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拉那城裏迴『蕩』著貓頭鷹的聲音。請百度搜索


    “咕——”


    “咕——嚕嚕——”


    有人說,貓頭鷹又名夜貓子,長相醜陋,叫聲瘮人,晝伏夜出,常被視作極為不祥之物。特別是在『迷』信的士兵們看來,甚至將之於烏鴉混為一談。


    然而,滿城啼叫的並不是貓頭鷹,而是成百千饑餓士兵的肚子。


    兩千個肚皮“咕嚕嚕”叫著,摻雜著鼾聲,還有夢的驚叫。拉那城活脫一座恐怖之城。


    統領一夜未眠,手拿著筆,在簡陋的辦公桌前寫寫劃劃了一整夜。


    他在計算著從帝國邊關要塞到拉那的路程,帝國的後勤補給究竟什麽時候能送到,自己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而他唯一賴以依靠的,是一張繪製於十幾年前的舊地圖,還有他這幾天的記憶。


    這張舊地圖並非出自帝國官吏之手,而是常年行走於草原的商人所繪。而這個奉命繪製地圖的商人,也是委托的庫吉特牧民所繪。


    為了加強大帝國的統治,特別是對邊疆遊牧區的管轄,大帝國在邊關設立了一個專門的機構,負責繪製、修訂、更新邊疆遊牧區的地圖。


    按照規定,這套地圖應該按照軍用地圖的標準,進行勘測、繪製。


    地圖要標出每一座高山、每一處森林,甚至每一口水井、暗渠。


    如果有山,要用類似今天的“等高線”標識出山的走勢和大體外貌,有無隧道、山體材質、山的綠植情況等等,應有盡有;


    如果有河流,要標出河流的寬度、走向,近幾年的水觀測記錄;


    如果有森林,還要標明樹木的種類,是否可供砍伐、切削製作攻城器械;


    如果有水井,還要標出是甜水井還是苦水井;


    如果沿途有遊牧民聚集點,或者落草為寇、占山為王的政治、軍事、民間勢力,更要詳細地表明他們的人員數量、主要頭目的詳細資料、與其他勢力的瓜葛芥蒂……


    長久以來,大帝國依靠這樣的地圖,才穩固住了自身的統治。最起碼,也是對周邊地區的一種戰略威懾。


    在那個沒有現代化通訊手段的年代,一幅幅完整而嚴謹的軍用地圖,是帝國統治者的眼睛和耳朵,遠在千裏之外的一舉一動,都牢牢掌握在手。


    由於地圖測繪官吏需要長期深入邊疆地帶,實地勘察,工作強度大、工作環境惡劣……有時候,甚至要冒生命危險,失足墜崖、被土匪打劫、被土著暗殺……所以,這些官吏的待遇還是十分優厚的。


    在這個機構的官員,由帝國統治者親自委派,可以說是所用唯親,在親近的大貴族選拔出年輕的騎士,擔當這一重任。


    “吏”則是身份略低一級的貴族,通常都是大貴族的私生子或非長子。因為他們沒有繼承權,無法襲承爵位,也無法繼承太多的家產,而他們又多被父親寵愛,所以撈得了這份可以掙錢的美差。


    大貴族們為了自己的子弟著想,不斷地要求帝國給這些身赴邊疆的官吏提高福利待遇。


    然而,高薪未必養廉。這些初到邊關的年輕貴族們,剛開始還是滿腔熱血,立誌要為帝國竭忠盡智,也的確繪製了一幅幅合乎標準的軍用地圖。


    帝國迎來了自己的晚年。內憂外患像不治之症,折磨著這個垂死的老人。


    日漸臃腫的權貴階層,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而勾心鬥角,內耗不斷,使國力漸衰。


    諾德人和維基亞人的接連入侵,和羅多克人的割據叛『亂』,掏空了大帝國的身體,使原本疲弱的帝國雪加霜。


    為了支撐一係列的戰爭,大帝國不得不向平民階層征收高稅,邊疆牧區的苛捐雜稅更是多如牛『毛』。


    後來,帝國統治者意識到,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於是把要錢的手伸向了貴族階層。先從小貴族下手,繼而向大貴族開刀。


    貴族階層也變得怨聲載道,與大帝國離心離德。


    那些駐守邊關,為帝國繪製地圖的小貴族們,也受到了波及,福利待遇屢遭削減。


    他們憤怒了,認為這是帝國統治者卸磨殺驢的做法。現在地圖繪製好了,用不到我們了,過河拆橋了?當初是怎麽哀求我們的了?


    在這關鍵的時刻,首都傳來一件事,徹底點燃了邊關的炸『藥』桶:一個大貴族因繳貢賦不及時,被帝國統治著削了爵位,還被關押起來,聽說要以“叛國罪”論處。


    帝國統治者是要殺一儆百,挑一個軟柿子往死裏捏,看以後誰還敢蔑視帝國權威。


    樹倒猢猻散。


    邊關的一個小吏,正是這位大貴族的私生子,他也受這件事的牽連,被一紙調令,解除了所有職位,剝奪一切福利待遇。


    這個年輕人憤怒了。他的職責是看管邊關要塞裏的書檔案,是個十足的閑置,跟圖書管理員差不多,而且還是『政府』機關內部的、不對外開外的圖書檔案館。


    他是個十足的小人物、小角『色』,但曆史很會開玩笑,那些改變曆史走向的,往往都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輩。如槍殺斐迪南大公,從而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戰的19歲塞爾維亞青年——普林西普。


    這種例子舉不勝舉。


    這個年輕人同樣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盜取並焚毀了要塞裏的所有地圖資料。之後,便帶著兩名忠誠的仆人,逃進大草原,從此銷聲匿跡。


    帝國統治者極為震怒,然後做了一件更愚蠢的事:勒令所有駐防邊關的繪圖官吏,限期帶地圖迴朝複命。同時,還扣押了他們留在首都的家人,作為人質。


    有些忠心耿耿的官吏依令行事,帶地圖返迴首都;有些膽小怕事的,以為帝國要搞大清洗,於是也效仿前人,焚毀膽敢,遁入草原。


    大帝國從此失去了大草原的一切信息,也從此失去了對大草原的有效控製。


    草原牧民——大帝國口的“庫吉特人”,在那個時間節點,開始繁榮壯大,醞釀著采用武力來抗擊帝國的剝削。


    一個小小官吏的一時衝動,為大帝國蓋了最後一塊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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