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大祭司,或者說淑月看著突然出現在她身前的我,她微微皺眉,有些意外、有些不滿地問道。


    “保護殿下安危,是末將職責所在。”


    單手持劍的我警惕地盯著樓宇中的敵人,同時隱隱將大祭司護在身後。


    然而對於我的舍身相護,大祭司卻冷聲嗬斥道,“即使蠱毒已祛除,但以你如今的狀況於此又有何用?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簡直是愚蠢之極。”


    平日裏雖早已聽聞殿下的不近人情,可此刻親身感受之後,仍舊有種錯愕感。


    怎麽就有種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感覺?


    “殺!”


    在我短暫錯愕的瞬間,樓宇中二十餘黑袍人低沉地說出這個字眼,下一刻便已經越過我身側,急速衝向了我身後的大祭司。


    因為那個名叫淑月的女子才是他們的目標。


    我已來不及多想,承受著傷口撕裂的疼痛,單手提劍迎麵衝了上去,直接與兩名黑袍敵人短兵相接,兵器在空氣中撞擊在一起,巨大的反作用力震的我手臂發麻,而青銅劍與彎刀碰撞的瞬間則是濺射出一蓬火花。


    我一腳踏在地上,直接將木質地麵踏的凹陷下去這才卸去反震力道穩住身影。


    就在我與兩名黑袍人撞擊在一起的瞬間,另外四道黑袍身影已經從三個方向衝向了大祭司,四柄雪亮的彎刀反射出銀色的月輝,感覺寒氣逼人。


    就在這一刻,我拚盡了全力,一把拉住大祭司的手腕,將之往後一拉。


    如此堪堪躲過了四名黑袍人的攻擊。


    “此刻可容不得你分心。”


    不知何時在我身體右側出現了一名黑袍人,就在我拚命幫助大祭司躲過敵人攻擊的同時,他手中的長槍幾近刺破了空氣,直接貫穿了我的左臂臂膀。


    如果不是我身經百戰,如果不是我武力超卓,如果不是我舍身忘死,剛才那一槍洞穿的就不是我的臂膀,而是我的心髒。


    然而即使如此,這樣下去,也改變不了死亡的結果。


    敵人的攻擊源源不斷,就在長槍洞穿我左邊臂膀的同時,又是兩柄雪亮的彎刀從背麵砍了過來。


    無暇顧及胸口的傷勢以及臂膀上血洞帶來的痛苦,我奮起所有力量抽起青銅劍猛地攔在身後。


    叮!


    清脆的聲響之後,我卻是被巨大的反震力推出去兩米遠,而我則是感覺內髒都好似要被震碎一般,如果我此刻處於全盛時期,身體狀況不似如今這麽糟糕,我絕對有信心能夠守護殿下的安危直到禁衛軍趕來。


    大祭司冷眼看著我,她沒有再出言訓斥我的愚蠢,但冰冷的雙眸中,依舊是看白癡的眼神,就跟當初我堅決不同意用那千百大秦將士換我性命時一樣一樣的。


    一顆顆豆大的冷汗從我額頭滲透出來,那是疼出來的。


    猩紅的血水侵染繃帶,冷汗打濕了衣衫,我以劍撐在地麵,努力地保持站立的姿態。


    然而敵人卻根本不會給我半點喘息的時間,數道黑袍身影在銀色月輝的照射下,幾乎留下一連串的殘影迅速衝向了我,而刀光劍影間,我似乎都能夠感受到死亡的氣息。


    我深吸一口氣,緊握劍柄,額頭青筋暴漲,準備殊死一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大祭司卻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青色玉簫,一身盛裝的她吹響了玉簫,清澈婉轉的簫聲繚繞在殿宇之間,也響徹我們每一個人耳畔。


    而剛才還勢不可擋的黑袍敵人瞬間停滯下來,我注意到他們雙眸間流露出迷茫神色。


    幻術!


    我瞬間意識到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我幾乎奮起我身體中所有的力量衝了出去,不過一個唿吸的時間,我就已經越過數米距離,來到兩名黑袍人身前。


    噗嗤!


    青銅劍劍刃瞬間劃過兩名敵人的咽喉,頓時鮮血四濺,還沒等血水濺落在地上,我再次手持青銅劍往前突進,又是一噗嗤一聲,青銅劍直接貫穿了敵人心髒。


    從敵人心髒中抽出青銅劍,我以腳踏地,身體在半空劃過一個弧度,再次來到一名黑袍敵人身前。


    青銅劍劍尖直指一名敵人咽喉,下一刻我手中的大秦製式的青銅劍就能刺穿敵人的咽喉,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繚繞樓宇的簫聲戛然而止。


    叮!


