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咯咯笑道:“你做了十幾天傻子,如今才算明白了?你難道還以為我真的憧得鳥語麽?世上那有真懂鳥語的人嗎”


    小龍全身顫抖,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舒雅悠悠的說道:“我就是我,隻是你一直不知道罷了。你雖然中了“金花三娘子”的毒,但並下深,而且你好像早已服過什麽靈丹妙藥,對毒性的抵抗力十分強。”


    小龍失聲道:“難道是蠱皇?”


    舒雅笑道:“這就對了,蠱皇恐怕是天下所有毒物的克星,但對於我的“極樂丸”卻是一點用也沒有的……”


    小龍駭然道:“極樂丸,我難道就是被你的“極樂丸”害成如此模樣?他們難道也是中了你“極樂丸”的毒,才……才將靈魂賣給了你。”


    舒雅道:“你若將我那“極樂丸”說成是毒藥,簡直是對我的一種侮辱,你現在雖是如此痛苦,但隻要服下我一粒“極樂丸”,不但立刻痛苦盡失,而且立刻精神百借,讓你覺得一輩子也沒有這麽舒服過。”


    小龍顫聲道:“這“極樂丸”莫非是有癮的?中了它的毒後,就每天定要吃它,否則就會變得不能忍受的痛苦。”


    舒雅笑道:“你說對了,我這“極樂丸”中,混合有一種產自西方天竺的異花果實,那種花叫“罌粟花”,世上再沒有任何花種比它更美麗,但它的果賞,卻可以叫人活得比登天還快樂,也可以叫人活得比死還痛苦。”


    她突然轉向那些青衣大漢,緩緩道:“你們現在活得是不是十分快樂?”


    青衣大漢們齊聲道:“小人們從未這麽快活過。”


    舒雅道:“我若不給你們“極樂丸”吃呢?”


    青衣大漢一張臉立刻扭曲起來,目中也露出驚恐之色,顯見這恐懼竟是從心底發出來的,齊地頷首道:“求姑娘饒命,姑娘無論要小人們做什麽都可以,隻求姑娘每天賜給小人們一粒“極樂丸”。”


    舒雅道:“為了一粒極樂丸,你們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父母妻子,是麽?”


    青衣大漢齊聲道:“是。”


    舒雅轉首向小龍一笑,道:“你雖然沒有父母妻子可以出賣,但卻可以出賣你自己,你以區區肉身作代價,便可換得靈魂上至高無上的快樂,這難道不值得?”


    小龍滿頭大汗涔涔而落,吃吃道:“我……我……”


    舒雅柔聲道:“你沒有法子可以反抗的,在那八九天裏,我每天都在加重“極樂丸”的份量,現在你的毒癮,已比他們都深了,你所受的痛苦,根本已非任何人所能忍受,還是早些乖乖的聽話才是聰明人。”


    小龍咬緊牙關,連話都已不能說出口。


    舒雅道:“你早一刻答應,便少受一刻的痛苦,否則你隻不過白白多受些苦而已,反正遲早也是要答應的。”


    她自懷中取出了個翡翠的小瓶,倒出了粒深褐色的丸藥,立刻便有一種奇異的香氣傳送出來。


    青衣大漢們貪婪地盯著她手裏的丸藥,就好像餓狗看著了骨頭似的,看來竟比狗還要卑賤。


    舒雅將丸藥送到小龍麵前,嫣然笑道:“我知道你已忍受下住了,不如先吃一粒丸藥,再去做事吧,隻要你答應我,我也就信任你。”


    小龍雙手緊緊絞在一齊,嘶聲道:“不!我不能。”


    舒雅聲音更溫柔,道:“現在,隻要你一伸手,就能從地獄裏走到天堂,這麽容易就能得到的快樂,你若不要,豈非是呆子。”


    小龍眼睛也不禁去盯著那粒丸藥,目中也不禁露出貪婪之色,一伸手就能得到的快樂,他能拒絕麽?


    他雖然顫抖著伸出了手掌。


    舒雅笑道:“快來拿呀,客氣什麽?”


