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一樣了,劉轄已經成功扳倒秦相,那麽他也會逐漸開始正視以前的感情。說來說去,還是這皇位最重要,沒真正得到的時候,什麽感情都是絆腳石。得到了,才會想起感情這種調劑品來。


    可即便如此,現在的劉轄也還是沒有真正明白心中所想。等後很久以後他明白了,也已經為時已晚。


    此刻秦珂在心底長舒出一口氣。


    同情也好,愧疚也好,她最怕的是自己戳不中劉轄的點。不過隻要他稍稍動心,就像在他心上撬開了一個口子。


    ——


    太後的棺槨被抬入陵寢和先帝合葬。


    仲明宮大殿之內,雲沉雙手捧起太後臨死時寫下的懿旨,跪在劉轄麵前。


    劉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怔怔地把懿旨拿在手裏,展開。上麵是秦太後親筆所寫,他一目三行,明白了太後是要把秦珂托付給蒼州鄭家。


    這個鄭家是京中鄭將軍的遠親,聽說這一代裏出了一個頗有能耐的,十分驍勇善戰,正在魏行殊手下帶軍,所以連帶著鄭家也有了些聲望。


    秦太後閨閣時期的手帕交就是嫁去了蒼州,嫁給了鄭家長子,如今的鄭家家主。


    而京中鄭將軍一家,能領兵打仗的死的死、傷的傷。連鄭蕪平一介女流都為國捐軀了,實在再找不出合適的新人來接管鄭家軍。如今蒼州鄭家可用,裴慎修也建議他施恩拉攏。


    本來劉轄封秦珂為郡主的旨意都已經擬好了,他既然答應了太後會好好照顧她,至少會保她一世安穩。但沒想到秦太後並不希望秦珂繼續在宮中生活。


    隨著秦家的沒落,世上已經沒有秦珂這個人了,對外早宣稱病死在宮中。宮外的人再腦補猜測,也隻是覺得秦珂是被偷偷弄死了,和整個秦家一樣沒什麽好下場,無論如何也猜不出她是換了身份完好無損地活在宮闈之內。


    劉轄想著,若將封為郡主的秦珂嫁去他們鄭家,也不失為一個拉攏的好主意,而且算是達成了太後的遺願。他忽略心裏一閃而過的抵觸,握著懿旨的指節泛白,不自覺地用力。


    看著秦珂的眼睛,他猶豫了一下才說:“阿珂,你願意……嫁去蒼州嗎?”


    秦珂一身素衣,蒼白著臉,聞言忍不住笑起來,聲音很小,慢慢地充滿了譏諷的意味:“你就這麽容不下我嗎?”


    劉轄不願逼她,正準備改口。秦珂突然說:“好啊。我嫁。”她語速很快,幾個字都像是含在嘴裏,也像是生怕自己後悔。


    她又重複了一遍,一字一字十分清晰:“我嫁。”


    劉轄不知道他的第一個念頭是無措還是解脫,秦家終於被他從生命中剝離開來,從小到大一直糾纏自己的秦珂,也不再會時時出現在眼前。離開仲明宮時他腦袋裏還有些恍惚,又忍不住想起剛剛秦珂的表情,她以前從不會露出這種模樣,她總是開朗中帶了些傻氣的。


    她最後對自己說:“沒有家了,哪裏都是一樣的。”


    聲音淡淡的,聽來不再有任何波動。


    很快,秦珂被封為明珠郡主,同日的另一道聖旨,就是為她和蒼州鄭溏賜婚。


    鄭溏在外名聲一向不錯,又已立下不少戰功,堪稱良配。婚後也會在京中任職,接管鄭家軍。而且京中也會建一座郡主府供秦珂居住,無須離京遠去蒼州生活。


    時人習慣以統帥的姓氏稱唿軍隊,然而原本的鄭將軍身死,子女也盡數亡於陣前,如今換了鄭溏統帥,在平民百姓看來,也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宮中變化也不大,秦太後已逝,後宮正是需要一位女主人的時候。所以劉轄終於要納後了。


