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很懶的家夥,尤其讓我費神地去想一些事時,大腦就會自然僵死的家夥。但是有時候會有一些往事襲來,無人傾訴,煩躁之意便如鯁在喉,讓人不得順心。那麽我還非得去找一個能讓自己安靜一點的地方,閉上眼睛躺下來,在腦海中安靜地去走一遍往事歲月,才得以慰藉。良久如此,不知思緒到了何處,所以我倒是想把這些東西寫下來了。也許這樣,才能讓我知曉那長久困於心的東西是什麽了。


    一切的開始,大概在一座廟中吧。那天我記得天大雨,很大。仿佛老天爺像有些生氣地懲罰我們這些遊途中的旅人一樣,拿著雨水在拚命地往下砸,伴隨著陣陣驚雷,真的是一個很壞的天氣。不過卻讓我感覺特別地舒心愜意。那時我正巧遊蕩到一座破落寺廟,廟門的匾額上的‘清心寺’三個大字,在風中吱呀搖曳,讓人懷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掉落下來,不過我也管不了。當時身體有些不適,便順道落腳休息。記憶就在那裏開始敘述吧。


    寺廟年久失修,廟內的僧侶早已人去樓空。本該是人煙稀少之處,卻因北方問天王朝與西北疆的漠亂海之間動蕩的戰局,擁雜著不少欲南下入不落王朝躲避戰亂。背井離鄉途中躲雨的人兒,大多三三兩兩,七七八八地聚在一起,給這破廟帶來一絲生氣,卻也帶來一絲燥意。


    那時我頗為不適,隨意靠在牆角。有些喝酒後似醒非醒的感覺,模糊的聲音在耳旁縈繞不休。農夫因戰亂而遠走他鄉的抱怨;富有之人流離失所對戰爭者的謾罵;孤兒寡母之間希冀的呢喃耳語,都不是我所喜的。


    在我看來,廟外霹靂風行的雨聲更具吸引力,這老天爺似為我演奏一出極為美妙的音樂。而他們隻是我這個安靜的欣賞者和這個完美的演奏者之間多餘的人兒,一些擾我清閑的人而已。


    閉著眼睛。聞著混雜著泥土氣息,香草的芬芳和那戰亂帶給人們的恐懼。


    還有嚐到那人與人之間不論高低貴賤,貧富差距,突然拉到了一個相同層麵變成流亡者的那種惶恐與不安所營造出奇怪的氣氛。


    絕望,麻木的味道,和著經雨水灌溉的草木釋放蓬勃的生機。似一隻畫筆,在我的大腦中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美麗而又紛亂的畫麵。


    朦朧睡意侵來,神遊物外,莫不如是。


    直到……廟內出現了一個令人醒神的家夥。


    廟內外奇奇怪怪聲音戛然而止,留下的隻有鐵履與青石板在雨水混合下濕答答的清脆音。十分討喜,倒不難聽出那來客步伐中的沉穩與寫意。


    “矯若驚龍”。


    浮現在我腦中的評價就是如此,來人不凡。


    那攜雜一股剛性氣息鋪麵而來,跟廟內旁人氣息形成鮮明的對比。陽氣衝天,神輕氣足。輕緊了下懷中的劍,睜開雙眼。果不其然,一身青色繡花雲紋連身袍,襯出寬闊的肩膀,其人含胸拔背,一副完美的身材。光澤的黑發自額間分垂於頸末後,束止於背脊,須眉浩然,一雙靈動的眼睛帶著風趣的神采;虯龍蚺臂,箍有黑鐵護套,一手持傘,一手自然下垂,說不出的輕鬆寫意。


    再看去,小腿部位略有鼓起,大概是有重物縛在腿上,但立足之間卻不見分毫意外,看樣子身法不錯。外出不忘修行之人,皆為心質力堅之輩。這種人,很難殺啊。


    他在廟門環顧一周後。收起紙傘,施施然走了進來。不知是否看花了眼,他似乎咧嘴對我笑了笑。再看他時,已混跡在人堆之中,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與眾人攀談起來。


    “嘿,大爺。你這腿看起來可是老風濕了啊,這可不怎麽好啊,來,我給你看看。”


    “兄弟,你的肩都出血了你還背著這玩意。你要再不管這傷口,過上兩天可不得了啊。我這裏有點藥,先給你敷上。”


    “小家夥哪裏來的啊。搞得灰頭土臉的,去擦一擦,迴頭獎你兩顆糖。”


    有的人對他置之不理,他也不覺得丟臉,道聲歉就退下了。有的人則是被他熱情感染,不一會那裏便聚成一堆,高談闊論,談笑風生起來,我可能說的有點過分。因為聽起來都是些什麽青樓的女子胸大些。讓人汗顏。


