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是一座位於平原上沒有城牆的城池。


    這裏是五洲四海的中心,也是天下商會的中心。而天瀾城主,便是修真界屈指可數以商入道的修士。商道修士相當罕見,其能為手段更是讓人難以揣測。


    此時正逢春日,高處俯瞰,可見城郊界限不分,湖心紅橋垂柳,湖外靜水佳山,風煙滿樓,錦花滿城。


    卻也逢劍會將啟,於是笙簫急奏,虹霓衝霽,雷雨隱沸騰,六氣轉變化,便是眾多劍修劍意薈聚,隻待一朝驚鴻起,名為天下知。


    更有諸多已經按捺不住試劍衝動之人,將天瀾城中本為花朝而準備的高台當做了論劍台。修者意氣風發,青鋒三尺出鞘,劍氣四方縱橫。勢劍斷花雨,意劍動四季,更為靡麗花會添三分鋒芒與快意。


    高樓上,酒案邊,芳草間,有興起者放歌管弦,樂吟作舞,為試劍之人助興。而在助興間,又藏多少你來我往,心機謀算,不動聲色,比刀光劍影更暗藏殺機。


    而天瀾城目前最強的幾人,或高居靈舟不涉煙塵,或醉依樓閣倦看春光,或癡心抱劍安靜修行,或在市井間悠悠漫步,體悟紅塵。已經來到,卻不曾現身。但他們的存在,本就是威懾,足夠讓許多心懷鬼胎者尚不敢露出馬腳。


    商者重利。這等花界與劍界盛事之際,以集真易寶市為首,商者大開門戶,奇珍異寶羅列,神木靈草爭春,珊瑚珠玉熒光泛泛,寶器名鋒冷光凜凜。


    今朝天下劍者雲集,遊商往來絡繹,繁不可數的靈舟懸浮在天瀾城上空,重如堆浪,又井然有序,有心者便可從此察覺如今人族勢力格局。


    北有劍者、南有仙者,東有世外人,三方對峙,恩怨難明,局勢不清。


    然,靈覺敏銳者,卻在熏人暖風裏,察覺六氣變化間,有天地靈氣激烈波動,是又有貴客來。


    倏然,華彩靈蘊出現在天際,一碧如洗的長空留下絢麗爛漫的霞光。


    流光快不眨眼,轉瞬便至天瀾城,極快與靜止竟是隻有一息的過渡,巨大的靈力波動引起沉悶轟鳴,元氣驚爆,橫掃三千丈,逼迫周圍靈舟坐騎紛紛退避,平空落陷,露出最中心的位置。


    唯有三方人馬,龐大氣息壓製衝擊,穩穩當當懸浮在天瀾城上空,與來者持平等高度。


    而靈氣氤氳間,來者毫無顧忌地占據中心位置。待它露出本相,赫然是一柄煥耀光華的巨劍。


    卻是異常熟悉的巨劍。


    在場者驀然一驚。


    仙逸神造,天風靈輿。


    所有人都本能地看向天空中原本就在的一方。那也是一座天風靈輿,亦是仙逸神造。


    那是玄清劍派的代表,其中之人,便是這一任的玄清劍派琨瑤峰主淩滄州。


    淩滄州常年鎮守橫連戰局,時刻關注魔修魔族動向,除非要事,極少離開駐守之地。但此次劍會,上屆魁首七殺劍主古靜生行蹤成謎,並未現身。而主辦者,正是當初在橫連山脈上,與淩滄州雙劍退魔的綺夜合。


    綺夜合與淩滄州師出同門,分別行五行四,乃是昔年殘劍葉秋瓷的弟子。


    這也是綺夜合在仙魔戰後第一次在修真界代表玄清劍派正式露麵,所以淩滄州作為上上屆四方劍會魁首,來到了這裏。


    不過也有人猜測,淩滄州如此不掩飾身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此,或許是修盟針對魔修的試探。試探魔修敢不敢在淩滄州離開橫連的時候,發動攻勢。


    但無論如何,琨瑤峰主淩滄州既出,天瀾城中,他便是玄清劍派地位最高的人。那麽既然如此,這新來的天風靈輿,行事風格遠比淩滄州還要霸道的仙逸神造,究竟是誰的坐騎?


