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站在辰晷身後始終沒有說話,聽到他這句“小聰明”,弦月才有些不滿,杠上來,“我若是用些小聰明便贏了你,可見你也不過如此,浪得虛名。”


    弦月話畢,和澤一瞬間起身直奔弦月而來。


    錚然之聲一動,和澤停在了金色的潛淵劍前。


    “潛淵之力,縱然你非實體仍可傷你。”辰晷持劍指著和澤。


    和澤沒有再上前,臉上卻有了一絲困惑,“你為神界重傷,居然還能拿得起潛淵劍?你好了?”


    辰晷淡笑,“人都說天師和澤除去醫藥事務對外事一概不予關心,卻不想也這般消息靈通。”


    “你如何好得這般快?”和澤不解,繼而感知一下辰晷的氣息,開口道:“堂堂龍神,居然氣息如此不純,天界竟也容得下你。”


    弦月聞言不悅,小聲在旁邊插言,“氣息不純還不是因為用了丹鼎,過陣子尋一處洞天福地一道滌除幹淨便好了。


    “你會用這丹鼎?”和澤眉頭皺起來,“難道,你已尋到這丹鼎製藥的脈絡?”


    弦月此時笑笑,驕傲道:“你不是丹鼎製作者,可以操縱丹鼎,怎麽?我製藥的時候,你沒學著點?”


    “你!”和澤被激怒起來,“我依附於魔之丹鼎,之前凝神不久,才會有所疏忽。”


    弦月點頭表示讚同,口中嘖嘖遺憾,“也是,不過真是可惜了,你若是早點能夠操縱這丹鼎,說不定看著我用它,就能解開這丹鼎原理之謎,也不用這般苦惱多年了。”


    “你……解開了?!怎麽可能!丹鼎奧秘窮奇複雜,豈是你一個小丫頭能解開的!我承認你有些本事,或許你也尋到了一絲使用丹鼎的方法,但是,你記住,尋到蛛絲馬跡的人在前麵幾百萬年裏多了去了,但是沒人能夠掌控這丹鼎的力量。”和澤傲氣開口,負手而立。


    “可我確實解開了,而且原理也算不得複雜。甚至,完全掌控它們也不需要什麽幾百萬年之類的時間,慢著算,也就再給我個三五十年的怕就能出一本詳細的使用說明手冊了。”弦月聳聳肩,說得輕輕鬆鬆,大有你等我出了書送你一本的輕鬆自如。


    “不可能!”和澤簡直想一把將躲在辰晷身後的弦月拉出來,但是礙於潛淵,他又無法上前,因此氣得原地暴躁,頭發都豎起來了。


    弦月看著天師和澤暴躁,心中緩緩多了些鬆懈。她自衣袖中摸出和澤留下的字條,開口問道:“你若不信,不妨我們來比試,若我贏了,丹鼎歸我,如何?”


    聞言,和澤這才冷靜下來一些,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坐迴古槐樹下,“今日,我便要好好試試你的深淺,你若贏得我心服口服,這些丹鼎便也無需留在我身邊了!”


    弦月眼前一亮,“當真?”


    “哼,黃口小兒才會信口雌黃。”


    弦月晃了晃辰晷的衣袖,詢問他的意思。辰晷打量和澤,又看了看他身側那九尊金色的丹鼎,點了點頭。他牽起弦月,走到和澤對麵,幹脆也坐了下來。


    和澤的目光中多少帶著些鄙夷,他抬手丟給弦月一顆丹藥,“這是多少年之前,我曾以丹鼎做出的一枚劇毒之藥,一個時辰內,你若能配出此藥藥方,我便算你有本事。”


    “劇毒?”弦月拿起來嗅了嗅,“什麽毒?”


    “哼。”和澤不答,多一個字也不打算說。


    弦月舉著那藥丸,端詳片刻,“炙烤過的三尾毒蠍,炒僵蠶,火靈龜甲,翠蜈蚣,東荒郢曦堂特產的鬼麵蜘蛛,嘖嘖嘖,果然都是毒物。”


    和澤的眼睛微微睜開,口中卻道:“凡專精藥學者,都該有這識藥斷藥的本事,算不得奇特。”然而,她既未研磨也未融化這藥物,便斷出了這麽多……果然是神農氏的後裔。


    不過,還不夠。


    弦月將偌大藥丸捏開一半,辰晷微微一驚,握住弦月的手,“別亂來。”


    弦月卻是一笑,“不打緊,我已經有些分寸了。”說著話,她自顧自將那藥丸丟入口中一半,咀嚼起來。


    “你?!”和澤吃驚,“果然是神農血的力量,你當真百毒不侵?”


