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美協另一位油畫係的後輩應聲上場,在滿室靜寂之下,不同於之前的一種近似於凝重的氣氛逐漸在多方的沉默之中緩緩發酵擴散開來。


    作為在場為數不多的幾個神色自然的存在,麵上依舊淡淡地擎著一抹清雅弧度的沈雅然站到了屬於畫協這一邊賽場的桌前,方才郭開儀所畫的那幅畫作此時還躺在桌上,因為種種緣故還未撤下場去。


    而沈雅然隻是輕淡地掃了一眼,便微微勾起了唇角。


    雖於前世在不同場合聽聞過後期成名之後的郭開儀的大名,但現在年紀還隻有二十出頭的前者在各方麵的筆法風格上,的確還有著些許稚嫩。


    眼前的這幅畫,以宏遠的場景為主題,主題遠山近水,也算是在水彩的主調裏融合了一些國粹的元素,就這一點上來說,前者還是有著一些小聰明的。


    在不確定對手的水平實力的狀況下,多點變化與創新的確可以博得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成果,甚至可以掩蓋一些水平上的缺陷。


    但是,現在這個場合卻唯獨不適合這樣的做法。


    要知道,在場之人,差不多都是國際上的資深藝術家,更有各個畫派現下官方最為德高望重的元老級人物,郭開儀這樣取巧的小心思在這些人的眼中無異於班門弄斧。


    最終,還是要依靠自身實力來得可靠。


    不過,說到實力,已經越過畫境,直達虛境的沈雅然雖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在這國際畫壇之中再無敵手,但對付這群小輩還是綽綽有餘的。


    沈雅然淡淡一笑,將周遭之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她湊近站在自己身旁的徐宗睿,低聲說了些什麽,而徐宗睿隻是淺淺頷首並未言語。


    不出須臾,就有著一旁的工作人員上場,直接將畫協這一方的桌子盡數撤走。


    不知這兩人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不論是畫協的人還是各方美協的人,內心的好奇心都隱約有些百爪撓心的趨勢。


    畫協之中,作為在場之中算得上最為了解沈雅然與徐宗睿兩人的周乾缽與唐震海,此刻也是難以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


    眼看著與方才的切磋賽題再一次從大屏幕上登出,切磋賽也由之正式拉開序幕,場下坐在首位的周乾缽有些耐不住性子地敲了敲身旁唐老手邊的茶幾,低聲問道,“唉,老家夥,我說你徒弟這是要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被這般質問了的唐震海頓時覺得自己被背了一口大鍋,他黑著臉道,“你看清楚了,是你徒弟慫恿我徒弟的好嗎,想知道的話你自己問你那寶貝徒弟去。”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徒弟慫恿你徒弟了。”聞言的周乾缽不由不屑地撇了撇嘴,“更何況你徒弟可是徐家的人,哪有那麽好慫恿。”


    唐老被周乾缽死不要臉的無恥之言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能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以作迴應。


    沒辦法,誰讓自己往日精明沉穩的徒弟一遇見那丫頭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一牽繩就跟著走。就這麽發展下去,也不知對這兩個孩子是好事還是壞事。


    另一邊的周乾缽雖然嘴上懟著自己的死對頭,但心底也忍不住嘟囔著,自己這邊的這位小祖宗徒弟平日裏都是他這個做師父的供著她,知道她主意多做事也還算靠譜,但要是迴迴都這麽折騰的話,他怕自己這一把老骨頭得被活活嚇出心髒病來。


    以往,這樣大型的國際性藝術集會雖然沒有明言規定必須由場中條件來限製行動,但大多都是按照嚴謹的安排來進行,雖然此次交流會上有許多改動與變化,但作為小輩,敢在這種場合氣定神閑地做出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也算是很有膽氣的存在了。


    而在各方人士神色多少有些猶疑的注視下,身處場中的布雷迪與那位美協油畫派新一代青年天才隻是在短暫的疑惑之後,便重拾了唇邊的嗤笑。


    原因無他,方才剛將桌子撤下去的工作人員第三次走上場來,這一迴,工作人員取來了一份水彩紙與一份訂好的油畫布框,按目測,都是大概三米長、寬大概一米的畫卷。


    但是,像是這麽大的麵幅,卻全然不適合在這樣需要在短時間內盡數表達出自身水平的切磋賽上使用。


    不說別的,光是最基礎的比賽時間,就不足以支撐選手將作品畫完。


    這兩個人,如果不是有著另外的打算的話,就隻能是兩個徹頭徹尾的蠢材了。


    就算是對自己自視甚高,也用不著這麽給自己挖坑找臉丟吧。


    布雷迪兩人對視一眼,均是抱著看戲的態度,等著看畫協的笑話,一邊也將自己這邊的畫紙與畫框擺好,準備開始落筆作畫。


    隻是,另一邊直接在地上鋪好了畫紙、又將畫框放置在了畫架上之後卻還未結束布置,從場中的另一麵,走上來了一位手中捧著一個大型沙漏的工作人員,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將之擺放在了場中中央的方幾上。