    有如此彰然的挑釁在前,玄清劍派還不出來說幾句嗎?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消息靈通者已然想到此前天演劍痕,四方驚動之異狀。但他們再是消息靈通,天風靈輿朝發夕至,而修盟之人被萼綠華管束,自然還來不及向外透露苦槐山上的情形。


    所以這些人的想法,便慢了一步。


    被眾人矚目的玄清劍派遲遲沒有動靜。


    反而是另一方——一座外環水帶的浮空雲樓中有人出聲。


    “這是玄清劍派給本座的下馬威,還是閣下給玄清劍派的下馬威?”


    這句話伴隨著雲樓飛簷上三清鈴響,震得附近圍觀者氣血翻湧,周遭水元氣亂如撥弦。


    玄清劍派有天風靈輿,與之齊名,同樣擁有修真界四大煉器師之一的鶴雲仙樓,也有神水雲樓。


    天風靈輿是仙逸神造,神水雲樓便是半仙法寶。孰貴孰重,難以比較。


    眾人聽出聲者語氣,便知此次鶴雲仙樓的與會者並非仙脈蕭棠劍仙,而是與玄清劍派恩怨頗深的雲脈之人。


    而這話裏話外,直接將餘下的一方勢力,遠道而來的東州飄渺仙樓直接無視。飄渺仙樓之人若是計較,顯得是要插手玄鶴之爭。若是不計較,便是自除名於仙道魁首之爭。


    三方對峙,與天風靈輿、神水雲樓並列的,便是飄渺仙樓的座駕。一枚巨大無比的倒懸法印。法印之上有亭台樓閣,瑤姬仙子鼓琴而舞,宛如世外仙山地。


    這枚法印乃是半仙器,滅邪法印。


    仙道三大巨擘,玄清劍派、鶴雲仙樓主修劍與道,而飄渺仙樓,則修刀劍符咒術法。


    鶴雲仙樓與玄清劍派自創立初便存在道統之爭,而飄渺仙樓與鶴雲仙樓,則是名號之爭。


    天下皆知鶴雲仙樓一向自號仙宗、仙門,而宗門三大核心劍譜之一,名為“飄渺”。飄渺仙樓在東州也自號仙宗,也號仙樓,更是休養生息數百年,一方獨大,並非如中州地界尚有玄鶴之爭,仙魔妖鬼之亂。


    但東州避世已久,修真界提及仙樓,自然隻會想到威名赫赫的鶴雲仙樓。


    飄渺仙樓不忿,而鶴雲仙樓也是出了名的目下無塵,爭端便是必然。


    至於主心放在西州與北州的玄清劍派,與飄渺仙樓的恩怨算不上無解。


    隻是仙道魁首之位,容得下玄鶴兩宗已經嫌擁擠,飄渺仙樓想要爭首,自然也難容玄清劍派。何況玄清劍派青黃不接的事實,也讓他們在近年來不斷收縮勢力,隱約已經落入下風。


    按理而言,飄渺仙樓理應聯合玄清劍派先解決最大的敵人。但玄清劍派與鶴雲仙樓的恩恩怨怨,從一開始,就容不得外人插手。飄渺仙樓曾派出一位五境劍修拜訪玄清劍派,意欲交好。卻恰逢當時鋒芒畢露,卻被禁錮在琨瑤不得出的忘塵劍。那劍修重傷劍折,兩派合作也徹底告吹。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實已經擺在台麵,但至今還沒有人道破。


    東州以飄渺仙樓為首,幾乎全部修順天道。而中州玄鶴二宗,絕不容許門中弟子背離欺天之道。


    這是比逍遙與長生更嚴重的道統之爭。


    而道統之爭,從來是至死不休,唯有一方徹底泯滅,才能真正告終。


    爭亂時代已經結束,修真界依舊暗潮湧動。


    如今兩件天風靈輿齊現,收斂鋒芒已久的玄清劍派是又有爭日之心?又或者準備在今日立威,警告他們的敵人?


    眾人猜測紛紜。


    但玄清劍派依舊毫無動靜,宛如死水無波。


    飄渺仙樓中忽然傳出一聲冷笑。


    “區區四境劍修,也值得動用第二駕仙逸神造來給你下馬威?於戈,鄭緣崖不在,你可有資格與我等並列?還不下去!”