    弦月點頭,“是啊。”


    “可是,我這副藥,神農血或許也扛不住。”和澤麵帶陰惻惻的笑容。


    弦月對他的威脅不以為意,仰頭等著那藥丸入體後的種種反應,腦子裏飛快的轉著各種藥材配方,“炙烤過的三尾毒蠍7錢,炒僵蠶3錢,火靈龜甲5片,翠蜈蚣2條,東荒郢曦堂特產的鬼麵蜘蛛1隻,佐以冰片,麝香,丁香各1錢,剩下的便是……”


    和澤緊張起來,僵直著身子定定看著弦月。


    弦月又看了看手上剩下的半個藥丸,隨手抓了一把雪,與藥丸混合揉捏著,不多時那雪中竟然透出淡淡的紅色。


    “這是什麽血?”弦月按了按頭,忽然有種暈眩的感覺襲來,她蹙眉定了定神,忽然感覺到體內翻湧的一股力量直衝神魂。


    “弦月!”辰晷明顯覺得弦月不對勁,扶住她打晃的身體。


    而對麵的和澤已經大笑起來,“神農血又如何?這世上也並非所有東西都能為神農力量所解。”


    “極寒而有靈,妖異卻不落魔道。傳說中戰死於北荒的神族戰士會偶有遺留的屍身骨血,能行於魔界,卻不與魔界相容,被稱為據比之屍,這是據比之屍的屍血嗎?”弦月穩了穩心神,還不忘好奇詢問。


    “你怎會知道?”和澤大惑不解。


    “前些年陪老君研製藥物時曾有幸見到幾味他收繳來的魔界毒丸,其中有一個便用了很少量的這玩意。它那個不如你這般放了足有半兩的量來和藥,卻也害我好一陣鬧肚子。”弦月說著話,在自己身邊的小藥箱裏翻找了一刻,拿出了自己那隻許久未用的藍色乾坤袋。


    弦月將手塞進乾坤袋翻找一刻,竟然依次抓出了一些草藥,白術,白芷,白蘞,白及,乳香,五靈脂,一一擺在麵前,然後她指了指身側的丹鼎,“能借我用用嗎?不調個解藥來,怕還是要鬧肚子的。


    “你……”對於弦月的自來熟,和澤有些匪夷所思。然後她便看著弦月打開真之丹鼎和妖之丹鼎,分別丟了一些藥進去煆燒,自己又坐迴來。


    “我說對了沒?”弦月這才騰出功夫問和澤。


    “……”和澤無言。


    “那丹鼎歸我了!”弦月笑笑,對他抬手示意,“那個,不知你們魔界講不講究言而有信,我便不送了!”


    “你等等!”和澤嗬止她,“隻不過是個小測,看看你夠不夠格與我論道罷了!算不得讓我心服口服,我又怎會認輸於你!”


    “合著還是說話不算數嘍?”弦月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聳了聳肩。


    “……”和澤冷哼,“不過小兒一個,這般刁鑽。好,我便也不占你的便宜,剛剛那局,不過遊戲,但既然你解得出,我許你一個有用的信息如何?”


    “什麽信息?”弦月不解。


    和澤高昂著頭,淡淡道:“看這個時辰,想來尋丹鼎的魔族當已經到了,山下如今恐怕已經大亂了。”


    “什麽?!”弦月一驚,大大出乎意料,“丹鼎明明就在你手上啊!”


    “不錯,可惜,那些蠢貨並不知道我積聚的力量已能取得丹鼎。何況東西叫他們拿去,豈不浪費。”和澤滿不在乎。


    “道仙莊……”弦月看向辰晷,焦急起來


    橫在辰晷膝頭的長劍潛淵躍起,辰晷起身,摸了摸弦月的頭,“別急,我去看看。”


    弦月點頭。


    “哦?你敢離開?”和澤皮笑肉不笑的諷刺一句。


    辰晷淡淡撣了撣身上的雪,語氣異常平和的反問他:“天師既是來論道,又與我何幹?”


