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地威脅。


    但在絕對實力麵前,即便明知是威脅,他們也隻能含恨接受。


    朝靈淵一語落下,青冥中,五彩靈雲消散,露出朱衣仗節,方飾帶劍的沙羅靈衛與願織城修士。


    有敵來襲,更是能破轉燭燈海的強大敵人,願織城當機立斷,已經派出了副城主範思湧、九大沙羅靈衛與十七天織者這等放眼中州也能稱一句強大的陣容。


    這些人裏絕大多數元嬰境界,在靈寂時代的修真界,元嬰已經足以成為一方強者。


    但擁有如此規模的戰力,這些願織城之人在麵對來者時,驚懼發覺自己依舊低估了對麵的實力。


    如今沙羅靈衛已經難以維持人形,甚至露出桫欏本體,僅能依靠十七天織者足下靈雲,那件攻防兼備形散神合的十七鴻雁織天陣來維持不墜。何況主陣者已經墜落,紫雲錯位,十七鴻雁織天陣的威力已經大打折扣!


    離珠曾經擁有過元嬰妖族的力量,她再清楚不過願織城這一波來人,除了那位落水的副城主與不成戰力的沙羅靈衛,至少還有十二名元嬰修士。


    所以看見那些修士心不甘情不願地主動降下靈雲來到水麵上,已經見識過照羽一箭殺蚌妖,一式破燈海,一箭毀法相的離珠,終於能放平心態來麵對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


    原來修真界的大修士,並不比她手下的霧妖要更加厲害。她原本對修士有著厭惡以外的恐懼。但是現在,那些恐懼已經消失了。


    大修士也是一樣的欺軟怕硬。


    江麵如今不留一盞蓮燈,唯餘蕩漾清波,江底也逐漸澄清。修士身上法寶明光燁燁,落在冒出淤泥的白骨上,將江底反射地明明堂堂。但願織城的修士們並沒有多往水底看一眼。


    他們規規矩矩地立於水麵,不敢讓自己等人高過船上人,將全部心思都放在留意船上兩位修士大能的動向。


    因為離得近了,他們才能突破靈舟防護陣法,看清楚舟上有三人一鬼一魂。


    竟然僅僅隻是五個人?五個人就毀了號稱千年不破的轉燭燈海?是那個身上有願織城氣息叛徒的緣故,還是他們當真有如此實力?


    有一個抱琴的修士下意識多看了幾眼靈舟防禦法陣。雲煙化水的卸力之法。他又不自覺看了看一立一坐的這兩個實力驚人的家夥身上的裝扮。


    星辰為紋繡仙鶴,又有藍玉隨身,莫非……他們是鶴雲仙樓的人?


    抱琴修士心中驚疑不定。但這裏是中州,鶴雲仙樓的人怎麽會來到中州之地?就不怕引起玄清劍派的反感嗎?


    何況,那個持弓的人,身上沒有半分修為,是境界高深掩蓋了他們的靈識,或者說這是哪位落難的大能?


    諸多猜測在死寂的靜默中流轉。


    “願織城中皆是罪大惡極之輩?”照羽站在船頭。羲和對他似乎格外偏愛,他的影子被拉長,籠蓋身上茶具案幾。


    朝靈淵目光一凝,注意到茶具上出現焦金流石的異象。


    難怪這具不適合修行的身體裏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力量。原來是將殺道與劍意壓製在了影子裏嗎?他若有所思地想著,隨手又將竄動的水流壓下。


    水中的範思湧幾次想憑借修為立足波上,但水流並不聽他的使喚。他意識到是來人故意讓他出醜,更震驚對方的實力。他是元嬰修為,水屬法修,竟然在控水之上輸得如此徹底。這等控水之能,除了水族,恐怕隻有離水天宮、鶴雲仙樓等大宗門!


    “前輩誤會了,”範思湧尷尬地浮在水中,但仍舊是撿起了自己作為副城主的責任,“願織城中隻有改過向善的可憐人,並沒有罪大惡極的惡徒。”


    麵對範思湧的迴答,照羽不置可否,繼續問道:“任何惡徒都能入願織城?”


