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而就是在這一瞬間,耳旁一聲毫無預兆、驟然響起的槍響,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於此當下,快艇之上,杜明的聲音戛然而止,前者額頭中央一道顯而易見的染血彈孔出現在在場眾人的視線之中。


    而被這一槍爆頭的杜明一隻手仍緊抓著沈雅然、整個人緊接著直挺挺地往下倒去,連帶著沈雅然一起撞上了船圍的圍欄,船身一個側傾,便雙雙掉入了海中。


    一聲怒氣昂然的‘誰開的槍?!’還沒從餘誠銘的嘴中蹦出來,緊接著前一聲落水的聲響之後,幾乎是在同時,站在碼頭最前方的徐宗睿想也沒想便是縱身一躍,朝著前方落水的方向,從碼頭之上跳了下去。


    這一下,餘誠銘幾乎是冷汗都打濕了脊背,迴身便大喝著喚人下水救人。


    這一係列事情幾乎就是在一瞬間發生,在隨後趕來,從一輛私家車上下來的徐昭婉等人均是嚇得臉色慘白,與申國彬兩人攙扶著大約等了一分多鍾也沒見人上來,徐昭婉頓時眼眶就止不住紅了起來,她拉過一邊正在組織特警下海救援的餘誠銘不由分說地吼道,“不是讓你們以小睿的安全為首要嗎?!你們怎麽能讓他下去救那個…”


    申國彬趕忙拉住前者,對著麵色不太好看的餘誠銘歉意地點頭,“抱歉,她有些激動,還請快些把人就上來吧。”


    餘誠銘這才麵色有些不愉地整了整衣領,心想著這一大家子人還真是難伺候,一個要先考慮老婆,一個要先考慮兒子,這讓他們怎麽兼顧得起來,末了還是自己這邊的錯,頭發長見識短的豪門女人就是難搞。


    又是過了幾十秒,湧入不少人的水麵之上才終於出現了徐宗睿的身影,他的麵色也算不得好,懷中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沈雅然,在周圍一圈特警的擁簇下先將懷裏的人送上了岸。


    將遞過來的兩塊幹毛毯全部裹在了沈雅然身上,徐宗睿動作輕緩地探了探她的額頭,喚了幾聲對方卻依舊沒有任何轉醒的跡象,這讓他本就不怎麽好看的麵色愈發蒼白了起來。


    旁邊的特警也顯然意識到了眼下的狀況,便示意徐宗睿道,“徐董您讓一讓,她可能需要急救!”


    但徐宗睿卻並未言語,他隻是捂了捂沈雅然頸側還在滲血的傷口,沉默著擋下了那名想上前來做急救的醫療隊員,也顧不上在場有多少人,雙手交互相疊抵上了沈雅然的胸腔。


    作為徐家一力培養的家族繼承人,這些年來,也不隻是攻讀了各方麵專業而已,普通的應急救援在國外是必修課,一套溺水急救措施做下來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堪稱教科書典範,使得原先想上前來的醫療隊員麵上不由有些訕訕。


    然而,胸腔按壓並未在短時間內取得顯著的效果,目光緊緊停駐在沈雅然蒼白如紙的麵上的徐宗睿抿緊了唇,下一刻便果斷捏住了前者白皙的鼻間與下顎。


    不論是心肺複蘇還是人唿吸,這樣的舉措出現在特定的人身上之時,總能引起周遭之人的暗自咋舌。


    不說其他,若是平日,在場的人實在是難以想象,青省耀龍集團的董事長竟然能為一個名義上的女人做到如此境地。


    領過從最近的醫院趕忙而來的專業醫護人員的唐沐城剛剛下車,站定在明顯神色怔愣的徐昭婉身側,看著不遠處被一眾人簇擁著的兩人,唐沐城麵色無波地淡淡道,“徐董不能沒有她。”


    這一句陳述般的話語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於身旁的徐昭婉說的,這一次警方出人意料的部署,就算是唐沐城也多少能夠猜到,裏麵大約是有著這位徐家老夫人的參與。


