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過本來是不大想就這麽休息的,雖說他一個晚上沒睡,但是自上次同林雲君與白純束在豫州晝伏夜出了好幾天之後,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大事了。雖說他之後還是努力吧作息的時間改了過來,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的經驗。


    他還想隨著周海去看看昨夜同他一起在戰場上流過血的士兵們,但是周海卻與他說,讓他好生休息,別的什麽事情來他來做就好了。祁小過還想著反駁,說他們全是因為自己的命令,昨夜才會那般雲雲,但是周海剛剛才說父親對他說,覺得祁小過不聽話,要他好好勸道,如若祁小過當下又反駁周海,那無疑就是把這個東西給坐實,是故,迫於無奈,祁小過隻好聽了周海的話了。


    當下軍帳中再無別人,祁小過伸手支在自己的頸後,抬頭仰望著頂棚,心思靜下來了許多,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自己昨晚所做的決定,真的是對的嗎?祁小過當下迴憶起來,雖然現在看起來,結果不錯,但是不錯與對,並不等價。


    那可是兩百將士呀……周海清點過人數之後,把昨夜的傷亡匯報給了祁小過來,祁小過當時還沒有什麽感覺,可是當下一會想起來,隻覺得後怕得緊。


    一是怕倘若自己遭了毒手……他倒不是應為害怕死亡雲雲,他早就經曆過這種遊走在死生中間的事情了,他若是害怕一死,他早在共月莊裏當原來那個“廢物少莊主”了,而不會變成現在的祁小過了……他隻是害怕自己一死,會給父親帶來許多困擾,畢竟父親已經多次提醒自己了,自己若是真的遭到不測,便全全是因為自己任性導致的,對父親怕是要內疚了。


    二是怕如若自己在那一瞬間,如若下的是錯誤的判斷,那會如何?隻怕死的就不僅僅是這兩百餘人了,幾千的將士的性命當下被自己扛在肩上,教祁小過隻覺得自己肩頭一沉。


    祁小過又想起了趙括紙上談兵的故事了,自己當初在父親麵前侃侃而談,仗著彭老教自己的一點東西而與父親爭辯,與那趙括有何異?而當下切身站在戰場中,麵對刀與火,祁小過頗能感受到當初那趙括的處境。


    祁小過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聽得兩聲清脆的響聲,祁小過讓自己不要再亂想了。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尋了個好的姿勢,準備睡過去了,可是忽地感覺自己腰間有什麽東西在膈著自己,像是一個硬物,而且有棱有角的,讓祁小過頗有些不舒服。


    他伸手往床上摸了摸,隻摸到了一個包袱,祁小過瞥了一眼,那包袱是祁小過自己的包袱。


    差點就忘了。祁小過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一般,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解開了那個包袱,把其中的一個大黑鐵盒子拿了出來,放在了自己的麵前。


    是的,這個盒子便是當初奚明玉交給祁小過的、那三個摸金校尉從稼軒先生的墓中盜出來的那個鐵盒,當時祁小過再被周海徑直接迴共月莊之後,就挨了父親的的責備,直接讓他禁足在房間裏了,教得祁小過尋不得一絲的機會,拜托人把這個鐵盒給送還迴去——他拜托過妹妹了,可是當時祁靜道,父親當下讓祁小過在房間中禁足,是為了敲打祁小過,讓祁小過的心能靜下來,不要再好玩了,若是讓父親知道祁小過還拜托別人做這做那,怕是氣更不能消了。


    是故,祁小過也就趁著這個機會,來順道把這個鐵盒子送還到稼軒先生的墓中了,可是他把這個鐵盒子往包裹中一放,就放了好久,到當下才想起來。


    找個機會,讓周海差人把這個鐵盒子送迴去吧。祁小過心底計算著這兒道那鉛山縣的距離,好像也算不得太遠,這樣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當初奚明玉說那幾把寶劍與玉佩說不定讓官役當了的事,卻又讓祁小過記憶猶新。


    他手上擺弄著那個鐵盒子,這話盒子到他手中這麽久了,那盒子正麵的那些機關他也是看見過的,他一方麵覺得自己愚笨,愣是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解開這個機關,另一方麵覺得這畢竟是伴著稼軒先生下葬之物,說不定是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自己這麽貿然去拆解,總是有些不大好的,反而有顯得有所企圖。


    祁小過當下閑著無事,手在鐵盒正麵的按鈕上點來點去,可是他看著看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那鐵盒上九九八十一個按鈕他覺得眼熟得緊,就像看著了一個自己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東西。


    棋盤……這是一個棋盤……祁小過突然想明白了。


    一般的棋盤,當時十九行十九縱,共三百六十一個點,而這個九九八十一個,初看之下,是絕對不會有人把他與棋盤聯係到一起的,祁小過最開始也是因為這般,才沒有往這個方麵去想。


    可祁小過當下來看,這九九八十一個按鈕,雖不似十九行十九縱的大棋盤,卻像是一個棋譜之上用來演練死活手筋的小棋盤,這種棋盤不講究大局,而專攻一角,通常是老師用來教徒時所用的。


    一想到下棋,祁小過便突然來了興趣,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於是便直接從床上起了來,把鐵盒上麵不能活動的幾個按鈕,當作是定勢中已經落下的子來看待,而能活動的幾個按鈕,則是未落子地方。


    祁小過這麽一想,便突然豁然開朗了起來,那鐵盒上的機關,果然是邊角處的一盤對攻,祁小過把他看作是黑白二色,隻見這棋盤之上,黑子強勢而白子羸弱,黑子似有幾步之內便吞殺白子之勢。


    這有意思。祁小過隻覺得自己迴到了好多年前,自己剛剛學棋的時候,那時他也是在這種棋盤上聯係死活手筋的。


    隻是那時自己用來練習的題目,與當下這鐵盒上的棋勢,可謂是天壤之別。


    但是祁小過偏是越難越就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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