    照羽說話,一向沒有什麽聲調語氣可言,但每一字每一句都相當清晰,即便旁人並不習慣他說話的方式,也不會對他的話有任何誤解。


    但在此時,他這一句與陳述語氣別無二致的問話,讓範思湧心驚肉跳。


    範思湧心中仍舊懷疑照羽等人的來曆,他注意到那位控水能力極強的修士始終不開口,立刻明白這一行人中當是以這位弓修為主。


    修真界有很多性格冷淡的修士,對於範思湧而言,這樣性格的人遠比笑裏藏刀的更好對付。


    範思湧畢竟是走到副城主位置的人,對於照羽這句話,他迴答得相當謹慎,即便真是鶴雲仙樓的弟子在這裏,也不好說什麽:“願織城隻接受有心改過的人。”


    “不知前輩是否為尋仇而來?容本副城主直言,”範思湧雖然還在水裏,但到底是元嬰修士,有著一方之主的氣勢,“倘若玄清劍派追求除惡務盡,那願織城便是立誌渡天下間苦海沉淪者。凡入願織城者,皆已經改過向善,受願織城庇護。即便是諸如前輩這等強者要來討人,我願織城上上下下,也不會在此事上讓步。”


    這是願織城能夠收容那麽多強大修士的核心理由。


    範思湧清晰地感覺到背後其他修士的觸動,比如他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又將自己的位置微微壓低了一些,以示對他的尊敬。


    何況越是正義凜然,諸如鶴雲仙樓這等仙門修士,才更難以對他們動手。


    中北修真聯盟的修士不論是真君子還是偽善者,皆不可能在“渡世”宏願中再對願織城出手。


    範思湧慷慨陳詞之際,忽見照羽雙目一片璨然如金,他忽地停下了未說完的話。


    方才這雙眼睛,是這個顏色嗎?他不確定地想道。


    “所以即便受害者來尋仇,你們也會將其拒之門外。”


    照羽的聲調並沒有任何變化。所以範思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現在這句話不是問句。


    “既然已經改過向善,如何能稱為罪者?願織城不會放任複仇者也成為滿手血腥的……”範思湧辯解的話還沒有說完。


    “小心!”願織城修士的聲音遽然炸響。


    範思湧胸口如遭重擊,滿身修為竟是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金色的烈焰籠罩,從皮肉到骨髓乃至魂魄,皆是無盡灼燒的痛苦,他顧不上元嬰大能的體麵,發出慘烈的哭嚎聲。


    “前輩未免蠻橫霸道!”願織城修士又驚又怒,想要接觸範思湧卻又被金焰逼退,但饒是如此他們也已經看清楚了範思湧的狀況,“丹田已毀!欺人太甚!”


    有幾人眼中戾氣難掩,退後一步站在人群之後,已經開始準備秘術。元嬰修為勢可驚天動地,靈氣驟然波動,平江起波瀾,青雲若垂天。


    靈寂時代的修士並不注重修心,加上修行資源的貧瘠,往往更好爭強鬥狠。否則願織城也不會在刻意避讓中北修真聯盟的情況下依舊吸納到如此多的修士。


    何況修真界跨境界殺人的事情比比皆是,靈寂時代隻是缺少資源,並不缺少天才。


    而最關鍵的一點。哪怕照羽容貌氣度渾然不似凡人,但他依舊是凡軀,身上沒有絲毫修為。願織城眾人多的是屍山血海裏拚出來的亡命徒,如此距離下,當然看得出來剛才那一擊隻是勝在出其不意。


    加上連破轉燭燈海與巨靈法相,他們不覺得照羽沒有任何消耗。


    此時此刻的雷霆手段,恐怕也隻是色厲內荏下的虛弱!


    某些意識到照羽等人來意的人,更是在同伴準備動手的時候迅速反應過來。


    他們將諸多法寶召喚出來護住準備高階法術神通的同伴,高聲喝道:“高階修士就能為所欲為了嗎?我願織城廣納罪者讓其洗心革麵,不再貽害四方,乃是佛脈大慈悲。這兩人無端毀陣傷人,分明是不聽管教的罪者。大家一起出手,將他們抓起來關進洗罪塔裏!”


    天織浮圖塔是願織城修士夢寐以求的地方,洗罪塔卻是他們聞之色變的危險之地。


    少有的幾位確實想要與來人交談的,見此情景,也隻好護住那幾位受傷的沙羅靈衛,並迅速傳訊城中。靈翎一閃而過,向山城飛去,在場無人阻攔。


    驚變驟生,季桑榆不及反應就看見事態演變至此,他不解照羽的行為,大膽問道:“前輩為何突然動手?!”


