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火,瘋狂而肆虐地燃燒著,四周漆黑一片,隻有這跳動的烈焰成為這裏唯一的色彩,除此之外,一切都仿佛如死一般的沉寂。


    火焰旁,一柄通身血紅的長劍赫然插在地麵,寬大的劍身無處不透露著深沉而霸氣的火光,焚陽,一個讓無數江湖人嘔心瀝血的絕世神兵,多少人為它生,多少人為它死。


    在焚陽劍後方的一處黑暗角落,兩個明晃晃的鐵環時而發出碰撞的鳴響,離沐天雙手被吊在鐵環之上,臉上手上血跡斑斑,目光卻清寒而帶著戲謔。


    他一身黑袍,又處在黑暗之中,因而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上究竟流了多少鮮血,究竟受了多嚴重的傷,隻有他自己知道,然而卻像是毫不在意般費力地仰起頭,去望麵前的男子。


    天山派掌門——風無痕,這個幾乎被傳為神話的男子雙手抱臂,雙眉微蹙,望了望通身火光的焚陽劍,又看了看離沐天,眼中滿是疑惑,因為他剛剛經曆了一場失敗。


    他原以為有了藏有雙劍秘籍的靈珠,又得了焚陽劍,那麽至少利用秘籍上的功法來操控焚陽劍並非難事,然而效果卻不盡人意,那麽,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或者天池派還有著什麽關於焚陽劍的秘密未曾透露。


    於是他在設法,設法讓離沐天開口。


    然而,無論怎樣的酷刑,離沐天給予的迴應始終是輕蔑揚眉冷笑。


    他不由得沉默了,他的耐心有限。


    也不傳喚守衛,他隻是自己上前,左掌暗暗運力,向著離沐天當胸便是一擊,離沐天雙手被縛,避無可避,硬生生挨了這一掌,當下一口鮮血噴濺而出。風無痕雙掌一揮,鎖著離沐天雙手的鐵環應聲斷裂,他一把抓住離沐天搖搖欲墜的身子,沉聲一字字道:“蘇逸風淬煉焚陽時,還交代了什麽玄機?!”


    離沐天斜目掃過他一眼,將又到嘴邊的一口鮮血強咽了下去,冷笑,“掌門交代,持焚陽者……遇天山弟子……殺無赦!”


    啪!!風無痕震怒,揮起一掌直擊向離沐天後背,離沐天本就站立不穩,被他這全力一推,身子立刻撲倒在地,同時口中鮮血狂噴,些許鮮血濺在了麵前佇立的焚陽劍上。


    那劍身飲了血,霎時神光乍現,瞬間散發出幕天席地的絢麗火光,一下子照得這深夜漆黑的地牢如同白晝。


    風無痕驚呆了,難道說這劍要飲血方能大展神威?隨即他抄起手邊匕首,毫不猶疑地割破自己手腕,鮮血一下子流淌在焚陽之上,然而那原本狂烈的火光非但沒有更加張揚,反而逐漸收斂暗淡。


    風無痕懵了,呆立半晌,終於明白,這焚陽不僅要飲血,而且隻有離沐天的血方能使其大放異彩。他將倒在地上的離沐天一把拎起,沉聲怒喝,“你到底是誰?!”


    離沐天縱聲長笑,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一字一頓地道,“天池弟子,離、沐、天。”


    風無痕咬緊牙關,手臂一揮,將離沐天推在一邊,離沐天站立不穩,倒下之時隨手抓住插在地上的焚陽劍柄,穩住身形,雖也單膝跪地,卻兀自沒倒。


    奇跡再次發生,似乎並非用他的血,他隻是單單握著這劍柄,便足以使焚陽散發出足以毀天滅地的光華,風無痕驚呆了。


    焚陽自離開長白山,一路浴血廝殺而來,被無數人觸摸過,也沾染過無數人的鮮血,卻從沒有綻放過如此凜冽的火光,然而唯有離沐天,那一口鮮血,這一次觸摸,卻令這傳世神兵如破繭成蝶般大放異彩。


    風無痕震撼了,這個在江湖中並無名望的年輕男子,究竟是什麽人!


    離沐天先受酷刑,又挨了風無痕幾掌,終究傷勢極重,抓著焚陽劍柄也隻支撐了一刻,便眼前陣陣發黑,身上再無力氣,一陣天旋地轉,無聲倒在地麵。


    吱呀一聲,地牢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風無痕雙目一震,向那邊望去,隻見從門外匆匆跑進一個紅衣少女,一把揪住風無痕的衣領。


    放眼天下,敢如此對待風無痕的也就隻有她了。


    “哥!我早說過你不許欺負他,你,你竟然!!!”紅衣少女連連跺腳,泫然若泣。


    “丫頭,這沒你的事,快迴去。”風無痕暗暗歎了口氣,拉下她的手。


    “不!你當初怎麽答應我的?!堂堂天山派掌門,就是這般出爾反爾麽?!你眼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妹妹!”紅衣少女氣得揮起粉拳。


    風無痕一把抓住她的粉拳,聲音也多了幾分溫和,“好妹妹,你是我親妹妹,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我們身體裏留著相同的血,我眼裏怎麽會沒有你,我保證,他不會有事的,信哥哥一次,好不好?”