    正當眾人疑惑地想著這個沙漏的作用之時,半蹲著收起手中紙膠的沈雅然站起身來,緩緩出聲道,“既然是切磋賽,有些緊迫感才能有看頭。”


    “這個沙漏呢,大概可以計時半個小時左右。”環視四周,沈雅然看向另一麵的布雷迪與他身旁的青年,悠悠淺笑道,“我們就以半個小時為基準,看那一方的完成度更高吧。”


    隻是,對於沈雅然的這一說法,在場眾人卻大多都是一臉匪夷所思的神色,結合現實狀況,這類正規賽的用紙普遍開幅都固定在四開左右,而要使得一幅四開大小的畫作具有相對較高的完成度的話,至少需要三個小時及以上的時間。


    而現下,沈雅然所說的半個小時,在這樣的情況下,完全就是天方夜譚。


    故而布雷迪幾乎便是脫口而出,“你開什麽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而且,我說的隻是比誰的完成度更高,並沒有說一定要畫完。”麵對絕大多數不讚同的目光,沈雅然神態自若地解釋道,“上一迴切磋賽畫協按照你們的規定開的賽,這一次,是不是需要你們配合一下了?”


    “隻是加了時間限製而已,主要還是看選手的實力,我想大家都明白這不會摻雜什麽可以投機取巧的機會。”


    “畢竟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不過既然是比試,那還是這樣做更有動力一些。”說道這裏,沈雅然溫和一笑,淡淡伸手指了指中央沙漏的方向,友情提醒道,“快些決定吧,計時已經開始了。”


    眼見著沈雅然拉出了國際藝術協會之間的平衡關係、以一介小輩的身份側麵敲打著在場所有藝協的元老領隊人物,畫協這一方的元老們雖然為前者捏了一把汗,但也說實在是大出了一口惡氣。


    這下,這些在方才側麵默許了美協針對畫協的行為的各方藝術勢力即便心中有怒,也沒有過多的理由來拒絕這個小輩不算過分賽前提議了。


    不過是想要投機倒把的跳梁小醜而已,隻要自己這一方的實力擺在那裏,量和兩個年輕得過分的小輩也玩不出什麽花樣來。


    這般想著的美協領袖沉著麵色朝著正迴過神來征求意見的布雷迪微微點了點頭,並且伸手在身前虛點了兩下。


    知曉自己的老師是要自己務必給這兩個人一個教訓的布雷迪迴過頭來,臉上逐漸浮起了一抹森寒與冷笑。


    經過各方的沉默許可,看了眼對麵已經開始提筆的兩人,沈雅然隻是淡淡一笑,在迴眸看向身旁的徐宗睿時眉眼舒緩地清淺頷首。


    不需過多言語,也絲毫沒有任何緊迫的氣氛,比之美協兩人那方輕鬆太多的氣息讓場下的所有人都不由覺得畫協的這兩個年輕人完全便沒有正視這場賽事。


    難不成一開始這兩人就沒想過自己會贏,而是破罐子破摔、隻想早些結束比賽麽?


    隻是。


    答案自然不會是這些人所想的那樣。


    場中,站在直接被紙膠封貼在地麵上的畫紙麵前,沈雅然輕端著一隻乳白的瓷碟,幾乎不曾猶豫地、在場下無數瞪大了雙眼的呆滯神情中,將手裏碟中、泛著淡淡藍綠色的顏料沒有絲毫停頓地倒向了紙麵。


    “嗬…”


    見此,唯有周老與唐老深吸了一口氣,低聲歎道,“這丫頭,又是這招。”


    如果用這種畫法的話,的確能夠在半小時內畫出完成度極高的作品來,思及此,不由放下心來的唐震海迴頭看了一眼自己這邊席位上的小輩們,意料之中地瞧見了一大片驚愕無比的神色。


    這一群以為自己就是個中楚翹的年輕人,也該趁此機會好好敲打一番,收收那自傲的心思了,而台上的這兩位都是眼下國內真正的鬼才人物,正好讓這群小輩們知道什麽叫做人外有人。


    隻是,剛待琢磨著這般心思的唐震海迴過頭來,便聽到身旁的老友低聲驚疑了一聲,喃喃出聲道,“不對…這和上次初選賽上用的手法不一樣。”


    能讓鼎鼎大名的周乾缽露出這般驚異神色的事情還真不多,不由感到好奇的唐震海下意識地朝場中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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