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煙的眼色太駭人,神情也太過淩厲,一時間讓雲雪晴一哆嗦,略略後退著,定了定神,轉念一想,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對,一時間卻也說不清,隻想了想,道:“倘若你是天山派的內應,他們又怎會對你動手?”


    葉淩煙止了腳步,縱聲一笑,悠然道:“這世間的真真假假,本就是一場虛幻,又如何能說得清?”


    趁著她思索他的話時,又繼續道:“師門的事我無話可說,不過雲師妹,我卻可以告訴你為何天山派弟子與我鬥了一路。”


    “這又是為何?!”未等她迴應,陌言已迫不及待。


    葉淩煙朗聲一笑,“隻因,我差一點就搶到了金無邪隨身帶著的那對寒影劍。”


    寒影劍?她一下子想起,那是尹情俠的隨身寶劍,當年天池大戰時曾被天山派所奪,後落入金無邪手中,想必葉淩煙此行是為了替尹情俠奪迴寒影劍,卻一招失手被天山弟子發覺,是以追蹤至此,不過,卻仍然不解為何他也會被同門追趕。


    隻是她清楚,葉淩煙倘若不願說的事,任誰也無法令他開口。


    當下她隻是腦中飛快地盤算了下,保持著同門之禮的微笑,“葉師兄,既然你亦獨自一人,不如與我們同行可好,我們也去追蹤金無邪一行人,想必還有機會替尹師兄奪迴那寒影劍。”


    葉淩煙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隨即點頭。同時她卻感到身後陌言在悄悄拉自己的衣袖。


    她看也沒看他,直接帶著葉淩煙找客棧老板再要房間去了,屋內隻剩下顧雲然、陌言、蘇逸清三人。


    見真要將葉淩煙留下,陌言急了,想要追出,卻被顧雲然阻住。


    “顧幫主,你不知道,葉淩煙他……”對陌言和大部分天池弟子來說,葉淩煙亦正亦邪善惡難分,且性情乖張不易相處,帶他在身邊就好像帶了一顆定時炸彈,保不準什麽時候會出狀況。


    顧雲然隻是淡淡一笑,輕輕咳嗽著,“無妨,葉淩煙其人在江湖傳聞如何我亦早有耳聞,令師姐既然決定帶他同行,想必定有她的安排,無須擔心。”


    聽他此言,陌言隻好扁了扁嘴閉了口,不多時,便見師姐帶著葉淩煙迴來。


    其實雲雪晴心中想的是,葉淩煙在江湖中以擅於追蹤著稱,而他又執意要找金無邪奪迴尹情俠的寒影劍,那麽他一定會設法盡快找到金無邪,正好自己要找與金無邪同路的離沐天,讓他跟著再好不過了,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向導。


    有了葉淩煙加入,她亦不再擔心錯過行程,反而在客棧中又安心歇息了兩日,才動身啟程,迴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行人,陌言、蘇逸清、顧雲然、葉淩煙,心想這真是一支奇怪的組合。


    出了城鎮,葉淩煙便當先一步領路,盡挑偏僻小路而行,這一帶已近西北荒漠,到處盡是塵煙風沙,頗有一番古道西風瘦馬的蒼涼之感。雖然亦屬北方,但這裏與關外的雪原景色又大不同,怎奈這一路崎嶇難行,她不得不全神貫注留心腳下的路,一時也倒不出精力來欣賞這漠北奇景。蘇逸清腿腳不甚靈便,陌言便索性背起他一同趕路,所幸他身子輕,陌言又靈巧機敏,功夫根基很牢,因此也不費力。


    她隻是心中大歎,這一隊人當真匯集了老幼病殘,當然,除了老。顧雲然身子有病,蘇逸清行動不便,陌言年紀小,自己又是女流之輩腳力偏弱,隻剩一個戰鬥力還算不錯的葉淩煙,而想到這樣的一隊人要去追蹤修仙名門天山派,想想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看起來似乎葉淩煙是這一隊伍當中的主力,可似乎也不那麽讓人放心的樣子,因為她發現,一路上葉淩煙盡挑荒僻小路而行,甚至有時候還會折返一段路程,怎麽看都不像是在追蹤敵人,反倒像是在躲避誰,連方向感很差的她都覺出其中不對,不過葉淩煙隻字不言,她也不好追問,畢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和葉淩煙不說話,顧雲然身為外人,自然也不便多言,而且看顧雲然的樣子,似乎也不急著趕路,大有一番去留無意隨心而行的恬淡氣質,而蘇逸清是個不諳世事、毫無江湖經驗、完全不知方向、即使把他帶去賣了或許還幫人家數錢的主。


    隻有陌言察覺出事情的不對,結合此前門中曾有內奸、且矛頭均指向葉淩煙的傳聞,趁著大家歇息的時候,偷偷來找雲雪晴商議。


    她蹙眉陷入沉思,陌言的擔心的事她其實也心中早有計較,當初在少林寺的種種,葉淩煙有很大的嫌疑,不過此行路線雖然迂迴曲折,可大方向還是向著西北,並沒有錯,難不成葉淩煙能把他們帶到天山派的包圍圈中,讓其一舉殲滅?亦或把蘇逸清抓為人質以此要挾蘇逸風?還是將天山派所謂的叛徒顧雲然送給風無痕?