    話音剛落,便是五境劍道氣息留出,無數道劍氣直衝神水雲樓而去。其後緊隨的,正是滅邪法印上的十二天女抱琴撥弦,音波所化符咒。


    劍宗劍修擅劍意,仙宗劍修擅劍氣,飄渺仙樓此舉,不僅是挑釁,更是刻意為之的嘲弄。


    於戈,竟然是於戈?


    在場修士們皆是驚訝。


    鶴雲仙樓一位長老,元嬰圓滿,半步分神,劍道四境。其劍侶鄭緣崖是元嬰第二境,劍道第四境劍修。此兩人單獨的戰力並不算特別強大,但以鶴雲仙樓獨有的雙人劍法出手,即便是琨瑤峰主淩滄州也要頭疼。


    於戈性情傲慢,是鶴雲仙樓中知名的主戰派。他的主戰在於,除了南州鬼族,他還力主與玄清劍派和飄渺仙樓開戰,直接爭奪整個修真界的話語權。簡而言之,是個如非必要,連鶴雲仙樓掌門姚朱顏都不希望他代表鶴雲仙樓出麵任何事務的人。


    但明知玄清劍派與飄渺仙樓有人在此,鶴雲仙樓為何要派於戈前來?他可不是什麽會忍耐和看大局的人。


    不遠處一座花車中,有個與繁花飾錦車的環境格格不入的劍眉冷目女子麵上同樣露出詫異,她疑惑地問身邊的女伴:“仙宗派於戈來,是打算在四方劍會做什麽嗎?”


    她身邊麵帶病容的女伴輕輕搖頭:“久不迴仙宗,我也不知朱顏師姐有何打算。”


    “但這次來的是淩滄州,即便是顧念綺夜合第一次主辦劍會,應當也不會出事。”


    稱唿姚朱顏為師姐,顯然她們皆是鶴雲仙樓之人。不過她們看起來並沒有打算為於戈出頭的模樣。


    在他們這一輩人當中,淩滄州強得過分,也穩重得過分。


    有淩滄州在,打不起來。


    “我更在意這第二座天風靈輿,如此霸道要所有人讓路的作風,在忘塵劍前輩隕落之後,倒是久違了。”她輕輕一笑,眉目間隱有銳意。


    劍眉女子臉色一沉:“不管是不是玄清劍派又出了什麽新人物,你都不能出手。這次答應你來劍會已經是破例,別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破戒。”


    “融融,安心,我就是想看看。”她莞爾一笑,纖長手指按住劍眉女子的手腕,“你看,於戈生氣了。”


    即便於戈劍道境界被壓了一頭,但鶴雲仙樓卻並不遜色於飄渺仙樓。


    便見那神水雲樓上空驟然浮現無數晶瑩雨滴。


    雨滴懸而不落,汪洋如海,繁密如星。


    待來勢洶洶的銳利劍氣與強大符咒觸及神水雲樓外圍水帶,雨滴才忽然化作無數雲煙綢帶,讓人陡然想起雲水本有至柔之特性。


    然柔中帶韌,輕薄煙雲竟是生生將那些劍氣絞碎,又將符咒卷入水帶之中,飛速旋轉消磨,最終將它們都變成神水雲樓的一部分。


    於戈再響起的聲音如常,顯然飄渺仙樓這一招並未讓他有多少損耗,更不提是讓他受傷。


    “在仙宗麵前用劍氣,飄渺仙樓是在東州那一畝三分地待傻了?可知道什麽叫班門弄斧,不自量力?至於我有沒有資格在這裏,哈,先接我一劍再說大話吧。”


