,隻說是繼承他的衣缽,嚐遍百草好了,還顯得洋氣些。不然,不知多少人覺得我就是個饞嘴的吃貨。”


    “你真的什麽都吃?”


    “是啊。”


    “那……那個,搖光金髓是什麽味道的?”和澤有些癡迷於弦月為他打開的新世界。


    “酸辣口感的,吃完覺得眼前什麽東西都璀璨亮光的,不過容易鬧肚子。”


    “分元蠱呢?”


    “那個不好吃,有點鐵鏽的味道,嗆口。”


    “化生草呢?”


    “那個真的口感很清新,雖然吃下去會化骨潰瘍,但是味道真的不差,不宜多吃,及時解毒。”


    “佛生島上的聖元膏呢?”


    “你說那個樹脂凝膏啊,怎麽說呢,入口即化吧,不過那毒性太烈,我吃下去也來不及琢磨就會暈過去,所以是否迴味無窮便不好說了,實在有些遺憾。”


    “那,那個……”


    弦月蹙眉,“我這裏不是美食課堂,你不會要把所有珍惜毒藥都問一次吧?”


    “咳咳”,和澤忙收了自己一直前探的身子,恢複端坐。


    弦月自顧自號了個脈,隻覺得身體內的洶湧澎湃的暈眩少了許多,她將手遞給和澤,“你看看。”


    和澤狐疑號上弦月的脈息,又凝了力量去試探,發現弦月體內的屍毒邪氣果然都在消退之中。雖然,這藥為弦月身體上帶入了一絲妖氣,但那氣息流於表麵,淺淺的,似乎並不難消弭。


    “果然有效?!你竟然這麽快便解出了?!”和澤這下當真有些吃驚。


    弦月笑笑,收迴手,“老方子了,算不得本事。”


    和澤的眉頭緊緊扭在一起,弦月越是不以為意,他心中便越是不服氣。她這般年輕,輕鬆自如便解了自己的毒藥,簡直是埋汰人。


    和澤慍氣,突然冷冷道:“我承認你有些意思,不過,這還不夠,我已想到了一個測試你真正水平的方法!你若能解毒,我便服你!”


    “什麽方法?”弦月來了興致。


    和澤沉吟片刻,忽然自手中化出一枚黑色的小丸。他抬手便服下,然後指了指身邊的丹鼎,“我如今身中奇毒,一個時辰之內,我要你用此丹鼎,配出解藥方子!你若能成,便算我認輸!”


    弦月瞠目結舌嗎,“你吃了?!你不是魂魄,你吃了能中毒?”


    和澤冷笑,傲氣迴答,“這便是此毒的厲害之處!此藥來自於幽冥界,天然形成,我也是意外得到。此毒內裏蘊含十五位稀世毒藥,此消彼長,我研究多年也未配出合宜解藥,你既如此自負,便在我魂魄俱滅之前解開它試試啊!”


    弦月咬著下唇琢磨,心說:這把不虧啊!我解不開他死了,丹鼎是我的!我解開,丹鼎還是我的?!穩賺不賠啊!蒼天,那我費力氣解毒幹什麽?


    但是看著對方一臉傲視眾生的氣勢,弦月哭笑不得,也不好意思將自己興奮的疑問問出口,隻得壓抑著喜悅,開開心心去給和澤號脈診斷去了。


    “那個……”弦月試探詢問,“你還有這個藥嗎?”


    “沒有了,天地之間隻此一顆!”


    “你也沒有脈搏……我也沒有仙術,你要是也沒有富餘的藥丸,我這解藥可怎麽做啊?”弦月苦笑尷尬。


    和澤哼了哼,顯然對此情況並不意外,“自然有辦法。”


    “您請賜教。”


    “讓我附身於你,讓你跟著我一起痛苦難受,你為自己治病便也是為我解毒了,豈不是很好。如果你救不了我,我便吸附你體內的神農血來解毒。隻是,這藥毒性剛猛,怕是你的神農血解了這毒便要耗盡了。我好了,你卻要死的。”


    “啊?”弦月一懵。


    隻見眼前一片黑影撲來,她正驚慌欲唿叫,一道水之屏障頃刻張開,將和澤竟然擋在了外麵。


    “這!”和澤氣憤異常,“該死的!”他在水罩外麵猛捶這層水罩子,卻也隻能在這之上留下輕微的波紋。


    弦月一點都不意外,辰晷走得灑灑脫脫,不可能沒有準備。她尷尬笑笑,抱腿坐在那裏晃,“不好意思啊……你能先退一退嗎,不然這個可能收不迴去。”


    和澤怨氣衝天的坐迴去,漸漸那層水罩才消失無蹤。


    看著對麵之人如今臉都青了,弦月很是好心道:“你別急,不若如此吧……我試著將我的一縷神識抽出融入你體內,我來查探情況,若你隻取一縷神識,不傷我根本,我想那水罩不會張開。如何?”


