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努力地去隱藏自己的情緒以及對飛修逸‘玩弄’他後輩情感這件事的態度。


    但他還是精確地抓住了我所想隱藏的東西。而且一眼就看出來我的目的,為人處事的態度。


    我此刻站在他麵前,就跟透明的一樣,完全沒有半點隱私。


    而他所讓我知曉的,除了他剛才告知飛羽他們的事情之外,我是一概不知。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的目的,不知道他的計劃。


    不過我很肯定的是,他必然有求於我,所以剛才才肯告訴我關於我體內真氣的事情。


    不過現在來的這一手,我還是被困惑住了。帶飛羽到不落,再帶他入飛花院中,即使如飛修逸說的飛家真氣運行很容易被抓到,那我也覺得不算什麽難事。


    “這個盟印對您來說,意義非凡。僅憑為您做這一件事,真的就能把它拱手讓與我?”


    飛修逸對我謹慎的態度很是滿意,但也跟著解釋道,“自然不可能。”


    我想也是如此,不過這個盟印對我來說,卻是很重要,“那您繼續往下說吧。”


    “娶了蘊兒。”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老頭!剛才兩人已經把這件事說清楚了,根本不用如此,為何還要再度提起?就算我對飛蘊有好感,但談婚論嫁,是不是太早了點?


    但當我再給飛修逸解釋時,他卻說了一段出乎我意料的話。


    “你僅因與你在這江湖上有過生死交集的朋友都可肝膽相照。而且還不顧及自身性命來奪掉這個實際用處一點沒有的破石頭。已能看出你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但對於我來說,除了我所效忠的,剩下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無論是你認為相比之下重要的親情,亦或者友情。所以我現在不是在逼你,而是你若能讓我放心地把這件事交給你,你必須要拿出一點能放在我這裏當代價的東西。讓你與蘊兒成親,說的明白一點,不過是我要留下你的妻子來做人質。這下你可明白了?”


    說實話,我聽到這些話後,真的有些不寒而栗。能將親情與友情當作籌碼來擺在桌上交易,還帶著一副如此冷酷的表情。我隻能說他飛修逸,已不是個‘人’了。


    他的話語,猶如一杆鐵錘,不斷砸擊著我的心靈。我曾以為江湖上浪跡這麽久,我已變得心硬如鐵。但到了真正麵對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


    我第一猶豫的,是跟飛蘊的關係。承認了其實也無妨,就算我喜歡飛蘊,對她有好感又如何?她真的適合與我共度一生,或者說我真的配與她在一輩子嗎?這些是否過於倉促?


    我書讀的不多,但也知什麽可為,什麽不可為。因利益而結合在一起的兩人,真的會快樂嗎?


    第二我所猶豫的,是關於這個盟印的。雖說這東西是我帶來的,但在這個拳頭大就是真理的江湖,它現在就是飛修逸的。而要將它帶迴去,圓了笑歌複仇之事,也是必然!


    我雖然是個吊兒郎當的家夥,但我也知一諾千金。笑歌從未有對不起我的行為,那我又有什麽理由食言?所以這個盟印,我是誌在必得。


    第三點關於飛修逸讓我帶飛羽入飛花院,我倒是覺得無所謂。


    但這三點摻雜在一起後,事情就變得棘手了。


    我不可能奢望憑一句話就讓飛修逸信任我,但對於他所說的讓我與飛蘊成親保底的方法,我也不敢苟同。


    這老家夥,真是跟條狗一樣!


    如果再思考下去的話,我敢肯定我的腦瓜就要炸了,所以我向飛修逸做了個敬姿之後,開口道,“前輩可容許我再思索思索?”


    “婚姻大事,自當好好想想。不過我希望三日之後,你能給我一個答複。這幾日潮浪漸熄,若要迴不落,可要抓緊時間。不然等潮浪迴返,又是一陣時間好等!”


    這個老家夥,果然知道自哪裏可安然迴到不落!先前他與飛羽交談時我就聽出有這層意思。但親耳聽他坦然說出,還是感覺被將了一軍。


    頭蒙蒙地處了船艙之後,才發覺已是月明星稀時。空中沒了午時那般沉悶之感,像是忽然卸掉了肩上的擔子一樣,很是輕鬆。


    長吐了一口氣,對自己笑了笑,還有三日時間,且先不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來明日說!


    飛羽與其姐姐飛蘊已經先行離開,我便也一個人迴了家—不過是我用砍下來樹枝駕著蓋著樹葉而成的窩罷了。


    躺在雜草堆成的鋪上,旁邊一小叢火耳邊劈裏啪啦的,忽然就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與家裏人談婚姻的事。


    那時我還小,不明事。家人老抱怨我從小不學好,大概是那時私塾先生與我們講到成吉思汗之事。所以家人正好以此類比,取笑與我。不過我那時膽大包天,自當埂著脖子與家人爭論,“鐵木真九歲便訂下婚約,而我都一十二歲了!我的老婆呢!”