    離沐天伏在地麵,強自支撐著最後一絲神智,紅衣少女再說什麽他聽不清了,隻是在陷入昏迷之前,他費力睜眼,向著那紅衣少女所在之處一瞥,隨即遁入無邊的黑暗。


    紅衣少女,風陵……


    這是他陷入昏迷前最後一絲意識。


    長白山,雪落無涯,雲雪晴站在天池之岸,這座終年嚴寒的山脈,她又迴來了,就仿佛從來也不曾離開過。


    日子又恢複了如初的平靜,就好像那個叫做離沐天的人,從來也不曾在她的生命裏出現過。陪伴她的依舊隻有這關外的雪,天池的風。


    時而閑暇時,她會同蘇逸清下一盤棋,同洛曉風舞一趟劍,同蘇逸風品一迴茶,日子過得也算自在。隻是在不經意間,總覺得哪裏少了點什麽,偶然迴眸處,才發覺原來那個一身墨色長衫的男子,離開很久了。


    不知是生,是死,是福,是禍。


    隻是她一直都在等,等著那一年之期,驀然迴首,才發現原來與離沐天,已相識三年了。


    春風如煦,柳葉新綠,她站在紛飛的桃花下,猶如與世隔絕般守在這關外風雪中的長白山巔,江湖,還是那個風雲迭起的江湖,遠處,卻再也沒有故人的消息。


    夏末花謝,荼蘼肆虐,她來到蘇逸清的小木屋旁,與他並肩同看這如血染的荼蘼,胡不歸時而上得山來與他們小酌一番,相顧無言,故人,卻不再歸來。


    秋風蕭瑟,落葉飄零,她漫步在人來人往的雲麓廣場,聽聞顧雲然已帶領赤焰青天幫闖下更大聲勢,成為天山派最大的對手之一,叱吒江湖,聲名顯赫。


    冬雪漫天,寒風迭起,她站在仙境般的天池之岸,看池水澄澈,這天地似乎刹那間變得空曠而寂冷,就仿佛,她從來也不曾熱鬧過。


    又是一年了,這一年,她過得平靜,自在,淡然,唯有心中卻空蕩蕩地,即使麵對洛曉楓的樂天豪情,與陌言的古怪精靈,她也提不起半點興致。


    蘇逸風不忘承諾,一年之期將近時,便派人打聽離沐天的動向,而得出的結論卻是,天山派高級弟子南下至江浙一帶,參與一場焚陽試劍大會。


    天山派得焚陽後,拖了一年的時間,才開始舉辦試劍大會,可見這一年裏,他們終於已將焚陽劍操縱自如,是要在天下闖出一番大業了。


    不過這一切雲雪晴都不關心,她在意的是,有人說在天山派南下的隊伍裏,有一位墨色衣袍的年輕男子,不似天山弟子的打扮,卻跟在一眾天山派隊伍裏,十分惹眼。


    離沐天!他一定是離沐天!


    她幾乎可以斷定,無論如何,她要去找他。


    她獨自坐在飛雪飄零的石階上,覺得身子早已凍僵,卻依舊守候,像是守候一個多年的夢。


    終於,這一次,她站起身來,拍打著裙上的落雪,轉身走向掌門的議事廳。多少年來她都甘於服從,懶於思考,這一次,她要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她要動身去找離沐天。


    蘇逸風坐在寬大的案台前,抬眸對上她執著的目光時,不由得微微笑了,那笑容中半是落寞半是無奈,半晌,才輕歎,“我家丫頭長大了……”


    蘇逸風沒有阻攔她,隻是叮囑了她路上的安全,同時也交給她一個任務,即協助離沐天取得雙劍靈珠,將離沐天連同焚陽劍一起帶迴來。


    她雙膝跪倒在蘇逸風麵前,鄭重接下這個使命,身為天池派弟子無上光榮的使命。甚至連蘇逸風詢問是否要派陌言或洛曉楓與她同行,都被她搖頭婉拒了,這件事,她想一個人完成。


    那時候,她還有著一個年少江湖兒女的雄心壯誌。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一個人闖蕩江湖,不知為何有種淒涼而悲壯的感覺,臨別之時,她鄭重辭別了蘇逸風、蘇逸清、洛曉楓、陌言,以及幾位關係密切的同門,就好像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會迴來。


    一個人,一行囊,一把劍,她終於輕裝下山了,這一次,身邊沒有了離沐天、沒有了陸瀟青、也沒有了陌言,隻有她一個人,倒也瀟灑自在,她本就是個不柔弱、不矯情的江湖女子,餐風露宿倒也不當迴事,隻會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月夜,聞著三五枝早春的桃花香氣暗暗歎息,孑然一身,辜負了良辰美景。


    作者有話要說:風無痕:不要迷戀哥,哥隻是傳說~


    離沐天:好歹也讓我大義凜然一把~


    風陵:作為費力不討好的炮灰女配,我容易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親,給個好評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昆侖鏡之荼蘼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弦影74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弦影741並收藏昆侖鏡之荼蘼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