    照羽看也沒看他一眼,他的目光落在願織城眾人身上,手挽無弦玉弓,一道漆黑如墨的弦逐漸凝成。


    願織城之人本是群情激憤,但對上他的目光,悚然一驚,冰冷的殺念如雪澆頂而下。修士對死亡的預感已經彰然明顯。


    朝靈淵安坐原地,信手將茶水一潑,又取白綢擦拭手指:“你可知道羲和之下,因果自明的說法?”


    季桑榆神色茫然。


    不知道也正常,這句話本就是胡謅的。朝靈淵心裏道,他隻是要為照羽預先做一個準備。


    他再清楚不過照羽現在所能看見的一切。


    曾經的天道執行者,即便已經化為凡軀,依舊生殺在握,因果照眼,罪孽分明。


    鬼的罪孽源頭是身不由己,加上有功德金光庇護,是該救之人。離珠受辱而亡滿心複仇,又曾經庇護了一地凡人,即便曾經培養的霧妖幾乎噬人,但也算功過相抵。


    他們能活是他們的緣法。


    但願織城的這些人,又憑什麽活?


    朝靈淵從知道季桑榆的來意後,就已經清楚了所謂菩提伽藍之地,不過是藏汙納垢之地。


    如今照羽眼中,這些經曆逆行倒施的洗業檀心火洗罪者,怕是與橫行的業障罪孽無異。隻覺汙眼髒身,滿心不耐了。


    平心而論,照羽能忍到三句話後再動手,隻能說殺道迴歸後,殺心的確有所遏製。


    “殺心難抑,理當宣泄。但你今日已經動手過一次。”朝靈淵慢條斯理地站起來,走到照羽的身邊,“十七飛仙玉函,逸品七階陣法,屬上三清,陣眼在壬辰位,破之簡單。”


    “所以這簡單的一陣,不如讓我來出一出風頭?”朝靈淵用洞簫壓下玉弓,麵上是盈盈笑意。


    照羽深深看他一眼,毫不客氣地指出他的目的:“心慈手軟。”


    此時此刻壓下這一箭,自然不是為殺,而是為存。


    “殺完了,誰帶我們上山?”朝靈淵絲毫不怕這雙烈火熔金般的眼睛,甚至很是喜歡。


    竟然是朝靈淵要救?季桑榆一時震驚,目光觸及照羽時又覺得並不意外。


    朝靈淵也不聽照羽的迴答,手中兀自化出一柄雲煙凝就的霜白長劍,然後隨意地向不遠處的願織城修士一劃。


    他與照羽不同,他的劍道並未被限製。


    行雲流水的一劍,輕描淡寫的一劍。


    再隨意不過,再簡單不過。


    然劍出,卻是驚世駭俗。


    銅盤露滴,玉杵霜飛,不及謫仙一顧。


    一道至清至冷至霜至寒的殘月劍影出現在願織城修士麵前,毫無滯礙地劃破了靈雲組成的十七飛仙玉函大陣。而後月影化作三點白芒,在日光下由淡轉深,光華熠熠如隕星破空而至。


    雷霆密集的符節,真龍玄虎虛影附於其上的博山爐,刀槍劍戟鋒芒畢露的兵戈台,三大元嬰巔峰修士的本命法寶,本是成三方守望之勢。


    但在三點明星劍芒之前,不堪一擊!


    雷霆消散,真龍玄虎哀嚎,刀槍劍戟粉碎。


    三兇禦寶陣告破,本是蠢蠢欲動的血紅色兇煞之氣也被星芒劍影抹滅。最後三星重融為月,穿透靈雲,再破十七鴻雁織天陣!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靈力受製,身重如山,再起不能!


    “咳咳咳……”十七天織衛之首的三位元嬰巔峰修士神色萎靡,口嘔朱紅,丹田乃至肺腑皆受天外星辰寒意影響,頓時失去了戰力。


    那位抱琴金丹麵露絕望之色,喃喃自語,道出了這一招的來曆:“《引仙》第六式,一鉤殘月帶三星。”


    一語驚人。


    引仙劍法,鶴雲仙樓核心劍譜。


    境界碾壓,劍道碾壓。


    此時此刻,願織城眾人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願織城究竟什麽時候招惹了這種級別的強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月照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海少茶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海少茶賓並收藏明月照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