    那時少不經事,不知妻子一詞何意。家人聽到我這話後也是大笑,並未再做解釋。後來發生種種之事,直到今日,我才想起原來我已快到成家之歲。而我現在還一無所知。


    婚姻是什麽?是愛情嗎?還是責任呢?這些事在我腦中久久縈繞,不過最後我卻是怕了它,沒想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一連兩日,我都會去那日看到飛蘊的地方,一來生,二來熟。經打聽之後,才知這地方被叫做絕命穀。


    風景秀麗,巍峨的山崖之下,不知道沉睡著多少飛家人的靈魂。想到此,我就有些不舒服。我總覺得一女子在青山高崗之上被清風拂發是多麽詩意的畫麵,卻沒想到其背景是多麽淒慘。飛蘊的父母,當年就是於此雙雙墜亡。


    我知這是她緬懷自己父母方式後,就再也未敢去打攪她。


    而每當她在山崖之上發愣時,我也會怔怔地看著她。很想知道她心中所想,又是有著怎樣的情感。但卻總走不出第一步。


    到了第三日,飛修逸與我約定日子將到之前,我又在此地看到了她。而當我再看到她時,我忽然頓悟了。但其實也不能算頓悟,反倒是像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搖擺的鍾,今日總算是停了。


    我豈可因我私事,去壞他人幸福?!這飛修逸真是厲害,前後不過幾句話,即可亂我心境於此!當然,這也跟我那猶猶豫豫的性格脫不了關係。不過既然已做出決定,那便沒有理由再去質疑。


    朝著身邊樹上狠狠一拍,頗有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之感。扭頭正打算離去的時候,忽然感身後不妥,輕輕扯了半步,一顆小石子身邊劃過,落在我的身邊。順著望去,飛蘊正立於崖石之上,俯視著我。


    剛才才從心靈泥潭之中掙紮了出來,心裏還是有些輕鬆。看著飛蘊的眼神也能感覺較以往冷靜多了,不過我卻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順著小路攀了上去,她已將身邊石上清理出了一塊地方。於是我也順著坐了下去。但是不一會,就尷尬了起來,她又不能言,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雖是她將我喚上來,但我也不好意思沉默,想了半天,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你那天為什麽要答應你姥爺要下嫁與我的話呢?”


    問完之後才覺得自己有些愚蠢,這話問出來不使得場麵更尷尬了?


    但飛蘊好像沒這樣的想法,她拾起身旁一根小樹枝,在岩石上輕輕寫了兩個字—殺,命。當下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她要不答應飛修逸的條件,以飛修逸的性子,怕是會直接殺了她。所以為了保命,所以才答應的。


    我弄明白這個迴答之後,心裏是五味雜瓶一通翻進了鍋,不過隨後就整理好心情。反倒對飛蘊敬佩了起來,這姑娘當時的反應比我聰明多了,我那時候以為她是因飛修逸話而動容,才痛哭流涕。沒想到結果卻是如此。


    但我同樣也為她擔憂了起來,這種事終究紙包不尊,而且看來她也不打算要放過飛修逸。那她還是處於一個很危險的情況。所以我冒昧地問道,“你還是打算殺他?”


    飛蘊臉上掛了一個比月亮還彎的笑容,她沒寫字,反而是朝著懸崖下指了指。但這時我看她的笑,卻感覺比哭還悲傷。我有著深深的預感,飛修逸一定會死在她的手裏!但同樣的,她也一定會因此而亡。


    我沒辦法去改變她什麽,她的思想比我成成熟,對於感情也來的更強烈。在她的身上,我仿佛也看到了寒心兒的影子,同樣的獨立堅強,但寒心兒是火,她是水。


    我有些難受,似是為她的結局有些惋惜。也有些難過。低下了頭看著懸崖之下,不知道飛蘊的父母要是知曉了她這樣的選擇,又會是怎樣的想法呢?


    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讓她放棄這個想法吧?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飛蘊在我麵前,又寫下了一個等字,似乎是在告訴我她不著急。我不得不承認飛蘊對情緒變化十分敏感,連同我低落的心情都能體會到,特意寫下這個字來寬慰我。


    我向她笑了笑,心中做了一個決定,“不知我有什麽能幫到你的?”隻要她有,我必將如飛蛾撲火一般,縱死無憾。我想這已經遠遠不是一個愛情所能替代的,而是我對於一個堅強的靈魂致以的最高敬意。她之所願,即是我心中追求!


    不過當我說出這話後,她卻搖了搖頭。


    我能想象到這一幕,但卻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不過隨後她卻抓起我的手來,在我掌心之中寫下了這麽幾個字—為你,為我,答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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