    他的出現倒是讓廟內那麻木不安的氣氛消散了不少。不過我懶得對這最後坐在我身邊休息傻子產生任何興趣。隻感覺身體有些寒冷,便禾草做席,破布當被。裹了頭睡覺去了。


    ————————


    我是被一陣急促的踢嗒踢嗒聲吵醒的,馬蹄聲在空中逸散,聽起來略有敦促,但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吵鬧的雜音。無規矩不成方圓,來的這批人,看樣子是經過嚴格訓練過的,令行禁止,雷厲風行。


    正在思考這些人為什麽出現在這種地方。一聲長籲,思緒與聲音全部停在廟門外。不管是幹什麽的,反正都跟我沒什麽關係。蒙上破布,又準備睡了過去。


    一陣鎖甲碰撞的聲音傳來。粗獷聲響起,“問天王朝,遺忘殿堂行事。請各位配合下,無關人等,速速離開為好。”接著又道,“平陽王妃,您還是跟我們迴去吧,就算您不介意,也得考慮小王爺這嬌軀在外受不受得了這罪不是。”


    一陣悉悉索索聲音傳來,有些人見此場景便離開破廟。我不懂這些人有什麽來頭,隻覺得有熱鬧看了,匆忙從破布下把頭伸了出來,得以看清眼前這些來人。


    三大五粗的漢子莫約有十二三人,除剛才開口似小頭目的人物紅巾白銀甲胄,剩下的都是黑甲披身,腰間係有製式龍紋刀。最起碼賣相還是很不錯的。對麵則是一位頭裹藍布,懷抱孩子的偏中年婦女。


    那婦女聽聞此言,昂起頭顱,露出威儀的鳳容。朱唇輕碰,那不怒自威,聽起來就是久居高位,教人不可接近的聲音傳出,“亡夫就留下這一個火種,難道也要趕緊殺絕嗎?戎馬一生的功績也換不來讓我與孩兒過一個平淡的生活嗎?”


    為首的漢子欲言又止,思索好一陣才諾諾吐出一句話,“平陽王一生功績無人能比。本可流芳百世,美名佳傳。但這次,他犯的錯誤,不可饒恕。您和小王爺的命運不是我們這些下人能決定的。還是請迴吧。”


    平陽王妃聽到這樣的迴答,緊緊將孩子摟住,“我大可跟你們迴去,我死不足惜,但我孩子少不更事。可否以我一命,換孩子此生無恙。”


    懷中那平陽王子也是頗為讓人感慨,見此情景,竟然也是一聲不吭,隻是雙手緊緊攥住平陽王妃的衣襟,雙唇微緊,似強忍著淚水一般。


    為首漢子見此,長歎一聲,“若可推辭這份差事,我必不來。但事已至此。最無情是侯門深宮處,王妃應該比我更明白什麽叫斬草除根的道理。莫要為難我了。”


    “趙自忠!”王妃顯然有些慍怒,“你當初乃平陽府禁軍首領,飛黃騰達之後,便忘了當初王爺怎麽對你的嗎!?你就這麽迴報他的?連他唯一的孩兒性命也不放過?!你還不如在這就將我母子殺了,一了百了,我也好去那陰曹地府,告訴我那可憐的亡夫,他以前最器重的手下,怎麽對他的!”


    “好了!夫人,有什麽話,迴去再說吧!恕屬下冒昧了!”為首的漢子顯然被戳到痛處,一把手突然伸出,欲要去拿那依偎在一起的平陽母子。就在此時,我身旁空中一道微不可察的影子突然劃過,再看那邊為首的漢子,他的手背已經被穿透釘在門柱上。


    仔細看去,原來一根麥稈!


    “誰!”被稱為趙自忠的家夥,一雙通紅的雙眼向廟內掃了過來。廟內的氣氛突然劍拔弩張起來,那邊一群人紛紛把刀轉了過來。


    我正要轉頭看向始作俑者。那小子突然跳出來,“各位官爺不是我啊!我就一個看熱鬧的,對不住了對不住了!我這就走,我這就走!”一邊連忙拱手作輯,慌忙從那堆人穿過。三步兩步躥到了廟外,我沒看錯,這家夥出門的時候,背著那群人,還向我扮了個鬼臉。


    我不禁眉頭大皺。看向對麵拔刀相向的一堆人,“我說不是我幹的,你們信麽?”


    那趙自忠也是頗是硬氣,鮮血就順著手流下滴答答也不去管,任由垂下,“敢做不敢當?”


    我很不喜這種口氣,我不愛撒謊。不是我幹的,就不是我的幹的,費什麽力氣撒謊?但是他既然這麽說了,“是我幹的你又能怎麽樣?”


    我這麽迴答,倒是讓他楞了一愣。“閣下既然敢得罪遺忘殿堂,定非無名之輩。何不留下大名,也好讓我們這些下人迴去有個交代。”


    “遺忘殿堂是什麽玩意,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不會告訴你,你也不需要有什麽交代。記得下次別認錯人就行了。你走吧,我不想動手。”


    旁邊立的一黑甲士聽到我說的話,冷眉一橫,執刀上前,嗬責道,“你倒是好大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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