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水?覺得這位真君別說是修煉成仙了,就算是以平常人的姿態考個秀才都費力,與其這樣留在修真門派裏做笑話,還莫不如真的找一處地方隱居起來,清閑度日。


    “可是呢,茯苓等待了這麽多年,好像就是為了等待一個契機。”虞奕神秘的看了看水?和胥珂繼續說。


    在芳菲島的最後一日,茯苓心中抑鬱自己一個人到芳菲島的彼岸花穀遊蕩,遇見以為衣著襤褸的老者。


    那老者自稱是出海打漁的漁人,遇見了大風大浪船舶受損,自己也墮入大海,醒來時自己就被海浪帶到了這沙灘上,老者實在是嚇壞了,說起話來戰戰兢兢頗多漏洞。


    芳菲島有一個傳統,便是不許外人進入。可是再強的結界也擋不住這天下的偶然,所以偶然進入芳菲島的人都會被灌下一杯忘川水,忘記自己是誰,來自何處,這一生到底經曆了什麽,然後會被放在一條方舟之上,推入海中,是死是活,全看命數。


    茯苓見這老人可憐,不忍心令他遭受那樣的苦楚便把老人藏了起來,找了個借口請求躲在芳菲島住上幾日,島主懶得在他身上花功夫便也同意了。茯苓每日為老者送吃食與藥品,讓他安心養傷,之後再找機會送他出島。


    可是事情依舊東窗事發,島主一定要按照規矩處置老人。茯苓想自己身處玄門百餘年,至今也沒有大成,還要成為這後輩們的笑柄,一生實在是可悲可歎。現在就連一個凡人都救不了,既然如此,這把老骨頭留在這裏也實在是沒有什麽意思,不如與這老人一道就此離去,若是能活下來便是自己的造化,從此找一個遠離人群山清水秀之地度過餘生,若是死了,那麽轉世之後,來世就可以清清靜靜,再無仙緣。


    就這樣,茯苓帶著喝了忘川水的老人坐上孤舟,一同向大海深處飄去。


    奈何天公不做美,兩人在海上的第一夜便遭受了狂風暴雨,茯苓使出渾身解數也奈何不了這狂風巨浪,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他指著蒼天大罵。


    “蒼天不仁,此生待我苛刻,不如就此取了我的性命,讓我再也不得轉世,這樣就永遠不用體會人間疾苦!”


    虞奕說的繪聲繪色,但是水?和胥珂卻早已經猜到了結局,兩個人都不願意拆穿正在興頭上的虞奕。


    無非便是生死一線的時候,那老人忽然現了真身便是天帝,說什麽茯苓的修行的誠心感天動地,願意讓他成仙成神造福人間巴拉巴拉的。


    果不其然,虞奕說完了茯苓的奇遇正等著水?和胥珂兩個人嘖嘖稱奇,可誰知道水?和胥珂竟然並不理他,互相聊起了別的事情。虞奕一瞬間失落無比,哭唧唧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的表哥和想象中的未來丈母娘。


    “那他升天之後呢?怎麽就當上了真君?”水?更加關心的是他成為神仙之後的事情。


    “天帝見他慈悲為懷對天道也忠誠不二,想要予以重任,但是他的法術極為低微,所以就給了他一本天書,若是他看得懂,修為一定突飛猛進,若是不行,那就隻能認命了。”


    “所以他忽然開竅修為大成,得到了真君的位置,好一個屌絲逆襲的勵誌大作。”水?忍不住喃喃說“之後呢?”


    “說來也奇怪。”虞奕喝了一口麵前的茶水說“之後我就一直在人家渡劫,等我再次迴到天上的時候並不見這位傳奇的真君,我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這位真君身在何處。直到百年之前……他忽然迴到了自己的仙府,隻是從此閉門不出不見人,除了天帝召喚……”


    “感情是在外麵遇到了什麽大事兒……”水?喃喃道,然後看著虞奕許久,虞奕不知道水?這樣的注視究竟是為了什麽,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有些發毛,他向後一躲,對著水?訕訕一笑。


    “虞奕少神最近是有什麽事情做嗎?”水?也不避諱胥珂在這裏,簡單直接的問道“之前恨不能把自己的神府從天上搬到我忘憂坳來,現在卻總是不見你蹤影,究竟是為什麽啊?”


