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站在禦廊旁紅杈子後,丹鳳眼中一騎又一騎的禁兵鐵騎策馬而出,他的思緒卻絲毫不在眼前的鐵騎之上。


    他的滿腦子都在迴蕩著方才高俅所說的一句話。


    “確保官家座駕安穩抵達太廟。”


    “確保官家座駕安穩抵達太廟。”


    “確保官家座駕安穩抵達太廟。”


    座駕!


    這一刻,方青腦中湧出自己和郭清秋、李寶進入大慶殿時的場景,鬼眼所目睹之物,如同近在眼前。


    大慶殿下。


    滿是精致華貴的儀仗和車駕,伸手便可觸及的皇家車駕。


    信幡、龍旗、相鳳烏、指南車、木輅、象輅、革輅、金輅、玉輅。


    座駕!


    是了,座駕!


    方青的丹鳳眼中放出精光,他並不覺得,李逋等人是自大到認為假冒成喝探兵士就能成為刺殺官家。


    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潛入大慶殿的目的。


    從頭到尾就不是官家!


    “不對!”


    方青出聲道,一頭散發在三更的夜風中吹拂,禦街兩側禦廊上懸掛的燈籠射出紅暖色的光,暖光籠罩在方青身上,在禦街上映出略顯瘦削的影子。


    “師叔,怎麽了?”


    “阿青,什麽不是?”


    郭清秋與李寶正看著從宮牆宣德門而出的禁兵鐵騎,被方青突然的出聲所吸引了,扭過頭來看向方青。


    “不是。”


    “李逋三人假冒喝探兵士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官家,準確地來說,他們最終的目標是官家,但是這一次潛入大慶殿卻不是!”


    方青的薄唇因為困意顯得有些泛白,但他的眼色卻很堅定。


    “啥?”聽了半天的李寶從嘴裏憋出了兩個字。


    方青說得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為什麽連在一起他就聽不懂了呢?


    “阿青,什麽叫他們目的是官家,又不是官家?你給解釋一下?”郭清秋也沒聽明白,用一雙杏眼盯著方青。


    你倒是給解釋解釋。


    什麽叫做他們的目標從來不是官家,最終目標又是官家?


    “來不及解釋了。”方青縱身上前,趁著禁兵鐵騎奔馳的間隙,從禦道之中穿身而過,來到了禦街的另一邊,往著禦街這邊的高俅走去。


    見到方青這舉動,雖然沒有聽懂方青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郭清秋和李寶還是想都沒想就如方青一樣,縱身穿過禁兵鐵騎奔走的禦廊。


    此等舉止,可不想斑馬線一樣安全,若是被飛馳的鐵騎撞到是很危險之事。


    不過方青、郭清秋和李寶都是頂尖的武人,此事對他們三人而言算不得什麽。


    看到一個披著黃繡寬衫的少年朝著高俅走來,高俅身旁全副武裝的禁兵做出警惕之姿,更有幾名禁兵抽出了刀,明晃晃的刀刃在燈籠下泛著寒光。


    “讓他過來即可。”頭戴貂蟬帽的高俅擺了擺手,與身旁的禁兵說著。


    聽自家頂頭上司都這麽說了,這幫禁兵斷然沒有繼續阻攔的理由,將刀重新迴到刀鞘,給方青讓出了一條路來,緊緊盯著方青。


    “高太尉。”身披黃繡寬衫的方青快步上前,穿過兩側全副武裝的禁兵,站定在高俅身前,躬身行了一禮。


    同樣,跟著方青一起趕到的郭清秋和李寶也對著高俅行了一禮。


    “行了,你們三人的功勞我不會忘記的,算你們三人一個小功。”高俅滿不在乎地對著方青拂了拂絳色衣袖。


    在他看來,方青不過是來說他的功勞罷了。


    抓住兩名假冒的喝探兵士的確有功,但也不過如此。


    這幫喝探兵士不過是在大慶殿白白晃了一圈,什麽都沒做到。


    若是方青逮住了李逋,他還能多給方青算些功勞,結果還讓李逋這條大魚跑了,隻剩下兩個服毒自殺的小卒。


    他高俅隨是三衙太尉,但另一重身份則是將三衙當做商家營業的生意人。


    生意人最講究精明。


    方青、郭清秋、李寶這大相國寺而來的三人,今夜所為隻不過是一個小功勞罷了。


    “高太尉,此次前來並不是說此事的。”方青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高俅的意思。


    高俅覺得他貪戀那小功勞,生怕高俅不允,特地前來。


    “喔,哪還有何事?你還有什麽發現?”聽了方青所言的高俅湧起了幾分興趣,伸手揉著自己鷹爪鼻下的八字胡。


    “稟太尉,我已然明了以李逋為首的三人潛入大慶殿做了什麽。”方青一語說罷。


    周圍的禁兵與宦官臉上均浮現驚訝。


    但很快,這絲驚訝便淪為了不屑。


    開什麽玩笑?


    他們這幫禁兵與宦官剛剛才將整個大慶殿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把熟睡官家的被子扯起來了。


    你一個在宣德門外戒嚴的威嚴兵士也好意思說自己知曉了三名賊人潛入大慶殿做了什麽?


    何其可笑?


    這不是指著鼻子說禁兵和宦官是瞎子麽?就差在他們臉上吐唾沫了!


    高俅那略感興趣的臉色很快就冷淡了下去,淡淡瞥了方青一眼,雙手負於身後。


    “方宗師,我方才說了,禁兵與宦官們已經將大慶殿寸土不留地檢查了一遍,並無異象。”


    高俅言罷。


    周圍禁兵與宦官臉上的不屑更濃。


    “並不是。”方青語氣堅定,雙眸直視高俅的雙眸。


    “還請高太尉能允許我等三人進入大慶殿來驗證我的猜想。”


    嗬?


    這少年是喪心病狂了不成?


    高太尉的語氣明顯都已經不善了,還要在這嚷嚷,真以為自己今夜有些功勞就不知道自己信什麽了?


    禁兵與宦官看著方青的臉色又變了變,多了幾分取笑之意。


    “方宗師,你可要想清楚了,要我放你進去也可以,但若是沒有發現,你等三人今夜的功勞便一筆勾銷了。”


    高俅貂蟬帽下的臉色冰冷。


    他當然不覺得方青能推測出三名賊人在大慶殿內做了什麽。


    與大慶殿最熟悉的宦官和禁兵把大慶殿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發現什麽,你一個連大慶殿都沒進過的人能知曉什麽?


    “那便如此,讓我等進殿。”


    方青雙眸直視宣德門內。


    宣德門內的大慶門敞著門。


    大慶門內的大慶殿籠罩在燭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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