    青衣大漢們伏在地上,狗一般的喘著氣。


    小龍眼角瞧見了他們,突然想到自己若是吃下了這粒“極樂丸”就也要變得和他們一樣卑賤,終生都要伏在姬靈風的腳下,求她賜一粒“極樂丸”,終生都要做她的奴隸,沉淪在這卑賤的痛苦中,萬劫不複。


    想到這裏,小龍全身已滿是冷汗,突然狂吼一聲,推倒兩條大漢,瘋狂般向外衝了出去。


    舒雅竟也不阻攔他,隻是冷冷道:“你要走,就走吧,隻要記著,你痛苦不能忍受時,隨時都可以迴來的,這“極樂丸”始終在等著你,你一迴來,就能得到解脫。”


    她麵上露出一絲惡毒的笑容,悠然接著道:“就算用鐵鏈鎖起你的腳,你也是會迴來的,就算將你兩條腿砍斷,你爬也要爬迴來的。”


    小龍衝入曠野,倒在砂地上翻滾著,掙紮著,全身的衣服都已被磨碎,身上也流出了鮮血。


    但他卻似毫無感覺,這些肉身的痛苦,也算不了什麽,他那要命的痛苦是從靈魂裏發出來的。


    不是身曆其境的人,永遠想像不出這種痛苦的可怕。


    他甚至用頭去撞那山石,撞得滿頭俱是鮮血,他咬緊牙關,嘴角也沁出了鮮血,他打著自己的胸膛……


    但這一切都沒有用,他耳邊總是響著舒雅那幾句話:“你隨時都可以迴來的……你一迴來就能得到解脫。”


    解脫,他現在一心隻想求解脫,出賣自己的肉體也好,出賣自己的靈魂也好,他什麽都顧不得了。


    他果然不出舒雅所料,又衝了迴去。


    突然一人咯咯笑道:“好呀,你終於還是被咱們找著了。”


    三條人影燕子般飛來,擋住了他的去路,三件烏黑的鬥篷,在日色下閃著光,赫然竟是“金花三娘子”。


    但這時“金花三娘子”已不可怕了,小龍心裏簡直已沒有恐懼這種感覺,他眼睛裏充滿了血絲,嘶聲道:“讓路,讓我過去。”


    “金花三娘子”瞧見他這種模樣,麵上不禁露出驚奇之色,三姐妹對望了一眼,鐵花娘皺眉道:“好個美男子,怎地變成了野獸。”


    話未說完,小龍已衝了過來。


    他此刻雖又力大無窮,但那已隻不過是野獸般出自本能的力氣,他已忘了該如何使用技巧與內力。


    鐵花娘的腳輕輕一勾,小龍便仆地倒了下去,銀花娘的腳立刻踩住了他的背脊,訝然道:“這人怎地連武功也忘了?”


    金花娘道:“莫非我們瞧錯了,這人並不是他?”


    鐵花娘道:“這張臉絕不會錯的,隻是我們方才瞧見他時,他神情雖有些異常,甚至連我們發出煙火訊號他都未覺察,但卻還不是這樣子。”


    隻見小龍掙紮著,打著砂地,嘶聲道:“求求你,放我走吧。”


    銀花娘冷笑道:“你想我們會放你走麽?”


    小龍道:“你們不放我走,不如就殺了我。”


    金花娘歎了口氣,道:“你怎會變成這樣子,莫非是中了什麽毒?”


    小龍嘶聲道:“極樂丸……極樂丸,求求你給我一粒極樂丸。”


    金花娘道:“什麽是極樂丸了?”


    小龍道:“我什麽都答應你,我情願做你的奴隸,我去殺那羅子良……”他神智已完全迷糊,竟胡言亂語起來。


    金花娘動容道:“好厲害的“極樂丸”,竟能使如此倔強的人不惜做別人的奴隸,我怎地竟想不出這“極樂丸”是什麽東西。”


    鐵花娘想了想,道:“不菅怎樣,咱們先將他帶走再說。”


    她輕輕一彈指,立刻有幾個短裙少女自山坡外躍下,手裏拿著個銀灰色的袋子,將小龍裝了進去。


    這袋子也不知是用什麽織成的,竟是堅韌無比,小龍在裏麵拳打腳踢,大聲嘶喊,也都沒有用。


    舒雅隻怕做夢也想不到小龍會被人裝在袋子裏,否則他當真是爬也要爬迴去的。


    金花娘歎道:“瞧他中的毒,真是奇怪的很,卻不知有什麽法子能解,也不知道江湖中誰知道這解法?”


    鐵花娘道:“連咱們都不能解,天下還有誰能解?”


    金花娘皺眉道:“難道咱們就看他這樣下去麽?”


