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日落西山,漫天雲霞照耀著福寧殿外的層層宮闕,那金色琉璃此刻流光溢彩。蒼穹一片蔚藍,白鴿結隊劃過天空,正是倦鳥歸林的時節。


    柳雲卿聞聽趙禎之言,真沒有謫仙李太白那般灑脫,不敢胡來的,於是一味推脫。


    乃是趙禎興致頗高,許是他要成全柳雲卿,為他添上一段話的緣故,興之所起,又命人端來瓊漿玉液。自與柳雲卿推杯換盞。


    趙禎頻頻勸酒,柳雲卿三杯兩杯下肚,酒力微酗,不敢再飲,裝醉酩酊大醉的模樣,一頭栽倒在地。


    柳雲卿裝作大罪,趴在地上,轉著眼珠子,尋思脫身之際。乃是趙禎興致愈加高了,又命人搬來錦榻,將柳雲卿搬了上去。少時柳雲卿麵前又擺上了大案一張。


    柳雲卿仰麵而臥,臉皮發燙,隻得“醒了”過來。那閻文應眼見官家興趣不減,湊趣著,笑著走到柳雲卿身側,便真的脫去了柳雲卿的鞋子。


    “啊!”柳雲卿此時酒勁微微上頭,半臥在那小榻之上,連連向閻文應告罪不已。


    閻文應做了那高力士,此刻就缺少那楊玉環調弄墨水。尚美人冷冷的看著眼前一切之際,趙禎、柳雲卿、閻文應俱都巴巴的望向了她。


    尚美人心中委屈,望著趙禎的那眸子已然是淚光閃爍,而趙禎此刻大約真的不勝酒力,之事一味催促道:“雨棠快快磨墨。李太白當日有詩雲,春風輔檻露華濃。雲想霓裳花相容。不知待會小乙筆下如何描繪於你,就看你這墨水調弄的如何了?”


    尚美人聞言,咬著碎玉一般的牙齒,精抿著點漆朱唇,滿臉委屈的向那大案前走著,走一步,看一眼趙禎。隻見趙禎目光滿是催促之意。偶然看一眼柳雲卿,隻見這廝側身臥在那錦繡小榻之上,一副悠然自得的得意神情,尚美人心中愈加氣憤。


    及至尚美人走到那大案前麵,心中想著自己胞弟便死於此人之手,而此刻自己以官家美人之身份,卻要如同奴婢丫鬟一般的為她紅袖添香,心中之痛楚發作,那淚珠兒撲簌撲簌大濕了明黃色的抹胸,一片淚漬將幾根秀發粘在那肌膚之上。看著柳雲卿惡目光,於委屈之中,滿是憤怒之色。


    趙禎已經不勝酒力,隻是滿目期待著,哪能覺察道尚美人如此複雜的神色,於是尚美人隻得將目光投向了一旁侍立的閻文應來,希望他能為自己發幾句不平之言,也好打消官家如此強讓所難的興致。


    奈何那閻文應卻滿臉喜悅,站在小榻後麵,一邊為柳雲卿打著折扇,一邊捧哏著官家道:“奴婢何德何能,竟然有幸成了這雅集中人。此皆賴官家勤勉政事,幾欲與太宗仿佛,這才感動了列祖列宗,致使柳說書這般大才紛至遝來的緣故了。”


    尚美人聞言,又暗暗恨起這老太監來。在趙禎的催促之下,伸出玉筍尖尖,拈起墨來,在那綠石硯台之中磨起墨來。那淚珠兒滾滾而下,於是那微微凹下的硯台之中,仿佛雨中的池塘一般,撿起點點滴滴的水花來。


    少時,磨已墨好,尚美人又鋪上了金花箋,走到柳雲卿身側,將他攙扶了起來。柳雲卿對著滿臉怒意的尚美人狡黠一笑,赤著雙足,大袖飄飄的繞著那大案徐徐渡起步子來。


    長袍廣袖,衣襟被晚風吹起,柳雲卿清臒修長,倒真有一種仙人飄逸的感覺,趙禎目光隨著他的身影而動,閻文應打量著眼前情景,時而看看官家,時而望望那仿佛魏晉名士一般,放浪形骸,灑脫不羈的柳雲卿。


    尚美人心中謾罵者,用目光乜斜一下柳雲卿,這就氣唿唿的來到了趙禎身側。


    柳雲卿眼見尚美人仿佛受了奇恥大辱一般,一麵得意者。一麵又發起愁來。要知道依照趙禎之意,自己挑戰的卻是那李白來。


    李白繡口一吐,便是一個盛唐。自己區區一個穿越者文抄公,又怎能與之相比。隻得硬著頭皮,故作神迷的渡著步子,心中之緊張,不亞於七步成詩之前片刻的曹植曹子建了。


    俄而柳雲卿又暗付道:“若真的抄出‘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來’那等佳作出來,那不是就把蛇蠍心腸的尚美人比作楊玉環了嗎?如此流傳下去,怎底就不是為尚氏揚名哩?”


    想到此處,柳雲卿就此完全放鬆下來,忽而眉頭一皺,目光一亮,大袖一揮,提起玉筆,就在那金花彩箋上揮灑起來。趙禎激動的走下禦案,與閻文應湊了上來。尚美人被趙禎牽著手兒,皺著眉頭,也跟了過來。


    “眉黛遠山長,細腰柳枝腰。狀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趙禎詠誦一聲,高聲喝彩。那閻文應自然捧哏,又聽趙禎讚譽道:“小乙真是精於詩詞之道,昔日文君姣好,眉色如望遠山,如此形容雨棠,自是和婉濃麗了。”


    聞聽此言,尚美人也頗為心動起來,用那眸光斜視,隻見柳雲卿繼續寫道:“歸去柴門時,說與山妻道,遍看汴梁花,不似娘子好。”


    柳雲卿揮灑完畢,將筆頭一扔,趙禎又連連喝彩起來。而那尚美人卻小臉發青,不由得瞠目而視。柳雲卿這兩闕《生查子》雖然清麗婉約,乃是難得的佳作。但下闋卻有著歧義哩。


    尚美人緊鎖眉頭嘀咕道:“你迴倒家中之後,對你那來自章台名伎,平康花魁的妻子說,看盡了汴梁名花玉樹。究竟是那些花兒不如你妻子呢,還是不如我尚雨棠。亦或者,看了本閣,也覺得不如你那糟糠之妻好哩。”


    趙禎沒有看出那言外之意,還在一旁吟誦不止,尚美人卻已然是越看越迷惑,又見柳雲卿狡黠的望了自己一眼,那目光滿是挑釁之意,於是尚美人愈加覺得這首《生查子》乃是這潑皮羞辱自己而已。那下闋定然是說自己與那桃花洞的名伎李仙兒想比,是“不如娘子好”了。


    此“娘子”並非彼“娘子”,尚美人看著這題中之意分外明顯,而他人卻難覓端倪,隻覺得柳雲卿筆下賣力,竟然將尚美人煞是讚美了一番。


    趙禎吟誦畢,又滿目歡喜的看著尚美人道:“如此佳作,雨棠何不淺唱一番,以娛耳目?”


    “官家”尚美人咬著朱唇,淚眼蒙蒙的,看著趙禎的那眸光之中,充滿了內涵。


    “暮色漸濃,宮中鎖鑰在即。微臣還是暫且告退吧!”


    “哦!”趙禎聞言,這才發現天將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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