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過。


    包間簷下垂下的竹簾輕輕擺動。


    “我也不繞彎子了,哪怕不用我說,諸位也心知肚明,我沒有奪得殺豬巷這塊地,反而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相撲宗師奪去了。”


    郝旭語氣平靜地講述著這一件讓他難堪的事情。


    撕破臉皮。


    跟一眾關撲掌櫃鬧翻。


    卻沒有完成自己許諾的話,奪下殺豬巷空宅子。


    還被自己眼中的獵物搶奪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殺豬巷空宅子。


    何其難堪!


    “錦仙宗師是吧,此人實在出乎意料,之前根本就沒有聽過他的名字,竟能在天寧節前的相撲大比上出盡風頭。”


    一位身材較為魁梧的關撲掌櫃感歎著,搖了搖頭。


    他是一位關撲與相撲雙修之人。


    從小就在街頭與兒時的玩伴相撲玩耍。


    當時的他憑著比同齡人高大幾分的身體,可以說是戰無不勝。


    更是借著這一手相撲贏得了幾個冒著鼻涕泡的迷妹。


    如今的他也算是一個相撲好手,哪怕練了多年,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個相撲高手。


    更不要談相撲宗師了。


    “一戰成相撲宗師。”


    “一戰成相撲魁首。”


    “何等的意氣風發啊,隻不過他確實崛起地有些快,讓人意想不到。”又一位關撲掌櫃也談論著此事。


    天寧節前的相撲大比。


    對於東京人來說就像後世球迷看世界杯一樣,那真是誰不知誰不曉。


    “最令人意外的是這錦仙宗師竟然在紫宸殿上請求官家賞他那塊殺豬巷空地。”頭戴術發金冠的孫掌櫃也加入了話題。


    錦仙宗師在紫宸殿上向官家求地之事。


    常人可能很難知曉。


    但是對於在座的十二位關撲掌櫃來說,也算不上什麽難事。


    那殺豬巷空宅子的地契從當鋪被贖買出去後,幾乎在座的所有關撲掌櫃都得知了消息並陷入了震驚和迷茫。


    一開始。


    他們都懷疑消息的來源是否確鑿。


    在他們各方的幹擾之下,這塊殺豬巷空地的地契根本無人可動才對啊!


    直到他們聽說是皇宮來的人。


    他們才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可是。


    皇宮的人怎麽會跑來尋一塊空地的地契。


    各位掌櫃憑著自己在東京的關係網逐步尋找消息,隨後確定了一個人的名字。


    方青。


    東京新晉宗師,亦是如今東京相撲第一人。


    錦仙宗師。


    “是的,這方青獲得殺豬巷空地之事已是千真萬確,由於是官家賞賜,我等縱是再費盡錢財,也沒法改變此事。”


    郝旭舉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六堂春。


    官家。


    整個大宋都是官家的。


    更何況區區一塊殺豬巷空地呢。


    他們縱使再家財萬貫,也不過是商人罷了。


    “那麽,郝公子這一次喊我們來又是有什麽遠見呢?”身穿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的呂柔脂說著,兩節雪白渾圓的長腿伸出酒桌。


    纖手托著精致的下巴,漆黑秀發上低垂著鑲嵌珍珠碧玉步搖


    郝旭的眼神在呂柔脂身上微微停滯,緊接著一笑說道。


    “有件事諸位可能知曉,也可能不是太清楚,今日我便告訴各位,那就是——”


    “方青要用那塊地開關撲店。”


    郝旭話音落下。


    在座的另外十一位關撲掌櫃,有的臉露震驚,有的臉色凝重,有的臉色不變。


    “這新晉的相撲宗師,也想入局東京關撲?”身材魁梧的關撲掌櫃麵露不解。


    用如此不可思議的手段從他們這群人眼前奪走殺豬巷空地。


    還明目張膽地在他們眼前建起關撲店。


    這特麽是不是有點瞧不起人了啊?


    “那個,這個新晉宗師是不是不太懂東京的規矩?”禿瓢的黃秦記黃掌櫃抹了抹腦袋上的汗,插了句嘴。


    不過他的話被眾人習慣性地忽視了,壓根沒有人在意。


    見狀,黃掌櫃也沒有繼續說話而是不停地抹著汗。


    “這方青,是不是想以殺豬巷入局,強行擠入我們的行列,讓如今的十二人再多一人?”有關撲掌櫃猜測著。


    你一言。


    我一語。


    諸位關撲掌櫃的猜測五花八門。


    “啪啪。”


    郝旭起身拍了拍手,讓整個包間內安靜了下來,也讓在坐的諸位關撲掌櫃都將視線投向了他。


    “諸位,如今這方青已然奪走了殺豬巷之地,並且籌備開關撲店,那麽有一個問題就擺在了我們眼前。”


    站在包間內的郝旭環視了一圈包間,擲地有聲道。


    “要不要讓此人來摻一腳關撲生意,讓這東京十二掌櫃成為十三掌櫃呢?”


    郝旭此言說出。


    整個包間內寂靜無聲。


    好一會兒才有一人出聲。


    正是東京關撲中僅次於郝旭的孫宏壘孫掌櫃。


    “從來沒有這麽來摻一腳的說法,我不會認同此事。”


    孫宏壘的態度很明確。


    不同意。


    開什麽玩笑?


    本來一頓大餐十二個人吃。


    吃食就這麽多,如今再跑過來一個人,那其餘十二人吃的不就不少了?


    誰能同意?


    “不同意。”


    身材魁梧的關撲掌櫃出聲。


    “不同意。”


    “不同意。”


    “......”


    大部分的關撲掌櫃都表示不同意,還有有一些關撲掌櫃沒有出聲,但是從他們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他們不會同意。


    呂柔脂並沒有開口,隻是托著腮幫子,用手指挑撥著自己頭發上簪著的珍珠碧玉步搖。


    聽著眾多關撲掌櫃的迴答,郝旭滿意一笑。


    對這個答案他早有預想。


    “諸位,在此事上我想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麽還請各位多費些心力,好好穩住自己區域內的賭客,等方青那關撲店開店之日,便是他關門大吉之時。”


    郝旭含笑看著包間內的各位掌櫃。


    “那到時候,這方青若是開不下去走了,這殺豬巷之地會落入誰手中?”頭戴束發金冠的孫宏壘說著。


    “此事,到時候就看各自的本事了。”郝旭笑了笑。


    “行,便看各自的本事,先讓這想摻一腳之人斷了這個心。”孫宏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讚同了郝旭的提議。


    東京關撲最有實力的兩位掌櫃都點頭了。


    其他的關撲掌櫃還有什麽可考慮的?


    “行,就這麽幹。”


    “說定了。”


    “......”


    郝旭聽著眾人的讚同聲笑了笑,對著包間外候立著的濃妝豔抹女子招手。


    “美人們,倒酒!”


    夜風吹。


    主廊下燈籠搖擺。


    包間內燭光閃爍。


    天井外星空縹緲。


    六堂客。


    一杯接一杯。


    又是一夜東京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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