    話畢,白日星現,天降星河,一道凝而不散的劍氣在神水雲樓上空浮現,有危險的氣息從劍氣中流露。


    這絕非是四境範疇的劍道力量!天瀾城中或在高樓賞花弄茶,或於坊市觀劍尋器,或在湖邊靜坐領悟的劍修中,有幾人驀然抬首,凝視此劍。


    若是有心人觀察,便知這幾位後來抬首者,皆是劍道五境的強者。


    滅邪法印中博帶長裾的修士麵露驚色,而他身邊一個年輕修士目光一閃,忽然明白鶴雲仙樓來的人,為什麽會是於戈。


    於戈最好戰,最不畏戰,偏偏隻有四境,根本不曾躋身入博帶修士、淩滄州這等行列。


    正因為如此,在適當的時候,實力並不算突出卻性格易怒的他就是鶴雲仙樓對外界展示實力的最好人選。


    但讓年輕修士平靜麵上也生出驚怒的是,鶴雲仙樓讓於戈以四境破五境,顯然是因為二十年前玄清劍派兩個五境聯手逼退了西州那個廢物般的六境。畢竟眾所周知,雙人劍法,鶴雲仙樓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那一戰讓淩滄州與綺夜合揚名天下,也讓鶴雲仙樓雙劍之術黯然無光。


    所以於戈與這一劍,分明是為玄清劍派的淩滄州或者綺夜合準備。


    現在卻是要拿飄渺仙樓當磨刀石!


    是姚朱顏借於戈的性格來算計,還是淩滄州故意為之?玄鶴兩宗莫非已經達成了默契?


    但無論如何,隻要於戈敗了,這一局依舊是飄渺仙樓勝。年輕修士向操控滅邪法印的修士點點頭。


    “嗯?原來如此。”花車中病弱女子見到這一道驚人劍氣後頓時了然,“於戈是借了落星沉裏師祖殘留的劍意。”


    落星沉,鶴雲仙樓弟子與劍侶結下契約的媒介之地,乃是修真時代劍道巨擘橫雲劍樓的真正傳承。而在兩千年後的如今,落星沉已然發展變化出諸多奇妙用處。比如說納落星沉中千百道劍意於自身淬煉劍道,卻不需要承擔任何代價。


    再比如說,直到病弱女子兩人離開鶴雲仙樓以前,一直都隻停留在設想中,但如今被於戈施展出來的神通劍道。


    真正的星辰借劍術。


    將落星沉中前人所留劍氣,借星光引渡,跨越空間作為己用。


    要知道鶴雲仙樓的那座落星沉,可是從當年幾乎成為第二個劍道聖地的橫雲劍樓遺址找到的遺物,吸納橫雲劍樓自修真時代始,數千年不散劍氣;又吸收當年那位一手開辟靈寂時代修真路的洞虛修士所化劍靈殘識。


    在某種程度上,落星沉便是實打實地修真時代產物,其中蘊含劍氣即便與如今有所殘缺的劍道長河相比也不遜色。


    而飄渺仙樓處,對修真界首現的星辰借劍術一無所知的修士已經動手。滅邪法印上流淌出令人驚顫的力量,有三柄三尺長短的小劍自法印上緩緩浮現,千百重符咒在天女的吟唱彈奏中瘋狂向小劍湧去。


    這是東州聲名赫赫的半仙器,是遠比苦槐山上的霜華逐日弓投影更加真實的仙道力量。


    天瀾城沒有城牆的邊界處已然亮起法華般若陣的防護光罩。


    神水雲樓上空,連於戈自己都不能完全控製,卻能為他所用的驚人劍氣已經徹底成形。


    就在雙方將動手的時候。


    “吱——呀——”


    伴隨著一聲輕響,在場兩座天風靈輿的動向,打斷了所有的衝突。


    劍氣凝固,符咒懸立,蓄勢未發的力量引風雲亂走,元氣如沸。


    於戈驚愕地看向後來的天風靈輿,竟察覺到劍氣平靜外表下的如有靈智般的躁動。星辰借劍術已經完成,但這道被他自自身為錨點所引來的劍氣正在掙脫他的控製,想要衝往那一座天風靈輿。


    他固然看不慣玄清劍派,但並沒有魯莽到要對這不知道身份的天風靈輿動手。


    而飄渺仙樓修士臉色一變,分神境界遠超常人的敏銳讓他感知到危險,莫大的驚懼讓他在年輕修士的注視下,依舊停下吸納周圍靈氣開啟滅邪法印的舉動。


    年輕修士麵露不滿,他卻無暇顧及。他感覺到了兩道殺念,一道宛如來自屍山血海,一道宛如來自幽冥。


    他清晰地意識到兩道殺念中傳達的意思。


    如果繼續動手,他會死。


    而他不想死,於是隻能停手,眼睜睜錯過飄渺仙樓在中州立威的最好時機。


    而驟然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天風靈輿,其劍柄形狀的尾端如門戶打開一般,真正地開了一扇門。