    和澤氣哼哼,卻又無可奈何,隻得遵照弦月所言操作。弦月盤膝打坐,隨著和澤將弦月的魂魄引得一縷進入自己體內,她隻覺得一股過於猛烈的魔氣鋪麵而來,直衝心神,如墜黑暗。這種感覺,就像在被強行魔化一般,弦月覺得暈頭轉向,心魂疼痛不止。


    “小丫頭,抓緊時間製藥解毒!”和澤催促的聲音響起。


    弦月緊緊閉目,強行屏蔽那些混亂的魔氣和難耐的疼痛,試著去察覺和澤體內毒性的反應。魂魄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那些身體承受的、心理感受到的東西都會在魂魄上留下蛛絲馬跡。弦月放空自己,試著去接納和感知。然而,她一將自己放鬆開來,抱著開放的狀態,魔氣便侵入的更快起來。


    弦月強行不去理會,凝神去觸碰和澤的知覺。而一些額外的信息也開始緩緩流入弦月的心門。


    其中有兩件事,吸引了弦月的注意力。天師和澤活著的時候,生活裏除去煉丹製藥似乎從沒有過別的雜念,他癡迷此道,對外物遲鈍也不感興趣。但是,當他深處的記憶浮動過來時,弦月自他的意識裏忽然抓到了一抹熟悉是身影——那身影白衣白袍,親切睿智,不是老君又是何人。弦月沒想到,老君當年竟與和澤有過接觸。那時的和澤還極年輕,而且尚未入魔,竟是一具仙體。看那時他們坐在一起論道探討的樣子,似師徒如父子……弦月還想再探,那一晃而過的記憶卻以被本體壓製,不見了蹤影。


    而另一抹青衣女子的樣子又飄揚過來。那女子不過一個凡人,如夢似幻的一般有著絕美的容貌,卻已不是妙齡少女。她的丈夫一日日磨在一尊丹鼎之前,她便那樣望著他,望著那鼎,一日日歎息。而這些,悄無聲息的都落入了與丹鼎合二為一的和澤眼中。他什麽也沒做,隻是一日日注視著她,成為了他記憶中為數不多的一筆閑韻。直至後來,她的丈夫也撲入鼎中而死,她的影子才消失在和澤記憶中。


    “小丫頭!你再耽擱,小心自己魔氣深入,不得再歸反天庭。”


    弦月深吸一口氣,拋去那些五光十色的光影片段,尋找著和澤當下的感知力,一種複雜的毒素很快抓住了弦月的注意力。那毒濃如霧,烈如火,煆燒著這具魂體,奔襲四散,難以捉摸……


    弦月隻覺得自己像是停在虛空之中,看著那黑色煙塵上下翻飛衝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雪地中,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弦月嘴角漸漸有了血跡,最終,她似不能再自持,一口血噴出來,整個人驟然睜開眼睛,自和澤意識內退了出來。


    和澤冷冷看著她,“可有解法。”


    弦月按著胸口,支在雪地上,一口又一口的開始吐血。


    和澤冷冷的,麵無表情,似乎並不關心她被魔氣侵染的狀態,冷酷催促,“快說,你可看得出這毒的蹊蹺之處。”


    “這毒中,有十味毒我認得出。”弦月擦了擦嘴邊的血跡。


    “哼!我就知道,你不過如此!才認出十味,能有何用!”和澤仰天似乎很是失望。這麽多年,除去丹鼎的奧秘,他便隻掛心這一個謎題未解。本以為,或許真的尋到了一個可以探討之人,到底……


    “剩下六味卻似乎至關重要。”弦月沉思。


    “六味?”和澤一愣,“何來六味。”


    弦月不答,在雪地上似乎在畫著什麽,“那十味認得出的毒,皆可尋到。剩下那六種卻似乎並非天然存在,六種毒素中有一種為核心,其他五種皆為其變化。那麽,我們首先需要解開那十味尋常毒藥,然後將那剩下五種變化之體歸附本體,再專心解這最後的毒素。”


    “你……你在說什麽?”和澤不解,他從未看出此毒中有十六種。


    弦月卻已經沉浸其中,不顧傷痛,自顧自開始配藥。她陸續打開三座丹鼎,分別製藥。然後又忽然轉頭問和澤,“魔之丹鼎到底長於何種藥性?”


