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晴心中胡思亂想著迴到昆侖的大帳,意料之中地看到陸瀟青、柳寒夜等人正在商議戰事。見她迴來,熱情的昆侖弟子們連忙招唿她入座,她隻是微微一笑表示禮貌,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同時看到,坐在另一處角落的,是柳寒夜。


    想必柳寒夜的心態與自己相同吧,她望了一眼那坐在遠處的白衣男子,不由得想,昆侖派的戰事,自己作為局外人,不便涉足。而柳寒夜,身為昆侖棄徒,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她發現,自從與大家會和後,柳寒夜每每參與議事,幾乎從不發表意見,隻有當陸瀟青特意問起他時,才說上一兩句話。而陸瀟青自然明了這一切,是以特意時常詢問他的意見。誰都清楚,陸瀟青定要將他留下


    然而,倔強如斯的柳寒夜,此次參戰隻是為恩師報仇罷了,連她雲雪晴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的事,陸瀟青怎會看不出來。


    對於這個從小長大的師門,他隻是不舍,不忍,不想放手罷了。


    忽然,陸瀟青指著案台上地圖,幾許聲音飄入耳畔,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們明日出發,從這裏北上少林,與天池派的兄弟們會和。”


    要離開這裏了麽?雲雪晴睜大眼睛,甚至忍不住湊過去看那地圖,上麵的路線清晰可見。


    “寒夜,明日天亮之前我們就拔營離開,你覺得如何?”陸瀟青說著扭頭去看柳寒夜,棄徒也好,叛師也罷,不論如何,他都是除了陸瀟青外,最有資曆的弟子。


    “免不了一番苦戰。”柳寒夜瞄了一眼那地圖,輕描淡寫地道。


    陸瀟青點頭,“確實如此,無論我們何時離開此地,都會被天山派發覺,現今天山掌門風無痕率領三位護法已到,我們再也困不住他們,反而失了先機,唯有趁機脫身。”他停了停,又道:“昨日探風的弟子來報,天山派近日正準備北上少林,去奪月禦劍,我們需得趕在他們之前北上,與天池派的兄弟們會和,再求得少林高僧相助,無論如何不能讓天山派陰捷足先登。”


    他言罷,眾人沒有異議,雲雪晴更沒有,於是跟著其他弟子一同收拾行囊,早早休息,準備第二日的行程。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漫長而深邃,這一晚雲雪晴睡得一點也不踏實,醒了好幾次,隻擔心天亮,因為天亮不僅意味著要有一番戰鬥,更意味著她要暫時離開離沐天了,這一次,她必須跟隨昆侖派的隊伍,為了自保,也為了避免給離沐天帶來麻煩。


    再次醒來時,天依舊一片漆黑,她卻再也睡不著了,帳外不時傳來守夜弟子的徘徊聲、竊竊私語聲、收拾行囊聲,直到遠處,馬匹嘶鳴,幾聲清脆的刀劍交鳴使得她一下子坐起身來,是時候開戰了。


    果然不出片刻,昆侖弟子們紛紛出了營帳,身負行囊,與圍攻上來的天山弟子交手。這時,東方微亮。


    她仗劍出營,果然見帳外皆是打鬥的昆侖與天山弟子,陸瀟青一麵指揮著戰鬥,一麵看向她身後,喊了句:“寒夜,你帶雪晴先行一步,我們立刻趕上。”


    雲雪晴還沒來得及迴頭,忽然覺得一隻手拉住自己的胳膊,在敵人迎上來的刀劍中尋找空隙躲閃,正是柳寒夜。


    營帳外的路到處散落著兵刃和其他雜物,十分凸凹不平,此時天尚未全明,柳寒夜拖得又快,她目力本就不及他,此時被他拉著飛奔,唯有全神貫注於腳下的路,盡管如此,還是奔得幾個趔趄,險些跌倒,更無暇顧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世俗禮節了。


    他們本就是江湖兒女,性命都在風口浪尖上,心胸坦蕩便夠了,誰還去管那麽多。


    隻是,她仍有一件顧及的事,便是離沐天,因為剛才恍惚的刹那,她似乎看到離沐天的身影混在天山派的弟子中一閃而過,他本就一襲黑衫,在這天光未明的時候,更加藏的隱秘。


    柳寒夜見她頻頻迴頭,已猜到她心中所想,略略放慢了腳步,也順著她的目光迴過頭去。


    她看見了,在這逐漸明朗的天幕下,她看見了那一身黑衣的男子,離沐天,正反手一掌震退一名昆侖派的小道士,劈手奪下長劍。


    隻不過,在他的身邊,卻拉著那個明豔照人的紅衣少女,風陵。他挽著她的手,帶她避開紛飛的劍光,不時將她護在懷裏。


    “啊!天哥……”風陵矮身躲開劍光,往離沐天懷裏縮了縮。


    “說了不讓你來。”離沐天冷冷甩過一句,帶著些許責怪的語氣,卻還是攬住她的腰,躲避著敵人的武器。


    雲雪晴迴頭,注視著那對相互依偎的身影,忘了腳下的路。


    驀然間,離沐天抬頭,與兵荒馬亂的刀劍紛飛中看到了那如水的雙眸,一時身子僵住了,那一瞬間的迴眸,猶如隔了千萬年的歲月。她尚自不肯移開目光,身子卻被柳寒夜一拉,不由自主地掠了出去,他們,再一次站在戰場的兩端。


