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笑歌的背影正在燈光下來去忽閃,不知道再忙活著什麽。而他旁邊,則是兩位身披盔甲的家夥垂著頭沉沉倒在桌上。


    四周環繞,石頭砌成的小城堡,看樣子應是城牆上的小碉樓。從小窗口看出去,雨依然下,天色已經蒙蒙亮,想來我已差不多昏過去了半個晚上。


    “醒來了。”笑歌頭也不迴道。


    他能知曉我醒來,我沒有半分意外,“醒了。”


    一聲問候,碉樓內又陷入了沉默。


    不一會,他手裏端著碗來到我旁邊,“喝了吧。”


    我本以為是什麽熱薑湯之類的東西。但看了一眼碗裏,卻是些黑糊糊粘稠的液體,同時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嫌棄的臉轉向笑歌,“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要把我毒死在這裏。”


    看起笑歌挑起的眉毛和那欲張開的嘴。我的心不免放迴了肚裏幾分,這時候還有空準備說教我一番,說明我這身體狀況起碼還算能湊合過去。


    所以不等他開口,我伸手奪過碗來昂頭就是一飲而盡。


    如果你特別厭惡一件事但又不得不做地話,你當然希望這個過程盡可能快一些。我也一樣,與其慢慢享受這惡心的味道,不如讓他早早進入我肚裏消化算了。


    那一碗東西進了我嘴後,還沒反饋出什麽味道的時候,就已經進了我的胃裏。不一會,自喉嚨處就開始慢慢泛出後味來了。


    我本以為那應該是一次特別糟糕的體驗,但是那味道蔓延至我的舌尖味蕾的時候,我突然一愣。然後下意識舔了舔嘴,之後又端起碗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剩餘。


    笑歌看到我這副樣子,嘴角上揚道,“還不錯吧。”


    看他尾巴都快要翹上天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住譏諷。但說實話這一碗下去,我還真找不出什麽刺來。


    要說那氣味和賣相。早已被口中的味道所衝地一幹二淨,所以我屈服了,砸吧砸吧嘴,“還有嗎?”


    “還想喝啊?你要知道,是藥三分毒,再喝上兩碗。那可真算喝毒了。”雖然知道笑歌肯定會這麽說,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遺憾了一兩許,又向他建議道,“那你說能不能搞一個跟這個差不多味道的,但沒有藥用的飲品出來?”


    “你的執念還真大。”笑歌聽到我的建議,還真的好好思考了下,“這東西做起來倒是不麻煩,成本也低廉。但是這個配方屬於藥神穀機密,所以...你懂我意思吧?”


    前麵聽起來還不錯,我甚至都能想到以後找點人,將這個東西量產,再改良改良味道和賣相,想必一定是顆大的搖錢樹。但聽到後麵一句話,我忍不住鄙夷道,“敝帚自珍。”但核心科技掌握在人家手裏,我也沒什麽好反駁的。


    笑歌也沒在意我的調侃,笑笑就過去了。我們以前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沒什麽必要繼續再說下去。


    放下碗後,我指了指躺著的那兩個穿著鎧甲的士兵,“死了?”


    他白眼一翻,“你覺得我是那種肆意踐踏他人生命的人嗎?”話一出口,他呆了一呆,似乎聯想到了自己的職業,又笑道,“好像我還真是那種人。不過你也別擔心,這兩隻是睡過去了而已。昨晚大雨,這倆家夥沒有守城,躲這碉堡裏正吃火鍋呢。我進來二話不說直接給錘暈了。這不,順便還借了他們鍋一用,要不然你的藥,我怎麽能熬出來?”


    “這兩人看到你我麵目了?”


    “沒有。”笑歌自信道,“大可放心。他們醒來也隻會以為自己不小心睡著罷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笑歌既然都這麽打包票了,我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我這身體到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笑歌搖了搖頭,麵色扭曲起來,說話也不怎麽利索,“其實吧。方才你與易經交手爆發出那麽驚人的力量。我以為你是頓悟了。但現在看來隻是你身體某處出了問題。你暈過去後,身體一半熱,一半涼。我一瞬間以為是那道封印破了,讓你遭到真氣反噬。急急忙忙試探你心口那道封印,可是它卻十分完好,並沒什麽問題。相反你體內經脈相對以前,少說被拓寬了一半。倒真是蠻奇怪的。所以最後我隻給你熬製了點鞏固經脈的藥罷了。雖然你身體現在還不錯,但是情況還沒查明之前,你最好能不與人動手就不要動手。明白嗎?”