    縱使當真如此,他大可大大方方地帶領眾人直奔天山派的大營,更不會引人多疑,因為反正大家也是要追蹤天山派的,實在沒必要如此迂迴曲折。即便自己這幾人當真被他賣了,也不會事先毫無征兆,一旦東窗事發,自己和陌言雖然不是他的對手,可單憑顧雲然一人就能令他討不得半點便宜,何況還有蘇逸清這個功力探不著底的小白狐。


    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跟著葉淩煙前行,暫且按兵不動,她實在不擅長這些勾心鬥角的算計。說實話她雖然不太喜歡葉淩煙的脾氣秉性,卻從心裏當真覺得,即使門中真有叛徒,亦不會是葉淩煙,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


    她不由得歎了口氣,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也成了一隊之中的領導者了。


    幾日之後,終於走到這片荒煙古道的邊緣,遠處城鎮依稀可見,她估算著,他們走的這一條路著實偏僻,甚至繞過了西行的必經之路長安,遙想當年長安一戰,一切似乎都在那裏轉了個彎,再也無法迴頭。


    她想再看一看當年故地,隻是時事已不允許她再迴頭,隻有向著前方隱約可見的、不知名的小鎮而行。


    忽然間,葉淩煙打了個手勢,一行人不由自主停住腳步,這一路來,葉淩煙極少說話,甚至眉宇間不時微蹙,這與他平日張揚傲然的氣質不大相符,此時難得見他有所動作,眾人連忙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卻隻見茫茫古道沙塵與耳邊唿嘯的風聲。


    “有人打鬥。”伏在陌言肩上昏昏欲睡的蘇逸清忽然小聲道了一句,隨即又閉上眼睛,似乎就算打到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雲雪晴知道,狐族耳聰目明,他既然聽到有人打鬥,想必定然無疑,當下又看了看葉淩煙臉色,見他雙眉深鎖,遲疑了一下終於道:“過去看看。”


    這一帶盡是低矮的山石,繞過幾座怪石嶙峋的石頭,前方打鬥之聲更為明朗,甚至遠遠地已能看清那些閃動的身影。


    她睜大眼睛仔細觀望,發現那遠處打鬥的一群人似乎是在圍攻一個什麽人,那邊影影綽綽的一群人都是天山派弟子的打扮,她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果然不多時便看到在那些天山弟子人群中穿梭的,正是自己門派的師兄尹情俠。


    在荒漠山石之中,尹情俠獨自一人與這許多天山派弟子打鬥,又是為何?


    雖然那些隻是普通的天山弟子,與尹情俠的功夫相比不值一提,然而好漢難敵人多,這些天山弟子少說也有二三十人,讓她心中微微擔憂,手中按劍想要上前相助,轉頭看時,陌言手中的槍杆也已伸長。


    就在這時,葉淩煙卻打了個手勢,低低道了聲:“別動!”她一愣,剛剛邁出的一步硬生生收了迴來。葉淩煙目不轉睛注視著前方,眉頭深鎖,神情複雜之極,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咬了咬牙,然後隻身上前加入戰團。


    見葉淩煙親自出手,心知他與尹情俠這兩大高手打退那些天山弟子定然不是難事,於是她也便原地待命,果然不多時,那群天山弟子個個受傷,所剩殘餘亦逐漸退去。遠處,尹情俠一言不發地跟在葉淩煙身後,大步來到眾人近前。


    她陌言連忙以師門之禮相見,尹情俠雖然陰沉著臉,還是與顧雲然抱拳問候,又向同門一一還禮,最後目光掠到蘇逸清身上時,似乎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雲雪晴連忙投過一個眼神,尹情俠會意,不再多言。


    一行人奔著前麵的鎮子繼續趕路,有了尹情俠加入,使這個隊伍的安全係數大大提高,雲雪晴也不必再時刻幫葉淩煙查看敵情,而是全神貫注於腳下不甚好走的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自從尹情俠加入,隊伍中便開始呈現一種陰雲密布般的詭異氣氛,隊伍裏的每個人都不說話,似乎都被尹情俠的淩厲氣場所懾。


    雖然先前葉淩煙帶隊也懶得多話,但各人之間沒有這種壓抑的氣氛,至少她和陌言還會偶爾玩笑一兩句,可自從尹情俠的加入,似乎每個人都不敢多言了,唯有顧雲然依舊麵不改色,偶爾眺望一會天邊,不知在想著什麽。


    不過顧雲然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自然不能指望他來打開場麵,隻是她覺得,尹情俠盡管平時也沉默寡言,卻不像如今這般陰沉,此時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前來興師問罪的師長,盡管她不知自己這一行人究竟犯了何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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