    在成功交換人質之前一舉將一眾綁匪拿下,的確可以百分之百保證前去贖人的徐宗睿的人身安全,但是尚在綁匪手中的沈雅然卻是失去了最好的脫逃機會。


    在警方一擁而上的那一瞬間,也不能完全排除被突然恫嚇到的不法之徒魚死網破,將手中的人質當場殺害的可能性。


    而就像是眼下,這般情境,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此一來,哪怕是有人說讓餘誠銘采取這般手法進行營救的徐昭婉有著借綁匪之手除掉沈雅然這個不稱心意的兒媳的借刀殺人的心思,唐沐城也不敢斷言否認。


    而唐沐城能看得出來的東西,徐宗睿沒有道理會想不到。


    這位徐家二代的徐老夫人,這一迴,是走了奇差無比的一步棋路了。


    故而唐沐城的這一句話,是在側麵提醒徐昭婉的同時,也在警醒自己今後在徐宗睿手下做事的底線。


    那個被外界傳為驚世鬼才的男人,深陷在那個女人所在的深淵沼澤之中,就算不再掙紮,也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陷越深。就這麽獨自沉淪在對方隨手編織,漏洞百出的夢境裏,明明知曉一切,卻依舊不斷忘卻現實。


    這個女人,是毒藥。


    卻也是唯一的光亮。


    已經是第七次渡氣,徐宗睿不由閉起了雙眸。在這個夏日的夜晚,卻讓人忽地覺得寒意襲人,冷得讓人指尖都不由得泛白。


    時間分秒流逝,全場從細微的低低議論直到最後的雅雀無聲,所有人都似乎是被這個男人的執拗觸動,又或是其他的一些什麽,使人不禁難以再思及任何言語。


    此時,不遠處的一個拐角。


    一輛不起眼的私家車的後座,穿著一件深色中式長衫的俊美男人麵色淡漠地緩緩用著手帕擦拭著手中尚存著些許溫度的漆黑槍支,他沒有去看車窗之外還有些混亂卻極為寂靜的場麵,隻是冷淡地啟唇道,“走吧。”


    而另一邊,被丈夫扶著的徐昭婉就這麽看著眼前的一幕幕,靜謐之中,眼眶裏的眼淚仿佛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她忽地迴想起那天夜裏,獨自於飄灑著細雨的夜中離開的徐宗睿,也是這麽宛如最後一刻的窒息掙紮。


    在尖銳的救護車的鳴笛聲中,身披白大褂的醫生與護士紛紛小跑下車擠到了最前方,擔架被放在一旁,前者欲將沈雅然台上擔架送上救護車,但徐宗睿仍在做著新一輪的心髒複蘇。


    為首的醫生試圖將前者拉開,一旁的護士也連忙嫻熟地拿出急救箱中應急的氧氣罩,被勸說著拉住雙手的徐宗睿就那麽一言不發地半蹲在沈雅然身前,目光死死地盯著她依舊蒼白的側臉。


    直到沈雅然被台上擔架,男人眼眸之中才仿若逐漸襲上了一股難言的深色霧靄,沉浮間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卻有著那麽一瞬間,莫名地讓人感到揪心難言。


    也恰是於此,剛被台上擔架的女人猛地蹙緊了雙眉,劇烈地咳出了聲來,一邊的護士手忙腳亂地將氧氣罩取下,在半咳半嘔中嘔出氣管中的積水,強烈的不適感讓沈雅然的理智漸漸迴攏,微微睜開了雙眸。


    仍被人拉著的徐宗睿渾身似是一震,仿佛在須臾之間拉迴了靈魂一般,第一時間上前擁住了前者,將她半扶起身,微俯著輕拍沈雅然的背部。


    身上、麵上都是海水,鹹澀的淚水與海水相互融合,頭一次如此狼狽不堪的沈雅然在醒來的那一瞬間幾乎控製不住自己唿吸的節奏。


    殘存的理智讓她在此時此刻抓緊了這個抱著自己的男人,艱難地出聲道,“…迴家。”


    “好。”


    徐宗睿直接用手輕緩地擦拭著她麵上的水漬,唇角似是想拉開一抹弧度,卻在最後好像連扯開唇角的力氣都喪失了一般。


    他輕輕地道,“…我們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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