    “也沒什麽……”虞奕說起話來有些閃躲,他故意避開水?的目光看向了別處,說起話來遮遮掩掩“天上……事情多。”


    “我和陛下也沒給你什麽差事,你忙在何處啊?”胥珂頭也不抬直接拆穿了虞奕說“你整日躲在你娘的神府,也是少見。”


    見自己的表哥揭自己的老底,虞奕老大的不樂意,他瞪了一眼胥珂,縮起脖子閉上嘴,一言不發。


    “他是你的表哥,我可能會成為你未來的幹嶽母,所以呢,請你不要輸給一個孔雀,雖然我也不是很喜歡你們這些神仙,但是總比我那傻丫頭去青洛屠跟一群鳥兒在一起的好。”水?的話裏雖然連諷帶臊,但是終究是為了虞奕,虞奕聽見水?是站在自己這邊,心中忽然燃起了希望。


    “但是呢,”水?話鋒一轉,令虞奕心驚肉跳“感情這個東西又是控製不了的,再冷靜精明的人一旦遇到了感情的事情也會變成一個白癡,本來我那女兒也不是什麽聰明的人,你若是覺得自己力不從心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就算是打折她的腿,我也不能讓她做了傻事!”


    “打折腿就不必了吧?妖王您知道嗎,有時候您還真是獨裁,動不動就威脅別人,這樣可不好……”


    “按照你這麽說,我直接隨了我那傻女兒的性子,讓她跟著孔雀去了獨留你一個就是好的?”水?也不生氣,隻是反問虞奕“虞奕少神,你這個人還真是不知好歹。”


    “所以他不見的比你那個幹女兒精明到哪裏去。”胥珂覺得現在的虞奕有些礙事,他對虞奕說“趁著現在你有理由呆在忘憂坳,就趕緊去找你的心上人,不要追悔莫及。”


    虞奕知道胥珂與水?是有話要說,言下之意便是讓自己沒事快走不要耽誤了這兩個人的大事。


    虞奕站起身對著兩個拱手,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水?和胥珂對視了一下,胥珂知道水?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問起一個並不出名的神仙,說“你想知道這個人的底細,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在天上做太子那麽久,都沒有發現這個人做了什麽勾當?”


    胥珂搖了搖頭“自打淳綺死了。我也沒有什麽心思管理天界的事情,天界到底是好是壞向著什麽方向發展,與我也沒有什麽關係。”


    “那就請你費心迴去好好研究研究這哥們,”水?咽了一口氣“他應該是被天帝派去做了一件大事,而且是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件事情做了下來他就該死,所以我要用他的性命做文章。”


    “好,明日給你消息。”胥珂說著。


    “你不問我要做什麽文章?”


    “有什麽好問的?反正你做事自然有你的道理。”


    胥珂知道,自己對待天帝的那份仇恨,水?是沒有的,但是水?身上所背負的一切,讓她不得不與天帝為敵,所以胥珂並不擔心水?會背叛身為同一戰線的他。


    “這個人,到時候需要太子引他下凡。”水?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的和胥珂交代了一番,胥珂聽了水?的打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現在發號施令的是我侄子,整個指揮的中心也從忘憂坳變成了礡淩山,從今往後,這忘憂坳怕是又該平靜下來了。”


    水?玩弄著手中的杯子,心中有話卻遲遲說不出口。胥珂是有著七巧玲瓏心的人,自然知道水?心中擔憂的是什麽。


    “他很好,雖然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胥珂抬眼看著表情糾結的水?“他是用自己的命想阻止你犯下錯事。”


    水?苦澀一笑,這樣的事情她怎麽會不知道,從一開始,隻要她身陷險境,郭少丞一直都用他的性命護著自己的周全,而她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為郭少丞做些什麽。除了給他找麻煩。


    “我是失去過愛人的人,你心上人在身側,難道不打算好好珍惜嗎?”


