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三帶了個美麗恬靜的妙齡女子迴府,她知性懂禮數,讓得府中眾人都對她彬禮有佳,特別是苟玉溦在得知她身世清苦後,便繞過苟三直接以姐妹禮稱了,也是如此,齊圓圓住進了苟府最賓貴的軒雲閣,與苟三所居的軒宇閣僅欄牆之隔,臨湖相望。也是如此,苟玉溦今日心情極好,大有苟府喜事之悅。


    戌時,程明閣,苟府廚閣暖廳,幸是苟三蘇醒過來,那致命的離火寒毒也已得到控製,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再者,今日苟三領了齊圓圓迴府,苟玉溦舒心極悅,命廚子上了百八十道菜,分批吃,沒一樣重樣的,奢華至極。苟三苟立人倒是見怪不怪,卻是讓恬靜的齊圓圓差點驚掉了尖尖的下巴。


    齊圓圓倒不是拘謹,她性格如此,就是吃飯都讓人覺著文靜,輕撫瓷碗小嘴微含,幾乎所有的菜都是苟玉溦為她夾的,將那小瓷碗都堆得尖尖的。


    “可以了大姐,你這樣齊姑娘會覺著尷尬的。”苟三邊啃豬頭肉邊嘟嚷一句。


    他這不說還好,剛說完齊圓圓便是臉頰泛紅,微低下小腦袋,拿著筷子的手不知該放在哪裏。


    “圓兒妹妹別介意,咱家吃飯圖的是個舒活,沒那麽多條條框框,你隨意些,多吃點兒。”苟玉溦瞪了一眼苟三,將他麵前的幾盤葷素搭配得極為合理的藥膳放到齊圓圓桌前。


    苟立人阿成今日倒是話不多,二人僅是吃些眼前的佳肴,時不時舉著酒杯相互示意一下。不到一會齊圓圓便放下碗筷,道了聲別後先出了程明閣,興許還是有些不適吧。


    阿成朝苟三拋了幾眼,打趣的道:“小三,什麽時候辦了吧。”


    “什麽什麽辦了?”苟三滿臉的疑惑。


    “哈哈哈,大姐不是喜歡得緊嘛,況且我與大哥都覺著她不錯。”


    苟三左看看右看看,已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道:“阿成哥你誤會了,我與齊姑娘隻是朋友而已。”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再者說來她是秦嶺清忞宗宗主的親傳弟子,日後對你來說也是一大助力。”苟立人倒是難得的支持阿成在這方麵上的觀點。


    就在苟三疑惑這足不邁出金陵城半步的金陵巡撫是如何這般清楚齊圓圓身份的,苟玉溦啪的將筷子拍在桌上,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嗔怒道:“苟東西老娘最後再於你說一遍,不要什麽事都拿你那眼中的利弊來決斷,你這般有本事就趕緊給老娘娶個弟妹迴來。”


    說道弟妹二字,苟玉溦抽了抽鼻子,好似撿起了心傷事,不一會接著嗔怒:“苟府開枝散葉的擔子都壓在了三兒身上,三兒容易嗎,好端端的事從你嘴裏出來味兒全變了。”


    “大姐......”不待阿成說完,苟玉溦眉鋒一轉,直視阿成,沒好氣的道:“還有你,我看你是跟在他身邊久了,那性子都隨著他,都老大不小了,你看看你整天穿的,跟個紈絝子弟一樣。”


    苟立人阿成被一通罵,趕緊低頭喝著粥,暗地裏丟了個眼色,溜之大吉。


    “大姐,我想喝杏花酒了。”苟三丟下手中啃剩下的腿骨,擦了擦手,那模樣簡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小少爺。


    盡管苟三如此,苟玉溦卻是疼愛至極,簡直可以說是溺愛,見苟三麵容還有些蒼白,用那商量的口吻,道:“你身子才恢複過來,喝些果味酒好嗎。”


    “大姐不用擔心,我身體好著呢。”苟三放下手中茶杯,將身子側到苟玉溦身邊,眸子閃了閃,道:“好久都沒於大姐交心了,正好今日月明,咱倆去淩風台一起賞那月色可好?”


