昷婼冷笑一聲,道:“原來你還知道你是我手下的人啊,我還以為你早就脫離了我,自立為王了呢。”


    渡離沒有說話,渾身汗津津的,昷婼起身,在屋裏環視了一圈,見屋子雖然不大,但是幹淨整潔,舒適宜人,被勤勞的人,收拾的像模像樣:“喲,小日子過得挺滋潤啊,讓你監視夜北溟,你倒和他過起日子了?我這算不算,成全了你們這一對,有情人啊?”


    渡離道:“屬下,沒有。”昷婼走到渡離麵前,一隻手用力勾起他的下巴,道:“沒有?以你的身手,讓你解決一隻狐妖,根本不在話下,可你自己算算,這都已經過去多久了?夜北溟為何還活著?”


    渡離不語,昷婼繼續道:“好,你不說,那我再問你,萬妖行一事,為何隻有你,平安無事的迴來了?”


    渡離依舊不語,昷婼眼底,仿佛有火山要噴發,手離開渡離的下頜,道:“我告訴你,今日,我沒有帶嗜血蠱蟲來,你的靈丹,將會被反噬幹淨,苦不堪言,但這與我無關,交代給你的兩件事,你一件都沒有辦成功,留你,也沒什麽用了。”


    渡離聽到昷婼的話,心中卻甚是泰然,終於,可以結束了,在今日,結束這一切,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渡離一直以來,被逼無奈的做著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違背著自己的本心,每一日過得都是那樣無比的煎熬,今日若真的可以就這樣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對巽蘿公主的救命之恩,報的也差不多了,為她的女兒做了太多的事,已問心無愧,這便夠了。


    渡離合上雙眼,欣然地接受,昷婼突然道:“但是呢,你了解我的,我尚來,都是賞罰分明,恩怨必報的,所以啊,一碼歸一碼,萬妖行被滅一事,也有你的責任,這個罪責,你是逃不掉的。”說著,伸出手,旁立一宮侍將化骨鞭呈上。


    渡離看到昷婼手中的化骨鞭,心中一沉,化骨鞭的威力他是見過的,不禁感到有些絕望,為什麽死還不能讓自己好好死,死之前,還要受這樣的折磨,兩個宮侍將渡離一左一右架起,渡離無力反抗,垂著頭,隻得接受,反正怎樣都是死,隨便吧,能讓昷婼痛快些也好。


    化骨鞭一落下,渡離堵在嗓子口的疼痛便張口而出,驚飛院中落著的一群飛鳥,散落在渡離鬢前的碎發,早已被汗水打濕,渡離清晰的感受到化骨鞭落下時,自己身上的肌膚被劃開。


    昷婼道:“哎呀,你這承受能力不怎麽樣嘛,當初夜北溟可是活生生的受了十鞭呢,你這怎麽才第一鞭,就不行了?”


    化骨鞭身為上等靈器,其威力之大,足以十鞭之內斷一人心脈,三鞭之內取一普通人性命,當年夜北溟,也是幸得南月急中生智,護住了其心脈,才保住了一條命,現在的渡離,靈力和功力已被契約印反噬了大半,所剩無幾,與普通人無異,自是受不住昷婼一化骨鞭的威力。


    渡離嘴角一行血滑落,流到脖頸,渾身無力,就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昷婼又落下了第二鞭,渡離吃力的張了張口,緩了片刻,說了句什麽,聲音卻小的可憐,昷婼皺眉道:“你說什麽?”


    渡離又張了張口,昷婼隻好將耳朵湊到渡離唇邊,這才聽清,渡離道:“公主,迴頭吧,妖後娘娘,定不願看到,您現在這個樣子。”


    巽蘿是昷婼的母後,更是渡離的救命恩人,渡離雖不擅表達,不喜歡說話,惜字如金,但內心卻是炙熱的,很是重情重義,對巽蘿公主一時的救命之恩,一記就是千年,巽蘿公主走後,他心甘情願的付出一切,與昷婼簽訂契約,成為昷婼的死侍,一直保護著她為她所驅使,這一報,便是百年,但他依舊沒有忘記,巽蘿公主對昷婼的殷切期盼,巽蘿公主那樣柔軟溫潤的人,怎可能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變成如今這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模樣,守護在昷婼身邊,卻也在時刻喚醒她,勸誡她迴頭是岸,初心依舊未改。


    而這件事在昷婼眼裏,卻是另一個意義,她將母親的死,全部歸功於舅父千衍峰的見死不救、冷眼旁觀,親人與親人之間的冷眼,讓昷婼一夜之間長大,懂得了這世間的冷暖,大難當頭,是不會有人顧及你的,就算是親情。在昷婼眼中,親情早已變了質,除了弟弟,她也不承認自己在這世上還有其他的親人,所以這個坎,在她心裏,是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的,已經形成了一個鴻溝。


    讓她收手,幾個字在她耳裏,簡直就是諷刺和天方夜譚。此般仇恨,也早已在她心中化為了執念,根深蒂固。


    一件事,在兩個人眼中,就是兩種不同的意義,但是糾纏在一起,就會縱橫交錯,旁人,是說不清也看不清的,究竟怎樣,隻有他們自己體會得到。


    昷婼瞪大了雙眼道:“你說什麽?讓我收手?你憑什麽這麽說!你以一個什麽樣的身份這樣說?你不過是我的一個死侍罷了,我該怎樣做,還輪不到你來說!”說著,手中的化骨鞭再次揚起,欲落下,卻聽渡離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我也是你兄長!”這一聲,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昷婼怔怔的看著他,手僵在了半空,不說他們都快忘了,渡離的生母是個普通的妖民,生父卻是前妖王,昷婼的父親,這樣說來,渡離的確是他姐弟二人,同父異母的兄長。


    昷婼道:“我從未認過你這個兄長,你這個夾雜著平民廉價血統的人,也好意思說是我們的兄長?”


    渡離自知,昷婼是絕不會承認他這個哥哥的,本也沒有指望她認過,笑了笑道:“我也沒有,沒有抱太大希望讓你認我,我隻是想說,巽蘿公主......”


    話未說完,昷婼又一鞭落下,道:“你還敢在我麵前提我母後!我母後當初就不該救你!你這個忘恩負義、吃裏扒外的東西!”


    渡離吃痛的皺了皺眉,一口鮮血湧出,固執地要將自己話講完,道:“巽蘿公主,定不願看到你,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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