    最先出現的隻是一個金丹劍修,二境劍道,雖然天才,卻並不足以入在場者的眼。但有少數消息靈通,或認識這金丹劍修的人,已經開始猜測玄清劍派是不是真的還有比綺夜合更強的底牌。


    畢竟如今四方劍會的主辦者,此時大概正在哪個角落關注這裏,在二十年前一劍驚天下,與淩滄州雙劍退六境的綺夜合,便是突兀出現,誰也不知他前塵往事。


    在金丹劍修迴身,神色尊敬地微微低頭,以做晚輩姿態迎接門內未出者的時候。玄清劍派的天風靈輿終於有了反應。


    光華流傳,劍氣縱橫。


    一眾衣繡桃葉枝紋,腰懸各色玉佩,背負沉重劍匣的修士出現在天風靈輿之上。劍氣衝霄而上,圍觀者無人不驚。


    為首者一身玄黑素袍,冠飾簡約,劍眉星目,器宇軒昂,懷中有劍,燁燁生輝,名為曦陽。


    韜光戢曜,是宗師風範;嶽峙淵渟,是戰場廝殺過的隊伍。


    修士不似凡人,從來不曾有過軍隊。


    但橫連山脈上,確實有一支近似凡人軍隊,令行禁止,起坐同行的修士隊伍。


    琨瑤劍修。


    被凡人出身,曾有領軍經曆的殘劍葉秋瓷,一手調教出來的琨瑤劍修。


    而現在為首懷抱曦陽劍的人,自然是琨瑤劍修之首,這一代的琨瑤峰主,橫連山脈守山者,葉秋瓷的真傳。


    淩滄州。


    淩滄州竟不是孤身來此,而是帶領琨瑤劍修出現在中州腹地?!


    他竟是真的不管橫連山脈外魔族魔修的虎視眈眈嗎?在場修士驚愕中又生心慌,玄清劍派莫非因為修盟態度,已經打算不顧邊界?思及二十年前橫連山脈血流成河,魔族與魔修恐怖的壓迫感,他們心中頓時一片沉重。


    隨即旁觀者又見到更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淩滄州帶領那一群身上殺氣與劍意直衝雲霄的劍修來到越清輝所在地,右手橫握曦陽劍鞘處,豎懸於心口處,而左手負於身後,作全然無防備之態。


    而所有的琨瑤劍修皆學他姿態,劍不出鞘,而微微垂首,神色尊敬。


    自來到天瀾城後,眾人第一次聽到淩滄州開口。


    “琨瑤一脈,在此七十三人,到七十二人。”


    “解劍,迎羈羽劍主。”


    羈羽劍主!


    羈羽劍竟有傳承者?!


    這本在一日前的苦槐山上引起震撼的消息,如今出現在天瀾城,造成了更大的影響。


    在場者無不嘩然!甚至已經想不到去驚訝在橫連山脈為無冕之主的淩滄州,即便是在玄清劍派執劍主麵前也從不低頭的淩滄州,竟然在此低首,竟然用了一個“迎”字。


    也幾乎已經忘卻,劍修解劍的含義。


    然而又有衝霄劍意起,這一次是來自天瀾城中。


    一道混色流光自天瀾城一角飛馳而至,與其身影出現的,是篤定又滿含尊敬意味的一句話。


    “綺夜合解劍。琨瑤一脈,到七十三人,迎,羈羽劍主。”


    鏗然一聲,寶劍出鞘,而後低垂。


    聽到第二次響起的解劍,在場所有人之中,境界不算最高的於戈反而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他是橫雲劍樓之人,最在意玄清劍派,便也是最了解玄清劍派之人。


    劍修解劍,代表臣服。


    而寧死不降的琨瑤劍修解劍,隻意味著一件事。


    照北極竟然真的有不世出的傳人?!


    天下將變。


    一瞬間,他想起離宗前掌門的複雜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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