    聞言,苟玉溦瞳孔濕潤,伸手摸著那張讓他記掛的臉頰,非常溫柔,道:“我家三兒真好,記得一起賞月已是三年之前了,三兒真體貼。”


    “走吧。”苟三伸手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含笑著拉起她的手掌。


    淩風台搭建在苟府東苑,也正是苟玉溦的起居別院,樓台不高,三丈有餘,似那比武擂台,放在偌大的園林之中並不起眼。


    紅綢晃動,燈籠搖曳,淩風台間中擺著一張丈寬的顫木桌,旁邊擺放著幾把顫木靠椅,侍女早已將糕點果盤擺放好,執禮身恭敬的站在露台一邊。


    苟三扶著苟玉溦緩緩坐下,為她倒了杯暖身茶,給自己添了杯杏花酒,見他捏著杯子一飲而盡又是倒了一杯續飲,苟玉溦剛欲出聲輕勸,苟三適時擺了擺手,溫柔的眸子看向苟玉溦,道:“大姐不用擔心我,無事的。”


    “雖是開了春,但天氣還在冬涼之中,還是少飲些為好。”苟玉溦伸手在他腿上拍了拍,那雙眸子滿是憐愛。


    苟三嘴角淺笑,放下手中青花瓷杯,斜斜靠在靠椅上,視線掠過褶皺的湖麵,觸在那天邊的冉冉明月上。


    苟玉溦知曉苟三是記掛老九,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可以說這三年幸得老九才保全了苟三,即使苟府財力雄厚富可敵國,但行走在江湖之上尋找續命良藥並非錢財可以決斷的,她不知道他們經曆著什麽,也不敢知道,茫茫江湖路,冷暖各自知,她聽說過江湖兇險,她見到過江湖恩仇,她感激老九,所以一直以長輩待他,老九心性淡泊,在她眼中他僅好一物,便是那杏花酒,盡管苟玉溦在他起居的閣樓放了幾萬銀錢,他那一身袍子還是縫縫補補。


    “三兒...”


    “大姐,大哥之前在帝都不是好端端的嗎,為何會主動迴金陵?”苟三啜了口杏花酒,著實好奇苟立人為何會這般清楚齊圓圓的身份。


    苟玉溦稍稍輕歎,瞳孔好似陷入了深深的迴憶之中,她微眯著眼看著天邊的月色,好似呢喃。


    “這是一段辛秘,要從先皇說起。”


    “朱曆先皇雖是政績平平但稍少有民憤,這點或許可以說是最大的功績了,先皇生性多疑好猜忌,以至於有些事聽風便是雨,那時候的帝京用血流成河來形容都不為過,在情這方麵,曆任主宰都是後宮佳麗三千,而先皇卻是個例外,平生僅納一妃,也是如此晚來僅誕一女,便是萬初長公主。”


    “你大哥以前聰慧機敏,通軍策善權衡,文能揮筆踐文豪,武能握刀斬敵酋,帝京中人都稱他賽諸葛拜病師,十八之紀已是明動帝京。”


    “揮斥方遒行帝京,


    天朝良才敢幾人。


    璞玉多生江南地,


    英姿猶勝諸葛明。”


    “先皇也甚是喜歡他,欲將他招為駙馬,暗中考察可否效仿堯舜。”


    “長公主與你大哥也是情投意合,比之鴛鴦無不及。”


    “就在你大哥與長公主成婚之夜,身體健朗的先皇突然駕崩乾坤殿,婚禮終止。”


    “先皇駕崩三日後,鎮守北方的鎮遠將軍攜兵歸京,之後年僅八歲的朱炔登基,萬初長公主也是在那時候嫁為人婦,一年後誕下雙女,不久之後鬱鬱而終。”