    “你不怕你走後,她的命便沒了。”和澤指了指弦月,不急不緩。


    辰晷一笑,“勝負已定,天師當不會言而無信。”辰晷拍了拍弦月的肩膀,一瞬間消失無蹤。


    “嗬,他倒是放心。”和澤心中微微有些不解,他本以為要上演一出兩難抉擇的煩人畫麵,卻不想辰晷走得過於瀟灑,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弦月看了看山下的方向,她沒有仙力,如今什麽也感知不到,口中輕描淡寫迴答和澤的疑問,“辰晷若非心中有十足把握是不會離開我的。所以,大概他已確信我能贏你,且你會被贏得心服口服吧。”


    和澤凝下臉,“自負自大。”


    弦月轉迴頭,看定他,“你還要比什麽?我急著下山的。”這時,旁邊的一爐火忽然緩緩熄滅。弦月顧不得他迴答,自顧自起身去開那隻真之丹鼎,然後將裏麵燒後凝結而出的灰膠捏了個丸子丟入妖之丹鼎。


    和澤不解,“你這是做什麽?”


    “煉藥啊。”弦月迴答。


    “妖之丹鼎內煉化出的藥物,你一個仙者,是用不得的,會動搖仙根。”


    弦月點頭,隨口“哦”了一聲,完全當做耳旁風。她將丹鼎內的火焰轉弱,做得有條不紊。


    和澤在旁繼續評價,“你的方子本就平平,又加以妖氣催化,根本無法鎮壓屍血,說不定還會與屍血之力相互激化,引起更大的鬥爭,使得氣血內耗逆行。”


    弦月換了個認真的口吻,“其實我大概知道你為何這麽多年沒有摸透丹鼎的奧秘,你們這種人大體都有這種毛病,那就是書讀的太死,缺乏實踐。不過這也怪不得你,畢竟煉毒製藥這種事一個不好容易吃死自己,很是劃不來。我要不是拚著一身神農血,自小什麽都講究嚐一嚐,大體我現在也受困於這丹鼎,不能得其真諦吧。”


    “你!你這是什麽糊塗話!不過一個毛丫頭!竟然如此口出狂言!”


    弦月擺擺手,打斷他充大輩的話,“得了,我問你,你自己煉出來的藥你吃嗎?”


    “我煉出的藥,毒性何其之強……”


    弦月再度打斷他,“吃還是不吃?”


    “我瘋了不成!”


    弦月一笑,“你看吧!我告訴你,我煉出的藥沒有自己不吃的,你承不承認,親嚐過的藥,在藥理藥性上定然把握比你準確?”


    “你都吃過?”


    “嗯,都吃過,老君煉出的藥八成我也都吃過。其他地方得來的一些奇藥,七七八八也吃過,當年在凡界曆劫,為了千日養蠱也得了機會吃了好多平日嚐不到的毒藥,收獲頗為豐富。”弦月琢磨一二,指了指她丟在一旁的半顆毒藥丸子,“就比如你剛剛給我的藥,你用了鬼麵蜘蛛,你知道東荒郢曦堂的鬼麵和其他地方出產的鬼麵哪裏不同嗎?”


    和澤嗤之以鼻,“東荒所產鬼麵蜘蛛形色赤紅,毒素勝其他品種百倍,且可吸附其他毒素而融合,增強藥性,使毒性異變難以解毒。”


    弦月抱臂邊聽邊點頭,開口卻補充道:“東荒產的千麵是甜味的,合藥之後口感更豐富,不苦,所以同一個方子,用了不同的鬼麵蜘蛛味道全然不同。我後來特別研究過那甜味的來源,發現那東荒的鬼麵因食用東荒蜜果,所以才會通體紅色,味道甜蜜。至於你說的增強藥性,其實也是因為東荒蜜果本身的藥性在鬼麵體內發生的變化引起。”


    和澤不可思議道:“真的?”


    弦月認真,“可不是嘛?為了搞清楚,我那陣子抓了好多鬼麵蜘蛛,吃了不少進去,說實話,那玩意賣相那麽差,搗碎了我都覺得惡心,要不是為了藥學事業而犧牲,我肯定不吃的!不能想、不能想!”


    和澤琢磨了一些弦月的描述,也覺得有些惡心,卻又覺得很好奇。人家講出來了自己不知道的生猛知識,讓他又新鮮,又不甘心隻是聽人說而沒有自己親自體味過,一時有些抓心撓肝。


    妖之丹鼎的火焰熄滅。


    弦月開爐取出藥丸,吹了吹便丟入口中,沒有絲毫遲疑。


    “你就這麽吃了?!”


    “是啊,你吃嗎?算了,你也沒中毒,你就別吃了。”


    弦月嚼著丹藥,一會兒便咽了下去,口中嘟囔,“這五靈脂怕是放的時間長了,吃起來都不如新鮮時候口感順滑了,迴去得換一換。”


    “口感順滑?”和澤越看弦月越覺得奇怪,“這莫不是你們神農氏一族的特色,什麽都要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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