    得,聽完笑歌這麽一說,又是老毛病犯了。不過自上次笑歌封印過後,直到前幾個時辰都沒複發過一次,不知道這次又是怎麽了。但是也無所謂,我反正也習慣了。


    不過我還是拌了個鬼臉,學著他剛才的語氣道,“你看我像那種隨心所欲就與人動手的人嗎?”又笑道,“好像還真是。”


    互相嘲諷一番後,順帶將碉樓裏麵的七七八八的東西都複了原位。至少別讓這兩個士兵看出什麽差別來就行。


    出了碉樓之後,天還是一片陰沉之色,雨還在淅瀝瀝地下。撐起了雨傘,朝城內看了一眼,刹那之間我就愣住了。


    “那是什麽東西?!”


    百高米地雕像拔地而起,黑白通透,翠綠昂然,麵色肅容的男子睜開那星辰璀璨之目,遙望著天邊。


    “那是公孫典的帝像。”笑歌撐著城牆,看著麵前那雕塑,麵色複雜,對我解釋道,“公孫典在位之初。動全不落王朝之資源而建成的雕像。高取九之極數,達九十九米。意有他在,則王朝至極。麵朝於北,意要一統北方江山。”


    “此朝旦有我公孫姓氏在,即與天地共壽!是國號稱‘不落!’”笑歌提到這句話,語氣跟著也奔放了起來,“公孫典,年十九歲入南冰朝為前鋒將,不到十年,由南至北便打下不落大片江山。位子越做越大,二十五歲時便被拜為大將軍。但功高震主,南冰朝主便用杯酒釋權。卻真沒想到公孫典竟然同意了,虎符上交後他便歸隱了山林。但因他這個震朝者的離開,南冰朝大亂,軍中無首,相互之間都不服氣。更何況那老朝主迂腐,提拔了個無頭腦且沒半點軍功的家夥做大將軍,上任不到半個月,就被手下的人給摘了項上頭顱。自此南冰朝大亂,軍中反叛勢力做大,一路調頭南下打到了冰雪域的皇城。南冰朝主自知無命苟活,萬般無奈之下,一手禍水東流,將位子直接傳給了公孫典。當大軍兵臨城下之際,公孫典於城頭一句,‘改朝換代,一統天下者!惟我也!’便收服了千萬軍隊。”


    “自此,南冰朝開始對這片土地上無盡地征討。南起雪城,破北至母江,收服黃胡之眾。西攻林國,留不歸林屬。東呢,一路打到了東海之邊。在他三十七歲時,一統南大陸,改國號為‘不落’。”


    “那為什麽...”


    笑歌笑了笑,明白我的意思,“也許能怪母江這個屏障頭上吧。不然一路上去,真可以讓公孫典一統天下了。有了這天然屏障後,公孫典統一了不落,便開始加強對內部的管理,手段極其嚴厲,當初與他共患難而打天下者,十不存一。而且他不但嚴打臣服宗門眾,同樣對平民百姓收以重稅,嚴規律法。短短幾年,四下是一篇民不聊生。到他四十五歲時,又想舉國之力北伐,結果呢?就莫名其妙病死在母江上了。自此不落國力迅速潰敗,經過多年分割合並。雖現在大屬一國門,但實際現在已是宗門割據的時代了。”


    “而麵前這座雕像,原本乃是一座小山。公孫典開國初,邀不落武功好手刀客萬之眾,以各自武功技法雕刻,曆時五年而成,但不見任何斧鑿之痕跡,猶如自然所成。任誰也得稱賞一句大手筆。”


    “但你所想象不到的是,雕像成一日。即是萬眾刀客與百萬工匠人頭落地之日。哎!你說這公孫典,怎麽後來就變得這麽糊塗了啊?”笑歌的話中,無不充滿著可惜之意。


    “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還這麽崇拜公孫典這個人啊。”我雖然以前看過一本關於公孫氏朝的書,但是完全沒有笑歌敘述的這麽詳細,而且聽他說言,這個公孫典雖然是個好將士,但完全不是一個好皇帝。傷天害理的事幹的還真不少,本來我還對公孫典這個人充滿敬佩,但最後聽到那個萬刀客與百萬工匠死,我再也沒有任何崇拜的意思在腦海中了,“這種人也值得尊敬嗎?”


    笑歌搖了搖頭,“你我都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是非功過單憑我一嘴之言是不可能完全評價的了的。要說他有功無過,那他也不可能離奇病死在北伐路上。但要說他有過無功。那今日這個雕像也不可能巍峨聳立在這裏了。更何況現在我們踏的這片土地,名字還叫不落呢。”


    “一件事物,總有兩麵性。你現在與我糾結這個問題,完全是沒有任何必要的。與其這裏浪費時間,不如你我下去看看如何?”


    話到嘴上一直說不出口,也是。我等匹民去評價那等萬古帝王,也是有些太過自負了一點。昨日我能崇拜這個家夥,今日我就能討厭這個家夥,也許明日我又不知從哪聽的消息,又是崇拜上了,也不一定。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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