    水?沒有說話,她不配與心愛的人相守到老。


    她從來沒有用生命去愛過誰,就算是愛,也是有所保留的愛。自己的利益與家族的利益永遠都是她最為重要的東西,就算是割舍的過程會令她痛陳心扉渾身發抖,她也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全部賭在愛情上。


    “我是被人背叛過的,不敢再與什麽人傾心相交。”


    “或許沽澤不同。”胥珂很少為了別人的事情費心費神,可是今日他忍不住要多說幾句,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再也迴不來的淳綺元君“他雖然風流成性,不過也沒有和什麽女人發生實質性的事情,不然他的神府門檻早就被踩塌了。且他對友人向來大度,隻要是別人有了麻煩,他一定會盡心盡力,就算他為人狂妄自大,卻也不是什麽壞人。”


    “他歲所有人都好,就是對所有人都不好,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就連孔雀公主他都能舍出命去救,這天下的女子,在他心中都是一般模樣。”水?輕輕一笑說“太子就不必為了我和他的事情擔心憂慮,我們要做的大事才是第一位。”


    胥珂本來是想為郭少丞說些好話,可是聽水?這般說,反而覺得水?說的不錯,那沽澤是在不是什麽專一之人,不值得托付。


    “或許,他隻是生了一顆好善之心,見不得別人死呢?”


    “孔雀公主此等貨色的人不死,對於我們神州而言就多了一分危險,他不是不懂,對這天下所有的女子溫柔,便是他的習慣。”


    水?似乎不想在談論這件事情,她轉移了話題說起了不周山的事情,等到把孔雀引到不周山,水漫需要有人率領神仙與孔雀纏鬥給自己爭取尋找顓頊棋盤的機會,這件事情隻能托付給胥珂去做,胥珂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情,便一口應承了下來。


    水?還與胥珂講了自己現在與礡淩山的關係,如果將來出了什麽事情,請他在天上一定要為礡淩山開罪。


    “若是我們失敗了東窗事發,我也不會平安。到時候人微言輕,不知道能不能幫助你們礡淩山。”


    “一定可以。”水?說“若是我們真的點背到東窗事發,那麽我會一力承擔所有的責任,死的話,死我一個就足夠了。”


    “你不是一個想著死的人,為什麽你那個心腹死了之後,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多謝太子關心,我從來都沒有打算過死。”


    水?是死過一次的人,自然知道那種感覺,她也並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隻是覺得自己應該活在自己原來的世界,而不是現在這個地方,郭少丞雖然與她一樣都是那個世界的人,但是郭少丞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曾經找不到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他有活下去的意義。


    可是水?沒有,她自己對這個世界沒有眷戀,隻要為自己身邊的人做完了事,她就可以退出這個舞台離開這個世界。究竟能不能迴到原來的世界,一時之間好像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水?低下頭有些說不清自己的心思,現在的她好似對什麽都沒有了欲望,隻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田地,她隻能逼著自己往前走。


    現在的她隻想一個人去一個無人知曉的海島上,陽光沙灘雞尾酒。


    她真的需要一個人好好放個假。


    她不知道胥珂是什麽時候走的,一直想著自己心事發呆的她等迴過神來,外麵已經是明月當空。她走出會客室迴了自己的房間,打開梳妝台妝奩,拿出了一對兒鮮血般顏色的耳墜。


    那是梵穀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她從忘憂坳的封印中出來,梵穀便送給了她這個,梵穀說,這石頭珍貴異常,一萬年顏色不退反而越來越紅,這石頭就與水?一樣,任時光流逝,容顏內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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