    敵人在千鈞一發之間,以彎刀撥開了我青銅劍的軌跡。


    這一劍沒能奪取敵人性命。


    簫聲停止,敵人紛紛從幻術中醒來,與此同時分別有四名敵人衝向了我和大祭司。


    我迴身望向殿下,我不明白幻術為什麽會突然終止,如果幻術能繼續支持幾個唿吸的時間,我就能擊殺過半的敵人,如果那樣,說不定還真的能堅持到禁衛軍到來。


    在我的視野裏,大祭司臉色蒼白,隨後又湧現一抹不正常的紅暈,一縷猩紅的血水自大祭司嘴角流淌出來。


    我不知道在大祭司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想殿下她已經竭盡全力了。


    “我能死,但大秦的大祭司不能死。”


    我盯著樓宇中的黑袍刺客,這是我此刻腦海中唯一想著的事,也是我衝進觀星樓的原因,然而此刻有兩名黑袍敵人足以對大祭司造成一擊必殺。


    時間來不及了,況且我自己還有要麵對的敵人。


    別無選擇的我隻能無視自己身前敵人對我的威脅,不顧一切地衝向大祭司,就在一柄長槍,一柄彎刀抵達大祭司麵門的瞬間,我的身影出現在大祭司身前。


    噗嗤!


    噗嗤!


    彎刀直接在我背上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而長槍則是直接洞穿了我的胸口,雖然幸運的沒有傷及心髒和肺部,可是新傷舊傷的累積早已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哇的一聲,我再也忍不住而噴出一口猩紅的血水。


    大祭司就在我跟前,此刻她與我麵對麵,她看了眼透過我胸膛的長槍,槍頭上沾染猩紅的血水,那是我的。


    “何至於此?”


    殿下看著我開始渙散的眼瞳,她輕聲問道。


    我喘著粗氣,緊繃著神經讓自己保持清醒,我來不及擦去嘴角的血水,說道:“因為你是大秦的大祭司,所以你不能死,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你不能死,還因為你隻是……淑月。”


    我的視野漸漸變得模糊,慢慢地感知不到我的身體所在,身體無法再站立,我單膝跪在了地上,意識開始變得混沌起來。


    當我昏死過去的一瞬間,我看到在一身盛裝的淑月腰間掛著一枚血色玉佩。


    血色玉佩足有一指厚,呈現鏤空設計,雕刻的有古老圖騰,玉石通體血色,渾然天成。無論是其特殊的材質還是色澤和工藝,都足以稱得上極品。


    我不知道從我口中道出“淑月”二字在殿下心中到底激起多大的驚濤,我自然也不可能知曉當大祭司看著我倒在她身前時,那雙永遠冰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雙眸似乎被某種力量所撼動。


    正如我心中所想,大秦的大祭司就不可憐嗎?


    歸根結底,她不過是一名需要人陪,需要人關心,需要人親近的女子罷了,而且是在人情世故上無比脆弱的普通女子。


    隻是這,又有誰人知?


    ……


    ……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身在墓室中,是我當初墜下懸崖後醒來的那間墓室。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進入墓室的,我記得通道的岩石落下,我本該死去了才是,然而我卻好似穿越迴了千年之前,觀星樓的畫麵如今曆曆在目。


    我從包裏掏出那塊血色玉石,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塊血色玉石正是佩戴在大祭司腰間的。


    我又摸了摸我的胸口,那裏有一條尺許長的刀痕,還有我身上數不清的刀劍傷痕,這些東西都與我記憶深處釋放的畫麵兩相吻合。


    我看著墓室中空空如也的石棺,我已然明白這間墓室的主人是誰。


    大秦將領王傅。


    而我此刻這具身體正是王傅的,可是千年之後,屍身為何還能保存至今?為什麽還能活過來?而此刻的我到底是二十一世紀的嚴刑,還是大秦的將軍王傅?


    而且整件事都透露出一股強烈的陰謀味道,似乎千年之後,今時今日所發生的一切,都在某個存在的算計之中。


    那麽這局跨越千年的棋局,真實目的又是為了什麽?


    隨著我腦海中深層記憶的釋放,我漸漸開始揭開整件事的神秘麵紗,隻是我有種預感,最終的真相或許掩埋的極深。


    我打開手電,觀察整間墓室的構造,在石棺正對麵的牆上有一幅畫,千年時間過去,畫上的人物依舊傳神。


    那是一名女子,她身著一身紅妝,黑發盤在腦後,大紅的服飾露出清晰可見的鎖骨,她腰間掛著一枚血色玉石,這枚玉石此刻在我褲兜裏。


    絕美的容顏輕語微笑,兩點淺淺的酒窩似畫龍點睛之筆,為女子傾城傾國的容顏再增美麗。


    在畫像右側是一行小篆文字。


    雅琴教過我識別小篆,所以我認得那行小篆文字寫的是什麽。


    “我便是那三十裏驛站,為你守候,等你生還!”


    而畫中人,正是大秦的大祭司,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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