    “你大哥便是那個時候迴金陵的。”


    “終生不娶。”


    苟三安安靜靜的聽著,雖是麵無情色,心中早已驚濤駭浪,不曾想到他大哥竟然有這等事跡。


    見苟玉溦雙瞳泛紅,柔聲道:“大哥好樣的,換做我也會如此吧。”


    “不許胡說!”苟玉溦少見的對苟三動怒,半晌後,輕聲道:“你大哥如此大姐管不得他,可是你,你是我苟家開枝散葉的獨苗了,不許胡說,聽到沒有。”


    苟三翻了翻眼,將手枕在後腦勺上慵懶的靠著靠椅,感覺苟玉溦那殺人般的眸子正在看著,苟三隻得肯定的道了聲好。


    “三兒,你覺著圓兒妹妹怎麽樣?”苟玉溦好似鬆了口氣,有些好奇的問起齊圓圓來。


    “大姐是不喜歡歡歡麽?”良久之後,苟三反問道。


    “隻要對你好的大姐都喜歡呀。”苟玉溦想都不想的迴答,半晌才反應過來,伸手嗔意連連的拍打著苟三的肩膀,道:“想什麽呢,府邸要開枝散葉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苟三啞然,心道我又不是*馬,尷尬的饒饒頭,不知如何作答。


    “快於大姐說說,覺著圓兒妹妹怎麽樣?”苟玉溦追問道。


    苟三想起在洛陽之時,那個身著夜行衣抱著手烤著小火爐的忐忑姑娘,那個在大雪坪渾身是血的紫衣俠女,那個攜風踏月而來跟他說好久不見的恬靜女子,雖是接觸不多,僅眼神交織片刻卻是使人有一種不可抗拒的柔弱,苟三說不出那種感覺,不知道用什麽詞匯來形容,半晌後,道:“應該是溫柔吧。”


    “溫柔麽。”苟玉溦期待的眸子閃過一抹異色。


    苟三見好端端的苟玉溦為何隱隱作歎,不解的問道:“大姐怎麽了?”


    苟玉溦輕輕搖頭,良久後,方才問道:“三兒,你知曉何為溫柔嗎?”


    溫柔無非就是讓人覺著溫潤柔和的人和事了,哪裏還有其他說法。


    “知道溫柔的人,是他們在經曆許多劫難和挫折的難過之後,決定讓身邊的人不再經曆如自己的這般難過,這份用血和淚換來的體貼,稱之為溫柔。”


    苟三沒有想到苟玉溦竟然能將那個毫不起眼的詞匯說得這般讓人心醉,愣愣的呆在那裏。


    “三兒,過來給大姐抱抱。”見苟三一語未發,想來是心有所想,苟玉溦淺笑一聲,張開玉臂。


    將苟三的腦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苟玉溦眉目慵懶的躺在靠椅上,就那麽抱著這個自己極為溺愛的弟弟,待到月圓之時,她瓊鼻發堵,強忍著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柔音有些嘶啞,“三兒,你想她嗎?”


    苟三沉默良久,卷縮在苟玉溦溫熱的懷中,閉著的眼簾好似有些濕潤。


    “如果時間不用衰老,我願以命相換。”


    很久以前,大概十八年前,那時候苟三才兩三歲。


    “媽媽,我想吃棉花糖。”


    棉花糖在馬路對麵。


    “好,你等媽媽五分鍾,媽媽過去買迴來給你好不好呀?”


    “好~”


    她讓他等她五分鍾,可這一等,卻是十八年。


    “如果可以,我寧願這輩子不吃糖葫蘆。”


    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沒成想到,就是穿越到了這明朝,他們竟是有著相同的故事。


    “有大姐在,沒事。”苟玉溦終是忍不住那惹人煩的淚,撇過頭去,埋在他的頭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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