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其實也意味著圖窮匕見。


    任何事情都有圖窮匕見的時候,這個時候結果有時候令人驚喜,有時候令人驚嚇,而有時候令人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乾羅、赤尊信來到了魔師宮,他們在等柳隨風。


    等柳隨風。


    等到了柳隨風。


    柳隨風騎著馬,伴隨著輕輕的咳嗽,出現在草廬前。


    他在坐在馬上的時候,就已經微笑和院中的赤尊信、乾羅打招唿,隨即又是一陣咳嗽;目光極銳的赤尊信、乾羅可以瞧見柳隨風咳出了一團血。


    靳冰雲也在柳隨風身側,與柳隨風出雙入對走進了草廬。


    才跨入院門,柳隨風就衝著赤尊信投擲了一物。


    赤尊信入了手,是一塊黑色的石子。


    石子上隻有一個字——燕。


    赤尊信瞧見這個字麵色頓時變了,望著柳隨風的眼神也變了。


    他盯著柳隨風時,眼中原本有三分狂傲三分霸道三分忌憚,但這一切都沒有了,此刻眼中隻有疑惑。


    “你不用疑惑,也不用懷疑,你隻需要知曉我給你的東西是真的就好,隻要這東西是真的,那麽你就應當為我做一件事。”柳隨風道:“除非你想違背昔日許下的承諾。”


    “不敢。”赤尊信冷冷道:“隻是這東西為什麽在你的手上,你和他是什麽關係?”


    靳冰雲麵色微變。


    不敢。


    她很難想象這個詞匯居然會出現在赤尊信的嘴邊,到底是什麽人能令赤尊信說出這樣一番話。


    她又忍不住望向柳隨風。


    柳隨風在離開魔師宮前就已經對他說了:“今日會發生一些非常有趣,非常出乎意料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現如今靳冰雲就已經有些出乎意料了。


    柳隨風偏著頭似乎在認真思忖赤尊信這個問題,過了半晌,柳隨風才道:“我該怎麽迴答你呢?就這樣說吧,如果有一天,我能憑借本事殺了他。那我一定會殺了他,如果有一天他能被我殺了,他也一定會很高興的,但如果有一天我出手了又殺不了他,他大概會看我的表現是否給我一個機會繼續殺他,這種事情實在有些複雜,我很難迴答你。”


    很古怪很不通的邏輯。


    這句話其他任何人聽見了,如靳冰雲聽見了都感覺很疑惑——這個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人呢?


    但赤尊信點頭。


    “這的確是他的性情,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他不敢做的,也沒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他上天入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四十年前如此,現如今也仍舊如此,隻可惜我一直無緣再見他一麵了。”


    他的聲音中流露出了一種淡淡的傷感與惆悵。


    不僅赤尊信,乾羅也是如此。


    乾羅笑了笑道:“這的確是個奇人,也的確是個妙人,天上地下獨一無二。”


    柳隨風也點頭附和:“倘若他不是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被天下人認為他是天下第一強人、武林第一異人、江湖第一奇人、世間第一狂人呢?古往今來這個江湖沒有任何人能有如此多第一的稱號,也沒有哪個江湖人能如他一般被天下人如此認同。”


    此時此刻此際。


    靳冰雲明白了。


    她終於明白了柳隨風、赤尊信、乾羅口中談論的是什麽人。


    這普天之下的確隻有這樣一個人。


    他不是別人,正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也是獨戰天下,令黑白兩道俯首稱臣,縱橫天下,號令七海,迄今為止仍舊屹立不倒被大宋上下所有高手尊稱為天下第一人的燕狂徒。


    這個天下也不知道出現了多少強人狂人,可古往今來無論那一個都沒有他強,也沒有他狂。


    他便是古今唯一的絕世狂人,絕世狂徒——燕狂徒。


    燕狂徒昔年縱橫天下,走遍天下,赤尊信、乾羅和燕狂徒之間存在關係,靳冰雲是不意外的,可柳隨風和燕狂徒之間怎麽可能有關係呢?


    她知曉柳隨風是權力幫的柳五公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更難以認為柳隨風和燕狂徒有關係。


    要知曉燕狂徒就是昔年權力幫的創始人,而李沉舟橫空出世以後便成為了權力幫幫主,隨後燕狂徒再一次現世,李沉舟甚至還出手派遣門下高手對付過燕狂徒,柳隨風也是權力幫的人,如此一來柳隨風和燕狂徒怎麽可能有關係呢?即便有關係,那也應當是深仇大恨,可現如今柳隨風居然是以燕狂徒的關係請來了赤尊信、乾羅。


    而目的居然是要請赤尊信、乾羅協助他做成一件事。


    靳冰雲實在很難看得出柳隨風、燕狂徒之間是什麽關係。


    ——其實不止是靳冰雲,事實上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僅僅這些資料看得出柳隨風、燕狂徒的關係。


    無論柳隨風也好、燕狂徒也罷,他們都不是循規蹈矩,甚至可以說離經叛道的人。


    想要知曉這樣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柳隨風望著赤尊信、乾羅:“看來你們已經相信了我的身份了,事實上你們不相信我的身份也沒有關係,我既然拿出了這塊石頭,那麽你們就必須為我做一件事。”


    “不錯。”赤尊信道:“這是我欠的,我必須要還,你要我為做什麽?最好是殺人,因為殺人最簡單。”


    乾羅也笑了笑:“我隻有一個問題。”


    “請問。”


    “我有沒有機會見到他?”乾羅流露出了尊敬之色。


    赤尊信也是如此。


    柳隨風沉吟了一下道:“你們或許有機會見到他,他現在就在宋國,和多年前一樣,他一向喜歡熱鬧,甚至以製造熱鬧。”


    赤尊信閃過了一抹精芒:“你要我們去大宋?”


    “不錯。”柳隨風道:“我希望你們去大宋京師汴梁城見一個人,見到他以後,你們就能有了答案。”


    “什麽人?”


    “迷天盟盟主關七。”柳隨風道:“我相信你們對這個名字應當不會太陌生。”


    當然不陌生,關七於汴梁城那驚天動地的一戰,江湖上又有什麽人能忘記呢?


    赤尊信、乾羅都感覺到了大宋武林極有可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柳五公子,你呢?你難道不迴去?”


    柳隨風笑了笑:“現如今我還不是柳五公子,我還是柳隨風,如今還不值得我迴去。”


    很溫和的一句話,但溫和之中也有一種傲氣霸氣,一種近乎於狂妄的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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