    銀花娘冷冷道:“大姐莫忘了,他是咱們的仇人,他縱不中毒,咱們自己也要殺他,現在他已中毒為何反而要救他?”


    金花娘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他雖是咱們的仇人,但我瞧他這樣子,也實在可憐。”


    鐵花娘嬌笑道:“大姐倒真是個多情人,隻是未免有些多情情不專。”


    金花娘含笑瞧著她,道:“你以為這是為了我麽?”


    鐵花娘咯咯笑道:“不是為你,難道還是為我?”


    金花娘笑道:“你這次可說對了,我正是為了你呀。”


    鐵花娘的臉,竟飛紅了起來,咬著嘴唇道:“我……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大姐……”話未說完,臉更紅了,突然轉身奔了開去。


    這時一輛華麗的大車駛來,少女們將那袋子抬了上去,“金花三娘子”也各自上了馬,馬車立刻絕塵而去。


    ※※※


    馬車向南而行,正是經鄂入川,由川入黔的路途。


    一路上,小龍仍是掙紮嘶叫,痛苦不堪,“金花三娘子”非但沒有虐待他,反而對他照料得無微不至。


    那潑辣刁蠻的鐵花娘,眉目間竟有了憂鬱之色,金花娘知道她嘴裏不說,其實已在暗暗為“他”擔心。


    銀花娘卻不時在一旁冷言冷語,道:“你瞧三妹,人家幾乎殺了她,她卻反而愛上人家了。”


    金花娘笑道:“三妹平時眼高於頂,將天下的男人都視如糞土,我正擔心她一輩子嫁不出去,如今她居然也找著了個意中人,咱們豈非正該為她歡喜才是。”


    銀花娘道:“但他卻是咱們的仇人。”


    金花娘微笑道:“什麽叫仇人,他又和咱們有什麽了不得的仇恨,何況他若做了三妹的夫婿,仇人豈非也變成親家了麽?”


    銀花娘怔了怔,笑道:“我真不懂三妹怎會看上他的。”


    金花娘道:“他不但是少見的美男子,而且武功又是頂兒尖兒的,這樣的少年,誰不歡喜,何況三妹豈非正到了懷舂的年紀了麽?”


    銀花娘咬了咬牙,打馬而去。


    這一行人行跡雖詭秘,但肯大把的花銀子,誰會對她們不恭恭敬敬,一路上曉行夜宿,倒也無話。


    過了長江之後,她們竟不再投宿客棧,一路上都有富室大戶客客氣氣的接待她們,原來“天蠶教”的勢力已在暗中慢慢伸延,已到了江南,那些富室大戶,正都是“天蠶教”的分支弟子。


    最令金花娘姐妹歡喜的是“他”痛苦竟似漸漸減輕了,有時居然也能安安穩穩的睡一覺。


    她們自然不知道這是因為“罌粟花”的毒性雖厲害,但隻要能掙紮著忍受過那一段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毒性自然而然地就會慢慢減輕,隻是若沒有人相助,十萬人中也沒有一個能忍受過這段痛苦煎熬的,若非“金花三娘子”如蛆附骨的追蹤,小龍此刻隻怕早已沉淪。


    瞧著“他”日漸康複,鐵花娘不覺喜上眉,但銀花娘麵色卻更陰沉,她竟似對小龍有化解不開的仇恨。


    小龍人雖漸漸清醒,卻如大病初愈,沒有一絲力氣。


    他想到自己竟險些淪入那萬劫不複之地,不禁又是一身冷汗,人生的禍福之間,有時相隔的確隻有一線。


    隻是“金花三娘子”雖然對他百般照顧,他心裏卻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這行事詭秘的三姐妹,又在打什麽主意。


    由鄂入川,這一日到了桑坪壩。


    桑坪壩城鎮雖不大,但街道整齊,麵繁榮,行人熙來攘往,瞧見這三姐妹縱馬入城,人人俱都為之側目。


    “金花三娘子”竟下了馬攜手而行,眼波橫飛,巧笑嫣然,瞧著別人為她們神魂顛倒,她們真有說不出的歡喜。


    銀花娘突然拍了拍道旁一人的肩頭,媚笑道:“大哥可是這桑坪壩上的人麽?”


    這人簡直連骨頭都酥了,瞧見那隻柔若無骨的舂蔥玉手還留在自己肩上,忍不住去悄悄捏著,癡癡笑道:“誰說不是呢?”