    沒有時間估計其他,她唯有跟著柳寒夜飛奔,將一切兒女情長拋卻在腦後。這一場大戰,足足打了大半日。黃昏十分,才在距離鄱陽湖已遠的小城鎮與陸瀟青帶領的大批昆侖弟子會和,一路北上,趕往少林。


    一路上各人心事重重,也都很少說話,隻是不止一次,雲雪晴看到清涼如水的月夜下,陸瀟青與柳寒夜秉燭夜談,她不知他們談了什麽,她唯一清楚的是,陸瀟青很希望柳寒夜迴到師門。


    就這樣走了些許日子,她再也沒有見到離沐天,盡管知道,天山派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同樣北上。這一日,黃昏十分,昆侖派弟子入了一家小客棧,匆忙趕路的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在像樣的客棧中好好休息一晚了,夜幕降臨,她與陸瀟青、柳寒夜等人互道了晚安,便迴到自己房中,難得心裏有一絲安寧。


    燃上了燈燭,卻並沒有多少睡意,她就這樣靜靜坐在桌前,任思緒紛飛,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可這一路走來,卻不知為何想的越來越多。不止想起離沐天、想起風陵,她甚至操心起柳寒夜到底是會返迴昆侖、還是繼續他一人一劍的江湖獨行路,在她心底,是希望他迴到昆侖繼續修行的,可是那樣的話,程小繞該怎麽辦,一心一意照顧他、又苦等了他數載的程小繞又當何去何從?


    思前想後,不由得睡意全無,卻忽然聽到篤篤篤的幾聲有節奏的窗欞輕響,像是有人在外輕敲窗子。難道是他?離沐天這麽快就趕上來了?她心頭一熱,連忙奔到窗前,將那早已緊閉的窗子推開。西窗月下,她見到的是一張稚氣未消的俊俏臉龐,正笑嘻嘻地望著她,叫了聲:“師姐!”


    陌言!她無話不談的小師弟陌言,竟然也下山了,還千裏迢迢找到了她!


    盡管不是離沐天,她驚喜的心情也沒有一絲消退,連忙隔窗拉住他,連珠炮似的詢問,“小言!你怎麽來了?怎麽找到的我?快進來!”


    陌言也不走正門,單手撐著窗框,輕輕一躍,直接跳進房裏,“嘿嘿,師姐,我跟著尹師兄的隊伍下山,尹師兄他們直接前往少林了,我與阮師兄、洛師姐來與你們會合。


    “這麽久不見,小言又長高了。”雲雪晴驚喜之餘沒太留意陌言所說的行程安排,反而說了句毫不相幹的話,數月不見,她的小師弟越發出落得一表人才了,這讓她這做師姐的十分欣慰。


    看看時辰已不早了,她決定明天再帶陌言去見陸瀟青與柳寒夜等人,今晚兩人便在房中湊合一夜,反正兩人如親姐弟般,小時候也是同吃同住慣了的,一睡床上,一睡地上,也沒什麽不妥。隻是這許久未見的姐弟倆一見麵便有說不完的話,滔滔不絕地聊了大半夜,才漸漸睡去。


    次日一早,帶了陌言去拜會了陸瀟青、柳寒夜,以及昆侖派一眾道長們,陌言本就對昆侖弟子有著無話不談的兄弟情義,這一路上倒是不愁寂寞了。更何況陌言作為大家的開心果,有了他的加入,到顯得大家不是去作戰,而像是要去名勝古跡遊曆一番。


    按照陌言的講述,這一次尹情俠帶隊,至少林以北時兵分兩路,尹情俠一行人先行前往少林備戰,阮羈涯、洛曉楓、陌言三人繼續南下,與昆侖派和雲雪晴會和,陌言心中掛念師姐,路上便撇開二人,自己先跑過來,按照所估計的行程,不出一日他們便能與阮羈涯和洛曉楓會和了,然而這一天直走到夜幕降臨,也沒見著他們兩人的影子。


    “莫不是我們路上沒留意錯過了?”陸瀟青心中悱惻,然而天山派就在附近,想要迴頭再找也來不及了。


    陌言一邊撓著頭一邊嘀咕,“我路上明明留了記號的,阮師兄和洛師姐不會看不到啊!”


    直到深夜,也沒見著阮羈涯和洛曉楓的影子,陸瀟青帶領大家尋了個客棧投宿,夜晚親自率領幾名昆侖弟子沿路尋找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陌言:師姐,我不會告訴你我撇開阮師兄和洛師姐,其實是為了不當電燈泡啊!


    陸瀟青:寒夜師弟,你可懂得為兄一片良苦用心?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柳寒夜:……


    陌言:哎呀呀,陸道長啊,我都替你著急,柳道長明顯就是個傲嬌性子,怎麽?他不肯迴昆侖?用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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