    和澤一愣,迴答:“強藥性,附魔氣。”


    “其他呢?”


    “沒有。”


    “能加強藥性到何種地步?”


    和澤琢磨一下,“舉個例子吧,比如一味透骨草可散寒除濕,入得魔之丹鼎,這藥便可焚燒五內。”


    弦月眼皮跳了跳,“這叫強化藥性?這簡直太過了。”


    “我卻很喜歡這丹鼎,力量強橫,而且能力高超,可煉化出難以估量的力量。”


    弦月歎口氣,並不讚同,“這魔之丹鼎怕是個壞的,沒有做好。此種強化藥性的方法無法把控,非常容易搞亂藥性,在製藥中任何一絲不同都會帶來藥性的變化,煉藥最忌不穩,這丹鼎用不用也沒什麽好的了。”


    “愚蠢之見!不能變化無窮,如何出現超凡之物。”和澤不屑。


    弦月也懶得與他爭,不多時,以丹鼎燒製,以雪水相融,她做了一碗黑乎乎的糊糊遞給和澤,“吃掉。”


    “你這一大碗是個什麽東西,這般惡心。何況你胡亂摻雜各個丹鼎使用,莫不是想害我。”


    “惡不惡心的,能治病就行。害你我也犯不著,你本來就快死了。”


    和澤不接,弦月便威脅,“你死了也好,到時候我砸了這些丹鼎,這世界就安全了。”


    “嗬,縱使我魂飛魄散,每一縷魂魄也依然與丹鼎同在,你便毀不掉這丹鼎。這便是我以自身獻祭魔之丹鼎而得到的迴報。”


    “那你也不想知道我如何用丹鼎治好龍神的嗎?”弦月挑眉,“你不好奇嗎?你看他魂魄都被震碎了,還不是現在完好如初。你剛剛也見識了他的那道水幕,是不是很強?”


    和澤不說話,良久,一把奪過弦月手中黑乎乎的“芝麻糊”狀物,囫圇倒入腹中。


    弦月很滿意,坐在那裏支著手臂等他的反應。


    “你為何停下來?如今時間已不足半個時辰。”和澤提醒。


    “歇會兒。”弦月答,真真氣死個人。


    但是很快,和澤便發掘一絲不對勁,他的身體裏漸漸有了一股暖意,溫厚深沉,撫平了身體的痛楚難耐,讓整個人平靜下來。


    和澤打坐調息,發現不知為何,身體內那猛烈的毒藥開始平息。弦月隻用了解十種毒藥的藥材,並且將這些藥材亂七八糟放在各個鼎內燒製,最後攪合一起,看起來毫無章法。但是他明明感覺到體內剩下的毒素也在緩緩化解之中。


    和澤大惑不解,焦急追問,“你到底做了什麽?”


    “解毒啊。”


    “你不是說有十六種毒藥在我體內,可是為何你解其中十種卻使得所有毒素都在化解?”


    “你認輸嗎?”


    “你!”和澤氣結,“快說!告訴我!不然我殺了你!”


    看著對麵的人急不可耐的樣子,弦月盈盈笑起來,“我跟你提過千日養蠱吧?”


    和澤不耐煩打斷她,“我在問你解毒之事!”說著話,他便要撲過來拉扯弦月,而他才靠近,弦月身體上的水罩便又一次打開了。


    弦月便有恃無恐,輕聲細語繼續,“我當時還是個凡人,拚著一身神農血,千日養蠱為了做一味萬靈之藥。那時,為了加深藥性,每一日的毒藥都要配著一種補藥同步飲下。那補藥作用於毒藥,往往令藥性起了極大變化。在我日常飲下的補藥中,總有一味伏生紫堇在其中。那藥配著毒,總會給毒藥帶來極大的變數,很是玄妙,非親嚐而不能得知。”


    “伏生紫堇?”和澤停下躁動,開始琢磨。


    弦月笑笑,“你體內那所謂天然形成的毒藥是十種毒素聚集,加一味伏生紫堇,剩下五種奇妙毒素我猜大概都是伏生紫堇與那十種毒中的一些結合而產生的變數。所以,隻需解毒,剩下的變化,沒有本體便也消弭於無形。這毒也便解了。”


    “你……那你是如何應用這丹鼎的?”


    弦月神秘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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