    銀花娘似乎全不知道手已被人捏著,笑得更甜,道:“那麽大哥想必知道馬嘯天住在那裏了。”


    那人聽到“馬嘯天”這名字,就像是突然挨了一皮鞭似的,手立刻縮了迴去,陪笑道:“原來姑娘是馬大爺的客人,馬大爺就住在前麵,過了這條衝,向左轉,有棟朱門的大宅院,那就是了。”


    銀花娘眼波一轉,突然附在他耳邊悄笑道:“你為什麽要怕馬嘯天?隻要你有膽子,晚上來找我,我……”往他耳朵裏輕輕吹了口氣,嬌笑著不再往下說。


    那人靈魂都被她吹出了竅,漲紅了臉,掙紮著道:“我……我不敢。”


    銀花娘在他臉上一擰,笑啐道:“沒用的東西。”


    那人眼睜睜瞧著她們走遠,心裏還是迷迷糊糊的,如做夢一樣,摸著還有些癢癢的臉,喃喃道:“格老子馬嘯天,好東西全被你占去了,老子……”


    忽然覺的臉上癢已轉痛,半邊臉已腫得像隻桃子,耳朵裏更像是有無數根尖針在往裏刺,他痛極,駭極,倒在地上殺豬般大叫起來。


    金花娘遠遠聽到這慘叫聲,搖頭道:“你又何苦?”


    銀花娘咯咯笑道:“這種專想揩油的家夥,不給他點教訓成麽,大姐什麽時候變得仁慈起來了,難道已真準備做唐家的孝順好媳婦。”


    金花娘臉色變了變,不再說話,沉著臉向前走,隻見前麵一圍高牆,幾個青皮無賴正蹲在朱紅大門前的石獅子旁玩紙牌。


    銀花娘走過去,一腳將其中一人得飛了起來,另幾條大漢驚怒之下,唿喝著跳起,銀花娘卻瞧著他們甜甜笑道:“請問大哥們,這裏可是馬大爺的家麽?”


    瞧見她的笑容,這些漢子們的怒氣已不知到那裏去了,幾個人眼珠子骨碌碌圍著她身子打轉。


    其中一人笑嘻嘻道:“我也姓馬,也是馬大爺,小妹子你找我有什麽事呀?”


    銀花娘嬌笑道:“你這張臉好像不太對嘛。”


    她嬌笑著又去摸那人的臉,那人正湊上嘴去親,那知銀花娘反手就是一個耳光,又將他打得飛了出去。


    其餘的幾條大漢終於怒喝著撲了上去。


    銀花娘嬌笑道:“我可不準備做人家的好媳婦,手狠心辣些也沒關係。”


    她竟是存心和金花娘鬥氣,隻見那些大漢,被打得東倒西歪,頭破血流,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金花娘氣得隻是冷笑,索性也不去管她。


    突聽一人吼道:“格老子,是那個龜兒子敢在老子門口亂吵,全都跟老子住手。”七八個人前唿後擁,圍著條滿麵紅光的錦衣大漢,大步走了出來。


    銀花娘嬌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馬大爺出來了,果然好威風呀,好煞氣。”


    那七八個人一齊瞪起眼睛來想要唿喝,馬嘯天瞧見了她們,麵上卻已變了顏色,竟在門口,就地噗通跪倒,恭聲道:“川北分舵弟子馬嘯天,不知三位香主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但望三位香主恕罪。”


    銀花娘臉一板,冷笑道:“馬大爺居然還認得咱們麽,幸好馬大爺出來得早,否則我們真要被馬大爺手下的這些好漢們打死了。”


    明明是她打別人,卻反說別人打他。


    馬嘯天汗流浹背,那敢抗辯,陪笑道:“那些畜牲該死,弟子必定要重重的治他們罪……”


    金花娘終於走了過去,淡淡道:“那也沒什麽,就饒了他們吧,卻不知馬舵主可有地方安頓咱們,最好是清靜些的地方,咱們還有病人在車上。”


    馬嘯天連連稱是,躬身迎客,別的人瞧見平日不可一世的馬大爺,今日竟對這三個女子如此敬畏,更早已駭呆了。


    等到金花娘走進了門,銀花娘突然冷笑道:“我大姐雖說饒了他們,我可沒說。”


    馬嘯天滿頭大汗,吃吃道:“弟子知道……弟子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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