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應了諾,押著敖湯白起下了堂,轉去執法堂的看守屋。


    執法處不是內宗,沒有監牢也沒有思過堂,隻有一個暫時羈押的看守屋。一般弟子犯了錯誤,隨時在堂上也就判罰了,該是勞役就去勞役,該是打罰就去打罰。大錯的,無非是當堂拔了衣服,逐出宗門。若是再嚴重的,就會交到內宗,自有內宗來處理。


    下了堂敖湯立時就收了哭泣,跟在嚴明身後,小心而行。白起倒是看不出個深淺時機,依然去哭鬧,被身後的執法弟子踢了一腳吃了痛才老實的跟在敖湯的後麵,不發一聲。


    白起看了一眼身邊的敖湯,見他老老實實低頭不語,心中暗道,還是師弟精明,懂得見風使舵。今後跟在他身後,一定要為他馬首是瞻,且不可再鬧出是非,吃了眼前虧就不值得了。


    不一時,幾個人到了一處大房子,真是混元宗外宗的看守屋。房子外牆上刷了白白的漆,寫著“無愧於心,不欺神明”八個大字。


    這樣的字敖湯倒是第一次見,險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混元宗就是瞎操蛋,好好的一個修仙聖地,非要弄那麽多的口號標語,搞的無比世俗,無比滑稽。可最滑稽的是,宗中諸人越是官大的,越是滿嘴的口號道理,可真的做起事情來,簡直胡扯八道,亂七八糟。


    什麽神明法道,什麽修煉真諦,隻要拍拍腦袋就能搞出一堆的經驗總結,可是若是去細讀,還真是頭頭是道,樣樣是理。但是若做將起來,那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了。


    這還不算,讓人最頭痛的是這些道理實在是太多了,多到窮你一輩子的時光都看之不完,於是乎混元宗中也漸漸的就養成了一個好習慣,那就是不管什麽道理,不問什麽總結,開始的時候總要使勁的吼上兩嗓子,然後存在玉簡之中再丟到了庫房中保持起來。


    就連敖湯這個新人在混元宗半年,得出了一個經驗,那就是,你要相信他們的鬼扯,那麽說明你就是那個鬼,或者你即將成為那個鬼。


    但是你若想要升官發財當主管,成執事,偏偏沒事的時候還要花上幾個靈石,找上一群槍手為你搞上那麽一堆誰也不願看誰也沒時間看的經驗總結,理論文稿。


    就比如說,前段時間吵的最熱的一件事就是宗中的一位老祖,寫了一篇文章,題為《論仙草的養成》。這篇文章些的可是玄之又玄,神之又神。將仙草從種植到培養,到收割使用說了個清楚明白淋漓盡致。


    可這些在敖湯的眼中簡直就是徹底的扯犢子。你小小的一個下界,連一株神草都鮮有難見,現在說什麽仙草養成,不是扯犢子是什麽?一顆仙草成長最少是在仙界以萬年為計量單位方可成熟,而在凡間誰人活的過百年?即便是你修為有成,壽元悠長,可哪裏去找仙種種下仙草呢?


    可偏偏那些個宗中之人大為吹捧,品咂有味,思源悠長。當然也有反對的,說此乃胡言亂語憑空臆想。於是擁躉說了,若是不敢想,還怎麽去實現夢想呢?若是沒有夢想,還談什麽修煉成仙。


    這麽一想人家還真有道理。可是最“有理”的,還是後來敖湯當了雜役後痛苦不堪的就是上頭又有人說,甚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這句經典的話,歸納為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何時,不管何地,不管誰來檢查,第一件事要將山路掃幹淨,不見一片落葉,要將屋子收拾整齊,不能多一絲紙屑。若是不然那就是大不敬,若是不然那就是無能塗職。


    你是煉丹的,丹爐要擦整潔,你是煉器的,鐵錘要磨鋥亮,你是養獸的,那獸屎要鏟的幹淨。即便是打架鬥毆,禦敵防守,那梳洗幹淨的頭發一絲都不能淩亂。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若是不能遵守,什麽事都特麽停下來,直到整改結束為止。


    這規則一處,宗中一片嘩然。煉丹的說了,丹爐若是每日都清洗,不說成本就那煉丹的時間全耽誤了,哪裏還能成藥。打鐵的也說,如此擦磨錘頭,簡直就是莫名其妙。更氣憤的是那些前線殺敵的,一邊打架還要一邊整理衣服,他媽的,那不是典型的送死嗎?