    為平衡各方勢力,他親自定下後位的人選。擬旨那一晚,他第一次夢見了過去,夢裏是他做皇子時經曆的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


    那時秦珂把她的棉襖拿給他,他隻記得自己穿了女裝被皇子們嘲笑推搡,覺得秦珂給他帶來了恥辱。夢裏才正視自己,如果沒有她的那些棉襖,那一個冬天一定漫長又難捱。


    而裴慎修自從與劉轄聯手除去叛臣後,身份更是水漲船高,如今儼然成了朝中第一人。雖然所謂的國師已經伏誅,當初那些言論卻慢慢傳開了,無非是說他迷惑帝王,以宦官之身擾亂朝堂。


    係統要他成為劉轄身邊最受倚重的、唯一的大臣,他走奸臣這條路,似乎更合適。裴慎修也了解自己,他從裏到外本就是黑透了的,並非什麽救世主。


    在宮外他已經有了新的府邸。這日乘轎子去看,宮中住所的東西大都搬到了這裏,臥房整潔,還是按著他一向的習慣布置的。


    他從不會直白顯露自己的喜好,布置的小太監想討個好兒,揣測著他的心意把他房中一盆花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他一進臥房就能看到。


    當年距宮變隻有幾日時,秦珂為了答謝他,替他養了一朵紫色牽機。牽機雖美,色卻單調,難得有人能養出紫色來。


    那時秦珂常常來,他總是避著她走。一開始是覺得她是秦府小姐,自己是宮中宦官,本該毫無交集。但她來得勤了,總會看到一兩眼,注意到一兩個動作。


    他把養花看作是打發時間,秦珂卻像是養寶貝一樣細心照料。


    裴慎修看了很久,忽地笑了一聲,深幽的眼底像是壓下了什麽情緒。小太監埋著頭等吩咐,聽他慢慢開口說:“這花,扔出去吧。”


    小太監還覺得不明白,這花長得好好的,怎麽就要扔掉了?不過他也不敢違逆麵前的人,猶豫也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動作麻利地把花盆夾進懷裏出了門。


    裴慎修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麵無表情,心裏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郡主府尚未建成,婚期也定在明年。


    所以秦珂還是繼續住在宮裏,即使秦太後去世,也沒人敢招惹她。身邊的宮人換了一批新的,也是為了改頭換麵,適應新身份著想。


    她還沒有見過鄭溏,賜婚的旨意相當於把他們兩個的命運連在了一起,但其實兩個人還都隻知道對方的姓名家世而已。離成親還有近一年的時間,不過一個長住宮中,另一個又常年在外打仗,更因為兩個人誰都沒有與對方見上一麵的好奇心,怕真要盲婚啞嫁一迴了。


    不過掌管後宮事務的胡太妃考慮卻很周到。劉轄選定的皇後錢氏比他大一歲,出身大族,是出了名的大方嫻靜,知書達禮。如今還未入宮,所有後宮的事務都暫時交由胡太妃代為料理。這一次郡主與鄭將軍的婚事是下了賜婚的聖旨的,胡太妃自覺有些責任,於是特意向劉轄建議辦一迴宮宴,讓秦珂能遠遠見上鄭溏一眼。


    劉轄首肯後,宮宴就定在了春末,宴請一眾大臣和誥命夫人。


    等到宴會那日,絲竹聲稍歇時天已經暗下來。宮燈陸續燃起,一排排宮女執燭,行走間撩動隔開男女的紗幔。


    鄭溏坐得很遠,胡太妃拉秦珂一同落座,偷偷指給她看。


    而秦珂一臉漠然,妝容精致,卻像是套了層麵具一樣,任誰也摸不出她的心思。她難得盛裝,此時此刻美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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