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水竹居。


    站在衛河邊唯一的碼頭上,蘇澤看著黑夜中的衛河,靜靜發呆。


    蘇澤的身後,站著多來和恩芸。


    現在已經是醜末,平日裏,這個時間多來和恩芸早就已經在竹林裏的小屋中睡下了。


    “不是我說。”蘇澤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多來和恩芸,歎了口氣,道:“你們要不就去睡了吧。”


    “那怎麽行?”


    說話的多來,明顯是困極了,一對眼睛瞪著就像要殺人一般。


    配上他那異常魁梧的身材,在這深夜之中看起來著實有些嚇人:“等下聖上可要來!若是聖上想吃我弄的東西了,我在睡覺,那怎麽辦?”


    蘇澤看著多來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轉頭對著恩芸問道:“雖然我敢肯定,季昕是不會餓的,不過多來說的也有一定道理,在旁邊伺候著也行。現在你來告訴我一下,你守在這兒又是為了什麽?準備試試季昕的武藝?”


    恩芸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欠,眼睛看著漆黑一片的江麵,說道:“沒什麽,就是睡不著。”


    “睡不著?”


    蘇澤彎腰看著恩芸的眼睛,道:“你拿塊鏡子照照自己的眼睛,血絲都快連到瞳孔了!想睡就去睡吧!不就是季昕要來嗎?需要我鄰水竹居裏的所有人都來迎接?又不是第一次了!”


    恩芸腦袋一轉,背手看著竹林。


    此刻,一陣河風吹過,吹得竹林沙沙作響。


    恩芸,就這麽在蘇澤眼中猛地抖了一下,隨後朝著蘇澤的方向挪了一步,說道:“我……不要!我就守在這兒!我睡不著!”


    “你不對勁!”


    蘇澤看著表情中帶著一絲恐懼的恩芸,說道:“你到底怎麽了?”


    “沒……沒什麽啊。”


    恩芸說著,眼神閃爍。


    “還沒什麽?”蘇澤盯著恩芸:“我說話的時候連我眼睛都不敢看了,這叫沒什麽?”


    說著,蘇澤眉頭一皺,問道:“是不是滿花樓出事了?”


    今天出門的時候,蘇澤記得自己安排恩芸再去滿花樓那邊看著。


    現在恩芸這幅模樣,難免不會讓蘇澤想到是不是滿花樓出了什麽情況。


    “真的沒有啦!”


    恩芸瞄了一眼蘇澤,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說道:“今天……我和一些姐姐們出去看電影了。”


    “嗯……那很好啊!”蘇澤不解道:“這沒什麽問題啊!”


    說完,蘇澤轉頭看向一邊的多來,道:“我剛才就覺得你不對勁!怎麽了?冷啊?你抖什麽呢?”


    “哇哈哈哈哈!”


    蘇澤說完,一旁的多來忽然捂肚大笑起來。


    笑得放肆,笑得根本不顧及一邊的恩芸已經目露兇光。


    “笑什麽呢?”


    蘇澤被多來的笑聲感染,嘴角也不自覺的上翹,道:“說出來讓我也樂樂!”


    “多來!”


    恩芸一跺腳,兩步走到多來麵前。


    由於恩芸的身高要比多來矮上一大截,因此她站在多來麵前,便隻能抬頭仰望:“你要是敢說!我……我弄死了!”


    “不!”蘇澤擺手道:“說!公子我讓你說得多!你要是不說!我也弄死你!”


    多來,笑不出來了。


    作為鄰水竹居裏唯一一個不會功夫的人,雖然長著一副唬人的模樣,以及粗壯的四肢。


    但是多來僅僅隻是一個廚子!


    而現在在他麵前的。


    一個說要弄死他的,是當年威震江湖的逍遙門千金。


    一個說要弄死他的,是現在新都有名的活閻王。


    “不是……我……”


    多來停止了大笑,吞吞吐吐地說道:“我……”


    “怎麽了?”


    忽然,從衛河之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蘇澤迴頭望去,發現在漆黑一片的河水上,竟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小舟。


    那艘小舟,原本是停留在鄰水竹居的小碼頭上的。


    此刻,小舟的舟頭坐這一個身穿黑色鬥篷,鬥篷兜帽扣在頭上,完全看不見臉的人。


    而在小舟舟尾,則是閻千山在掌舵。


    小舟出現,蘇澤身旁的多來和恩芸立刻收起了笑容。


    兩人同時麵對著小舟單膝跪地,雙眼看著地麵。


    閻千山雖然不會開車,但是掌舵劃船的技巧,卻是極高的。


    不消片刻,小舟便穩穩停靠在了由竹子修成的小碼頭上。


    小舟一停,舟尾的閻千山便立刻站起身,走到舟頭,伸手扶著那個身穿鬥篷的人,同時抬頭瞪著蘇澤,說道:“聖上您當心!你個沒眼力見的狗東西,也不知道上手來扶一下!這麽黑燈瞎火的,要是聖上掉水裏了,小心誅九族!”


    蘇澤一聽閻千山的話,立刻抬手拍了一下額頭。


    隨後一步跨上小碼頭,疾走到小舟旁邊,隨後蹲下身,伸手抓住舟頭……開始猛搖小舟。


    “你大爺的!誅我九族?小爺現在還有九族嗎?現在和小爺最親近的人就是你了!”


    蘇澤一邊說著,一邊猛搖小舟。


    而此刻還站在小舟上的兩人,可說是狼狽之極。


    他們兩人平舉雙手,在搖晃的小舟上極力保持著身體平衡,以此來保證自己不會落入冰冷的衛河水中。


    “蘇澤!你先拉我上去啊!我可什麽都沒說啊!你要弄,也弄閻千山一個人啊!”


    鬥篷男淒慘道。


    “不是……聖上!”站在鬥篷男身後的閻千山一臉震驚,道:“你可不能這麽說啊!千山可都是為了你著想啊!你看看……喲喲喲,要掉了!你看看這蘇澤,越發得沒有體統了!要我說,直接斬了吧!”


    沒錯!


    現在站在舟頭,身穿黑色鬥篷的男人,正是當今季宋國的皇帝,季昕。


    若是有不清楚蘇澤、季昕和閻千山三人關係的人在此,看見這麽一副畫麵。


    那麽這人肯定會認為蘇澤是瘋了。


    要不就是活膩了,茅廁裏麵打燈籠……找死呢。


    但是,熟悉三人關係的人,便會覺得這並沒什麽。


    就好像現在跪在岸邊的多來與恩芸。


    畢竟,他們兩個作為蘇澤的家丁,而季昕又常常乘坐小舟出宮來找蘇澤。


    比現在更刺激的場麵,他們倆人都是見過的。


    甚至他們倆剛剛進入鄰水竹居,對蘇澤和季昕的關係還不太清楚的時候,看見蘇澤一腳把季昕踹進衛河的畫麵。


    兩人的三觀,可說是碎了一地。


    當時,多來的恩芸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句話:“我們跟的主子,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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