    意見一出,五花八門,可沒有一件不是指向這句真理的。後來意見終於反饋到了那位說這句話的老祖那。老祖一聽,白胡子都起掉了。這些個小兔崽子,居然說老祖的聖訓是瞎搞形式,亂放空炮。這還得了,老祖我可是潛心研究出的至理名言啊。


    於是這位老祖將有意見的人全都抓到了混元宗的廣場之上,問那些弟子道:“老祖讓你煉丹的時候擦一擦丹爐,有錯嗎?老祖讓你吃飯前洗洗碗有錯嗎?老祖讓你穿衣服整潔幹淨嗎?”


    “沒錯。”


    老祖白胡子一翹道:“既然沒有錯,你卻胡言亂語無中生有,造謠生事,這簡直就是叛宗背門啊。得,殺了吧。”


    就這麽著一顆顆大好的腦袋掉到了地上,於是乎混元宗的言論一夕之間也就風清氣正了,至於那個叫做“搞形式”的詞,也徹底的掩埋在了血泊之中了。


    老祖也大為感歎,用鮮血洗出來的道理就是純正啊。瞧瞧這是多麽的貼合實際,他們是多麽的發自肺腑的擁護啊。


    最終這股“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純正春風一層層的終於吹到了雜役處,因為隻有他們需要去實際操作,老祖和主管們可沒時間去掃。故而敖湯到了雜役處,就擔當起了時刻為掃天下而做好準備的工作。


    敖湯心說老子是要成神做仙的,為什麽要每日裏鏟屎掃山,簡直就是嚇扯犢子。隻是他這扯犢子也隻能在自己的肚子裏扯,若是露出了口風隻怕被宗中定下牢騷太盛,意圖叛宗的罪名。


    當然這是後話,現在敖湯滿腦子裏還是跟著師傅進內宗,升官發財修神功呢。


    話說嚴明幾人到了房門,見了大字表情俱嚴肅了幾分。步履自覺的也公正了,身板也越發的筆挺。這讓敖湯越發的想笑。


    執法弟子,總覺得自己維護道義法則,正義凜然躍然人上的樣子。可他們總是鬧不清,這世界的主旨不是法則規矩的執行,而是法規的打破與製定。


    修仙之人何為法則,說到底還不是拳頭大了是哥。當初洪老祖一雙拳頭天下無敵,他的規則就是西方的至理。現在宗門不振,沒了底氣,卻多了不少的條條框框。


    這條條框框若是真實也就罷了,純粹的天馬行空,無法可依。簡直如算命先生的嘴巴,無論怎麽講,都是他們的道理,老實人是沒一毛錢的便宜的。


    怪不得仙宗有言,說千年之內混元宗難出真神。照敖湯看來,莫說出個真神,混元宗能不能支撐千年還是兩說。


    混元宗當前的情景,真如釋天行在玉祗國一樣。整日裏叫囂老子天下第一,剛出玉祗就被一個含著手指頭的小子,抓去當了坐騎。


    修仙界中,口號喊的響,永遠沒有用。若是拳頭不硬,早晚被人打的滿地找牙。釋天行這樣的小子,被人打上兩頓倒是沒有多大的關係,可混元宗這樣的大宗門,若是有一日覺得痛了,才是要命的時刻。


    混元宗的看守屋如世俗的牢獄相似,中間一條過道,兩邊分列著數個房間。房間沒有外牆,豎著幾根柱子格擋其中的人。外人站在過道之中,對居室中的情況看的一目了然。


    大部分房間中空空如也沒有一人,隻有其中一間關著三五個人。這種情況不是混元宗的治安如何的了得,而是小事執法處不管,大事他們管不了。有那麽幾間屋純碎是做做樣子,每年好向宗中多領幾個補貼錢。不要小看了這幾間破屋,每年修補的流水都夠蓋一座大廈的了。


    嚴明帶著敖湯往裏走,剛到了第一個門,門縫裏就伸出一顆腦袋來。那是一個青年男子,長的倒是不難看。他咧嘴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齒:“嚴師兄,你可終於來了。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呢?”


    門裏關著的這小子是外宗有名的潑皮,名叫苗人傑,大約十七八歲。這小子好勇鬥狠,一言不合就敢拚命,在外宗卻也打出了一片威名。


    苗人傑在外宗著實惹下不少的事端,也是這執法堂的常客。雖然常來常去卻也未因打架進了看守屋。


    最近這小子進了青春期,滿肚子花花腸子都活泛了起來。盯著外宗的一位女子糾纏了起來。偏巧那女子卻是看不上他,將他舉報到了執法堂。


    執法堂教育再三,這小子就是不改。不是在人家走過的路上獻花,就是跑人家的牆根下砸窗戶。執法堂實在沒了辦法隻得將他收在了看守屋中。


    嚴明本著臉沒好氣道:“你當我是你嗎?整日裏沒有事情,到處閑逛?我有正事,送兩位師弟進來暫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神敖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塌煎餅的老太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塌煎餅的老太婆並收藏龍神敖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